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兴语》琉璃木头剑

1、序言

　　三月，梨花纷繁，被如酥细雨笼罩着的帝都，虽非江南，倒是显出了几分水乡之色。
　　皇城近郊，本是农耕之地，近年来天下安定，王公贵族闲来无事，买下一片地，遍植梨桃杏樱，这几日正是繁花盛开之时，虽是绵绵细雨，倒更添了三分景致。王公子弟，文人雅士，或附庸风雅，或寻吟诗作赋的灵感，皆纷至沓来。
　　林中开垦了一个湖，名之宛沚湖，湖上修亭，名泗水亭，为皇族近亲专用。其他品级较低的官宦和豪门富庶家的子弟只能远远地观望天家威仪。虽说平日也不乏大小王侯至此，倒是见惯不怪了，今日众人却纷纷围聚到湖面，争相朝泗水亭方向看去。
　　“圻，你说这些人在看谁呢？”亭中一男子双手倚着亭子的靠栏，用玩世不恭的语气问道。此人着一身绯紫锦裳，头戴金冠，身上饰物极尽奢华，俊美不羁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细微却深不可测的笑意。
　　另一个坐于亭心专心品茗的男子听了他的话，回过头亦笑着回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妹妹了。”男子白色轻锻袍服，修眉玉冠，俊朗非凡。
　　坐于他身侧的少女如雪的皓腕持着一支梨花，正无趣的把玩着。“哥，我看是哪家小姐正在看你们呢！”少女轻轻起身，行至雕栏处看向湖对岸。重染的水绿色织锦纱锻长裙随风轻拂，檀木般的青丝一部分挽成简单的发髻，其余的自然垂下，发际斜倚一支水晶簪，衬之晶莹剔透的雪肤，秀目飘渺，见之忘俗。
　　“琳妹倾城之貌，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妄想的！”靠于栏前的男子淡淡的说道，眼神闪过一道寒光，却又一闪而逝。
　　“那是自然，母亲和舅母最近谈论起儿女，倒是很有撮合修暮和琳儿的意思。不管怎么样，琳儿以后至少会配个亲王。”独孤圻继续品着茶，目光却看向妹妹。兄妹俩人从小就很亲近，妹妹的心事独孤圻早以知晓。“顾郗，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一起出来，修暮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儿时父皇以储君必须谨小慎微，以防他人毒害为由让皇兄习医理。没想到皇兄竟迷上医道，最近几日除了在太子府研究他的医术，还要帮父皇处理政事，哪有什么空闲时间！”
　　“相比之下，顾郗你这个晋王倒是当得蛮清闲的。” 独孤圻颇有兴趣地晃了几下青瓷杯开玩笑说着，视线一侧却进来一个人影，他转头看去，先是一惊，既而笑容更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来人衣着虽都是配以上好缎饰，却让人感到简约清逸。漆黑的长发不着冠冕，仅在发梢略上处束以一根雪绫缎带，比起前两人更显清雅高华，众人见之竟有如沐春风之感。
　　“七哥！”独孤琳转身莞尔。
　　“琳儿，表兄，郗，对不起，我来晚了。”男子露出幽兰般雅致的笑容，略带歉意道。
　　“我们的太子殿下今日的装束不要说女孩子，就连男子都为之动容了吧？你这是哪修炼回来啊！”独孤圻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假意惊叹道。
　　太子听了这话，倒也无怒，很随意地坐下边为自己倒了一盏茶，边说着：“这一身像不像藏身于山林里的隐士？如果可以，我倒更愿意当个自由自在的云游者，览尽秀丽河山。”
　　“有多少人想要皇兄之位而不得，皇兄却如此轻言放弃。”晋王南宫顾郗颇不以为然，注视着被细雨打起阵阵涟漪的湖面黯然道。
　　“其实我也想到处去走走，见识见识。七哥什么时候要是真能去的话，别忘了带上我。”
　　“琳妹也想去吗？我倒是乐意，只恐怕姑母不会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四处游历吧。”
　　“这有何难？等你娶了我妹妹，便可以想带她去哪就去哪了。”
　　独孤琳不曾想哥哥居然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心事，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反唇相讥道：“哥你最近才老是让我和王尚书家的二小姐套近乎。”
　　“什么叫套近乎？”不经意说起这件事，独孤圻口中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众人见其窘态，暗笑不已。

　　“晋王殿下，请留步！”
　　南宫顾郗独自一人正闲步于御花园的甬道上，后面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听声音应该是随侍皇帝左右的大内总管刘公公。南宫顾郗转身用很客气的语气笑着道：“刘公公，叫住本王不知有何事？”
　　“殿下现在如果是去永寿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话，就不必去了。”刘公公气喘吁吁地小跑上前，“皇上和皇后娘娘此刻正在玉辰殿接见突厥密禄王子，哦，对了，太子殿下也在那。奴才方才见到您，怕您白走一趟，才想来告诉您一声。”
　　“密禄王子？本王记得他儿时还在我朝当了几年质子。这次来不知所为何事？”
　　“老奴伺候陛下这么多年，寻常的番邦朝贺都是我□□下诏书邀请，选吉日在含元殿接见。这次却不同往日，来者又是王子，依奴才之见，恐怕是来求婚的。”
　　南宫顾郗一开始倒没怎么在意，不过随便问问，听了刘公公的话，倒是有些吃惊，却依然漫不经心道：“若是单纯求婚，倒也无妨，最多也就选个宗室女嫁过去。可若是他来之前已经相中了哪位公主，父皇就要伤脑筋了。”
　　刘公公听了此言，面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既而又带上了几分神秘地轻声说：“老奴刚才在殿外倒听到几句，那王子似乎提到几次华黛郡主。”刘公公说到这里，自己也颇以为然。“长公主的女儿自前几年在朝圣宴上便已惊艳朝野，美名扬于四番，密禄王子心存仰慕之心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番话可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过晋王毕竟是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表面看上去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多谢公公提醒，本王倒也不是去母后那，不过在此逛逛。公公有事要忙，本王一个人在此即可。”
　　“也好，那老奴就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