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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有女绿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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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太子的事情僵持不下,一拖就是几月有余,自然这是后话。
我每日依旧在府中,闲来无事逗逗孩子,睿儿长得很快现如今已经能唤元衍‘爹爹’了,不过自灵堂上那一次后,他就没有再开口唤过‘娘’,我心中凄然,这孩子天赋异禀,从那时的吐奶之事就可看出他非寻常人也,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也不一定。
一日,媛媛亲自下厨了做了些家常饭菜请元衍到前厅一聚。这些日子元衍对她颇为冷淡,或许是她料及了什么,忽而有些讨好的意味。
元衍久久不来,媛媛便央我去请。到了西苑门却是半掩开了,前脚才刚刚踏进书房的门却见一个暗紫色的影子在书架旁一晃而逝。我走近两步,清晰的记得元衍今天穿的袍子就是暗紫。
我心思一定,目光便落在书架旁的“贵妃出行玉撵图”上。仿忽忆起,这几年来书房里很多装扮都变了,比如书案、比如镜台、比如前座,可惟独这幅画挂在这里多年不变。
我的手自杨玉环脸上轻轻划过……
元衍端着饭菜下来,见她还是那般愤恨的望着他,不由得一笑,“若是恨我,也不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多少吃些莫要我担心。”
对面的女子身着绿衣,被绳索缠绕的双手间袖口有着反复而精致的花纹,一头青丝柔顺的披撒在额前,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一双美眸在如墨的发丝见隐隐若现,不用细瞧也知定是一绝色美人。
她狠狠的瞧着他,“我不吃,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把我这样困在这里叫我生不如死是你想要的吗?你还不如一剑刺死我。”
“文儿……”他温柔的唤着她。
我不可抑制的捂住惊讶而张开的嘴,透过下楼阶梯的木桩隐隐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这么爱你……怎么会舍得你死,若不是你不听话,非要和那个小兔崽子走,我又怎么会把你绑住。况且你武功这么高,我不绑着,你怕就是一个眨眼就能飞了出去。”
他的手隔着发丝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若你答应我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就立马放了你。”
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元标已经死了,你要我做的已经办好,为什么不放了我?”
元衍眸光似水,“我说了,我爱你……所以我要你留在我身边,陪着我站在高峰俯瞰这天下,若登基为帝我便立你为后,到时候我们夫妻二人要享尽荣华富贵,做天下最尊贵的眷侣。
“我不稀罕!”
绿衣女子怒视于他,“你若不是以君儿的性命要挟我,我又怎么会潜伏在太子身边数年之久,如今他已经死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你把君儿还给我,我要带她走。”
他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不屑于她:“你以为你的君儿还会记得你这个亲姐姐么?”他围绕着她走着,“你离开她时她才两岁,如今她身为王府总管也已及笄,便是你站在她面前她也只会觉得你和她长得有些相像而已!”
绿衣女子沉默了,许久不曾说话。
“文儿,忘了玧钊罢,他不过是个毛孩子,现在会在意你不过是因为你的容貌。你莫要忘了你可比他大了七岁有余,待到有一天你红颜老去,他便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显然这个是她的心病,听得他如此明白的提及,不觉恼怒:“别说了!我不想听!”
元衍抱住她略微发颤的双肩,吼道:“只有我才是最在乎你的,最爱你的,你知道吗?”
我惊恐的抓住木桩,却不料身子一动,便有一声擦响,在寂静的地下宫室里尤为清晰。
底下两人同时察觉,元衍惊呼出声:“何人!”
他追上来,一路却并未发现任何人迹,就在心疑自己是否听错之时却听得西苑房间里似有什么动静。他轻轻的推开画出去,并未瞧见有人。
正在他打算复又下去时,忽闻一女声响起:“王爷,王妃正在前厅等候你用餐呢。”他见自院落外,有一女子正对他笑着。
松却了紧张的心情,他勉强笑道:“还不是很饿,你回去告知王妃本王不去了。”
我听了,笑道:“那好,我先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泪水滴落在软绵绵的青草上,瞬间消失。双手紧握在前,不住的颤抖。
自从那次无意被元衍发现后,他就有意识地不让外人踏入西苑一步,就连我也得让裳儿知会一声方可进去。我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他的伤好得差不多,是该去校场练兵了。
于是捡了他刚踏出府门的一日,我急急忙忙的便要去西苑,才要进去复又想起什么便又打道去了厨房随便捡了几样点心和水果,这才心惊胆跳的回了西苑来。
下去的楼梯比想象的要长,我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突突的跳着,似乎一个不小心就能从我嘴里蹦出来。
看见那一抹绿色的时候,我的手指无端端扣紧了手里的木盘。此时我才庆幸自己手里有东西可拿着,才可以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
我轻声道:“你……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她低着头,听见声音不禁猛地抬起头。看见我的那一刻,眼里惊喜袒露无疑,我知她认出了我,元衍说过我们有些相像。
她轻声喊我:“文君……是君儿吗?”
我眼神无意撇过放置在一旁的几个红木箱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上面,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我对她道:“昨天他一天都在寝房里,不曾来过书房,想必你也饿了。”
我用箸挑起一小块米饭递到她嫣唇边,她的发丝无端飞起在我们面前盘旋。
她含着哭声道:“君儿……你是我的君儿……”
我松落了手里的碗,“怦”的一声响彻在狭小的地下室里。
我忽然拥住了她,大声的哭喊着:“长姐——!”我放肆的捶打着她的后背,“你说过你会回来接我的,你说过的,你不会不要我……”
她亦哭了,双手不能动弹,只能将头紧紧的埋在我的颈间。
“我的君儿,我回来了……我没有不要你,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止住了哭声,摸了满脸的泪水。手捋开她额前的长发,那是一张怎样精美绝伦的脸,不断流泻的泪水划过她如白玉般的肌肤,我似是想起了媛媛的话来:“我听说太子妃貌比貂蝉,贤比长孙……”
所以那次在宫里,我在永巷撞见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她么?而另一个……元衍说姐姐比她大七岁,姐姐今年应当二十又五,宴会上和她一同消失的还有太子长子——元玧钊。
心沉了下来,难怪元衍这么急想要登上太位,原来不关乎权力,更有的是美色。
我从怀里掏出一条浅绿色缎花的帕子来,上面只不过寥寥数字:“等长姐回来。”落款是用正体小楷绣着的一个“烟”字。
我的姐姐,文烟。
姐姐破涕为笑,“原来你还留着,我还怕你弄丢了早忘了还有我这个姐姐,毕竟我离开时你才两岁。”
余光撇到了其他几个红木箱里的东西,我走过去拿起了那尊白玉送子观音。道:“这是太子送来的,怎会在这里?”
“标哥送来的?”她似是吃惊,忽然又像是想清楚了般笑了起来,似笑非笑,似哭也非哭。“原来……他问我要这个送给燕王妃是这个用意,我……我……”
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我想起那日太子待我的温柔原来并无道理,只因我和姐姐相似的眉眼。
太子早知姐姐的身份,但他不忍戳穿,他以为她爱的是元衍才会留着那个白玉观音,却不知的是那观音原来是姐姐嫁进太子府时为了暗□□药所用。太子趁着媛媛怀孕时将这尊观音从姐姐手里要了过来,其目的并不是向元衍示警,而更隐晦的意思愿意将姐姐还给元衍。想必,嫣儿的到来也是这个意思。
元标是爱姐姐的,因为爱,所以他选择放手。
可是元衍将这个意思曲解了,他以为元标会对姐姐不测,所以他加快了对他的下手。他想要他死,这样才能将姐姐夺回来,尽管在数年以前是他以我的性命要求她嫁给太子的。
姐姐目光有些涣散,喃喃着:“标哥是一个……温润得如美玉一般的男子……他这些年待我极好……”
在她的断断续续中,我似乎看见元标在永巷里手执玉箫,回首一笑的样子。
“元衍知道你要和元玧钊私奔,所以才有‘太子妃服毒殉情’的笑话么?”我一边替她解开绳子,一边问道。
她点头,“我原本也没想过要走,玧钊想的太天真,那火爆冲动的性子竟和他父亲一点也不相似。
解了绳子,她失去重心身子一下便软倒在地上,我忙扶着她靠在我身上。
我忽然有些愤恨,“他的手也伸得太远了些,远在西部战场,还能操控京都的一切。“忽然想起我写给他的那封信笺,顿时觉得可笑,那时的他根本不必我提醒,我反倒为他多此一举了。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手段狠毒不必说,想要的若是得不到就要毁了,让其他人也得不到……”她美眸里露出些许怯色,“若不是怕他伤害玧钊,我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和他回来。”
我将她紧紧的扣在怀里,“他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元衍再伤害任何人。”
那一日,我和姐姐紧紧相拥,但温情之余并没料想到一场离别正向我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