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之城》与天共色

4、契之痕——之四

　　虽说一天之内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可以自己安排的，但对雪亚来说，应该没有比那更糟糕的了。自从那天在庭院用鞋子砸了维特的脑袋以后，生活就变得不是那么的平静，也是在这个时候，雪亚开始想念和布莱克的会面，那样，至少可以节约一点口水。
　　“那个，你上次提起的洗衣机，我想知道它是如何运作的，那个东西跟你应该是有天壤之别才对。”走廊里，维特使用了各种假想，否定，以及极其不切实际的猜想。不过，在这一点上，还是让人比较欣慰的，至少，比起费了半天口水却还能问出发动机是什么的人要好的多。
　　雪亚敲了敲脑袋，不对，还是什么都不问的好多了。她一如往常的点点头，口中敷衍着：“对，你说得很对。”
　　“那么，我们是不是能够试着制造一台洗衣机呢？”维特看上去是认真的，雪亚只能装出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一边拍着维特的肩旁，鼓励他一定可以做到的，另一边，心中却在嘀咕：“汉密尔顿·史密斯不知道多想和你成为朋友呢，要知道他当时研发洗衣机一定是非常寂寞的。”
　　“你在想什么？”维特挥了挥手中的刷子。“洗衣机这个点子不好吗？我觉得按你说的话，只要它能够自己搅动就可以了，这个还是做得到的，利亚？”
　　听见利亚这个叫法，雪亚总是慢半拍才想起是在叫自己。洗衣机？自己搅动，也许可以人工搅动，总比用手要好得多。雪亚心中暗暗笑道，然而，在维特看来，却显得非常不怀好意，他侧目盯着雪亚，忽而用极度夸张的语调说道：“你有阴谋！”
　　雪亚一楞，笑容收敛起来，给了维特一个白眼，故意说：“要是再不把这一块的污渍刷干净，你的午饭怕是泡汤了，这就是我的阴谋！”
　　维特反应过来，口中抱怨着：“怎么都刷不干净呢，谁干的，真是......”说着又蹲下去奋力的刷着那块淡黄色的东西。
　　这一天午饭时，果真如雪亚所说，维特并没有到。
　　布莱克宅邸每到中午十二点准时开饭，一点以前必须收拾干净，主人用餐的同时，佣人则在一旁的小桌上吃饭。雪亚四处张望着，不放过维特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出口，也许，那块污渍真的难倒他了，正想的入神，费斯特在桌下踢了雪亚一脚，下巴点了点一旁的时钟，十二点五十了，她赶紧夹了仅剩的一些菜，以平生罕见的速度吃完了，紧接着打了一个饱嗝，她忙不迭的捂上嘴，然而，为时已晚，费斯特无奈的摇摇头。此时此刻，在雪亚脑海中盘旋着一个念头，尽管理智告诉她这么做是不可以的，但是那一时冲动的性格终究使她把视线投向布莱克，失望的是，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人了，她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和一旁的佣人攀谈着，口中都是一些今天天气很不错之类的话题，这个一脸苦瓜相的佣人叫麦肯，是布莱克雇来的修理工，平时不管是什么坏了，他一定能够搞定，现下他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是的，没错，是这样的。”雪亚忽然想起自己敷衍维特用的那一招，继而眨了眨眼睛，知趣的闭上嘴巴。
　　下午三点钟，维特依旧没有来找她，她去那条走廊看过了，污渍已经没了。雪亚沿着走廊去往维特房间的方向一步一步，口中哼着小曲，而在走廊的尽头，是布莱克。他身着黑色呢料衣服，右手拿着手杖，左手托着一个花骨朵，他的一声叹息中包含着的痛苦让雪亚不禁停下脚步，她侧目望着布莱克，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要说这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在她转身后又不忍的回头一瞥，她看到了，布莱克紧握着花骨朵，似要把它揉碎一样，雪亚身子一颤，不再回头，往维特的房间走去。
　　雪亚在棕色的门前停下，门是半掩着的，她轻轻推开，一阵风吹动着紫色的窗帘，窗的位置正好对着庭院那片翠绿，房内收拾的有条不紊，白色的床单以及被罩摆放的非常平整，木质的床就靠着窗，正好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色，雪亚在家具间来回的走着，维特究竟去哪了？刚才就应该问问布莱克的，想到这里，雪亚又快速的走回去，而那，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被揉捏的不成样的花骨朵，她蹲下，拿起它握在手中，耳边再次回荡起那声叹息。
　　晚餐的时候，雪亚总是无意的看向布莱克的方向，而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独自坐在长桌上，细细咀嚼着，没有一丝的异样，然而，在雪亚的心中，安静的走廊，空荡荡的房间像经历过许久的画面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回放。
　　“费斯特，维特去哪了？”
　　“主人让他去买些东西，晚点才能回来。”
　　雪亚点点头，可是心中的不安丝毫没有减少，不安并非来源于维特的消失，而是......雪亚放下碗筷，猛地起身，怔怔的看着布莱克的方向，而他也正好被声响吸引朝雪亚看来。他黑色的眼眸在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下却是黯淡无光，那目光稍作停留就已转向别处，他也放下手中的餐具，默默的，独自穿过寂寥的大厅，踏上那年复一年的楼梯，消失在视线中，原来，他的背影一直是这般的落寞。
　　费斯特正要开口指责雪亚，却见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布莱克的餐桌，拿起花瓶，费斯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雪亚拿出里面的花来，把那满瓶的水往炉火里一倒，焰火熄灭发出斯斯的声音。她望着缕缕的青烟，感觉心里舒畅多了......
　　微弱的灯光模模糊糊的映在走廊的壁画上，布莱克靠在壁画旁紧紧的闭上双眼。
　　雪亚不知道是如何回到房间的，只是记得费斯特好像一直在低声咒骂着，她得意的笑了，恶作剧般的笑了。
　　这一晚雪亚做梦也在笑着。
　　“雪亚，雪亚，醒醒，雪亚......”
　　耳边有人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雪亚睁开眼来，咳嗽了几声，只觉得眼前一片火红，继而又睡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来，是那天去过的，维特的房间。紫色的窗帘前站着的不正是他。
　　“维特，你也知道回来呢？”雪亚坐起来，咧嘴一笑。
　　维特闻声，转过身，低着头，默默地走到雪亚身边，看着雪亚的笑，面容一滞，凝视着她，几乎看得出话语就在唇边颤抖，却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口中轻声说道：“幸好。”
　　“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她使劲的捏了一把维特胳膊，惊得他目瞪口呆，转而拉起雪亚说着：“看看就知道了。”雪亚一站起来竟然有些头晕目眩，幸而抓住了维特的胳膊才得以站住，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维特，想要寻找答案，却见他一言不发拉着雪亚往外走。
　　出了维特的房间，临近雪亚那间的走廊里，只见墙壁净是被烟熏黑的痕迹，她艰难的往前迈着，每走一步，心就变得越发的沉重。
　　“你的房间昨晚着火了，还好火及时扑灭，没有人受伤。”
　　尽管早已猜到，但从维特口中亲耳听到仍像是晴天霹雳般令她震惊不已，雪亚的嘴唇微微颤动着，说不出话来，她思索着，回想着，甚至，惊慌着，究竟是为什么？整个宅邸只有雪亚的房间着火，不要说是一场意外，那样的说辞雪亚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她让维特等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望着眼前的一片被烧过的痕迹，她的心怦怦直跳，有人想要烧死她，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竟有些模糊。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个东西拌着她了，雪亚蹲下，那是她没有见过的木盒，心中想着那是罪犯留下的，怀着一丝庆幸打开，却见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双红色皮靴。
　　雪亚摸上那幸存下来的靴子，口中喃喃道：“布莱克，布莱克......”她忽然抬起头，大叫一声：“布莱克。”
　　维特走进来，困惑而又悲伤的看着她，刚要开口，雪亚已从眼前消失，手中捧着那双红色的皮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