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兴语》琉璃木头剑

2、序2

　　“王子美意，本宫和陛下心领了。只是琳儿不是本宫和陛下的女儿，没有问过合邑长公主的意思，也不好贸然答应王子的请求。”
　　密禄王子在帝都生活过几年，对汉语也算精通，自然听出了皇后的语意，但他也非寻常之辈，在帝都生活的几年，学会了不少异域人显有的心机。他右手拨了拨微卷的长发，淡淡地笑了笑，倒是尽显边塞之人的邪魅。
　　“皇后此言差矣，长公主为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一定是明事理之人。为两国长久缔结同盟计，必能忍痛割爱。小王早闻郡主美名，前几日泗水亭隔岸一瞥，便更坚定了求婚的意向。小王虽不才，他日也是个堂堂的可汗，又不会委屈了郡主。哦，对了，那日泗水亭，太子殿下也在吧？殿下当日的装扮与今日大有不同，不知小王有没有看错？”
　　“那日王子见到的是本王没错，没想到王子也爱欣赏这淡雅景致。”南宫修暮今日绛袍佩玉，云冠以白玉镂雕簪导之，身材高颀，瞳孔深邃，眉宇间透出一股王者的英气，而清雅秀逸之风却丝毫不减。
　　“小王一向尊崇□□渊远流长的文化，这次若能和华黛郡主结为连理，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岂不对双方都好？”密禄王子巧舌如簧，脸上依然保持着邪魅的笑容。
　　“本王相信王子对皇妹必是一片真意，只是我这个表妹从小患有寒疾，怕也挨不了贵国严寒之气。”
　　“太子殿下多番阻挠，莫不是帝家不愿和我突厥结为姻亲，倒是更愿意兵戎相见？”密禄王子收敛了笑容，眼中闪过一道杀气。
　　皇后见状不妙，忙笑道：“王子不要误会，其实别说是郡主，就算娶一个公主又有何妨。本宫和太子不愿答应，倒也的确是存了一份私心。方才不明言，也是顾及王子的面子。”
　　“没错，”密禄正想听听皇后的理由，却不想这时殿门被一男子推开，那男子从容而入，向帝后行了一辑，淡然道：“密禄王子，请恕本王贸然闯入。其实本王和七皇兄向来与华黛郡主兄妹关系甚好。密禄久居京城，应该也知道什么叫青梅竹马吧？其实••••••”
　　“其实太子和郡主早已情投意合，本宫和陛下也早已决定琳儿作为未来的太子妃。正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王子不如成人之美，再另择佳偶，也不影响两国情谊。”皇后抢过晋王的话，心想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密禄闻此言，强压下心中怒气，眼神却不经意扫过皇太子南宫修暮，他若有所思片刻，匪夷所思地笑答道：“如此，小王也不强求了。只是日后太子殿下大婚时，一定要请小王喝杯水酒才行。”
　　“那是当然。王子这几日先宿于驿所，待朕与皇后细细挑选，必以德才兼备的名门淑女相配王子。”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帝终于在最后关头开口了，言语虽平淡，却是不怒自威。
　　密禄面上带笑，心中却暗道阴险，站起身来拜谢道：“陛下之意小王心领了，只是小王也非薄情之辈，如不是钟情之人，即使此生孤独一人也不会勉强的。小王此次既不得佳人，明日便启程回突厥。”
　　“即如此，朕也不留王子了，如果王子喜欢什么宫中物件，尽管开口，也不枉此行。”
　　“多谢陛下，那小王就先告退了。”
　　“王子，请！”外殿的侍从倒是机灵，忙迎上前去为密禄引路。
　　“母后，怎么如此随便就定下皇兄的婚姻？”南宫顾郗一时情急，什么都没想便上前追问道。
　　“这件事先前我和你皇姑就提过，何况他们两人也是两情相悦，今日密禄王子苦苦相逼，倒不如挑明了说。”皇后对晋王说完，又转头对太子道：“修暮，今日这事即已向密禄王子说明，若是你不和琳儿成婚，便是失信于突厥，给他们一个挑起战端的借口。外面都说帝王家情薄，你们倒也难得真情，日后必善待之，不可朝三暮四。”
　　“儿臣谨记母后训导。

　　“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
　　“昨晚一场暴雨，殿下这儿的海棠折损不少啊！”薛擢看着眼前这清逸非凡的少年，不禁唏嘘“初春之晨还有几丝寒意，殿下穿这么单薄，小心着凉了！”
　　“薛太傅，你这么早就来了？”
　　“臣身为帝储之师，自当竭心竭力。殿下为储君，更应夙夜匪懈，如履薄冰。”薛擢正式行了一礼，正身继续道：“日后要太子殿下操心的事何止千万，殿下却似那些文人在此伤春感怀，何来一国储君的气魄！”
　　“太傅的训斥，本王自当铭记于心。”南宫修暮恭谨地答道，脸上却带着落寞的浅笑。
　　“殿下在才学上下的功夫一直都是诸皇子中最多的，现在臣也没什么可以再教给你了。无论在政事上还是对待身边的人，你都是面面俱到，无懈可击。可是对于自身，却总让人感觉••••••”虽说和皇太子君臣有别，但毕竟是一手调教大的，两人之间亦师徒亦父子，薛擢也少了些避讳，“身处这个位置，的确有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悲哀，殿下应该很早就明白这些并有所觉悟了。为何到如今仍是有所闪避？”
　　“也只有太傅才会跟我说这些，”南宫修暮苦笑着转身望向西面皇宫的方向，“即使身为皇太子，很多事情单凭我一己之力也是很难办到的，现在在这太子府尚且觉得压抑，那个位置的话，也许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连自己的情感都处理不好的人，如何驾驭天下？”
　　“说起来，殿下明年就要大婚了。殿下和华黛郡主从小就是打打闹闹一起玩耍。在臣眼里有时甚至觉得你们还是孩子，前日在大殿上指婚时微臣真是大吃一惊啊。想来殿下也是这个年纪了，人生啊，总是在不经意间变化。” 薛擢心想眼前的这个少年只是还不习惯这样的变化而已，事实上，人生的变数，尤其是作为未来的君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殿下和郡主是表兄妹，而且一直以来相处融洽，也算是政治婚姻不幸中的万幸了。”
　　“也许••••••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即使是寻常百姓，也还有妻子儿女，没有谁会只考虑自身，更何况太子呢？殿下，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薛擢的语气，虽是平淡，却让人感觉到无法否决的坚毅。
　　南宫修暮转身看向薛擢，若有所思地沉静了片刻，脸上的愁闷倒是褪去了大半，似释然地轻轻一笑，“老师，今后你也会辅佐我的吧？有你在，吾也可以安心不少咯！”
　　他这两句话，使薛擢稍稍放宽了心。师徒两人正想去书房探讨文史诗词和施政方略，一个府里的侍从急匆匆地步至南宫修暮身旁拜道：“太子殿下，皇上急召您入宫，在宣政殿拜见。”
　　“本王即刻进宫，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