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月难得沉默（四） ...
-
四、赵繁，我们的成长不应殃及其他
从那天晚上开始，赵繁便隔三差五的往我家打电话。他很乖，只是询问我学习上的困难。这是我答应做他女朋友时主动给他的属于我唯一的联络方式。我认为，这是作为一个女朋友应该给予男友的尊重，与我的心属于谁无关。
那节魂不守舍的数学课下课，我魂不守舍的问了他“突袭”的原因。他轻轻挑了一下嘴角，用清澈的眼神仔细的抚摸了我的脸庞后淡淡的告诉我：我喜欢水墨画般的女孩子。
我想，这可能是他觉得最动听的一个理由，如果我没有把开开的容貌和水墨画女子联系在一起的话，说不定，我会被它打动的。可是，开开那张秀气轻柔的脸还是条件反射的投影到了我眼前。惊讶过后，我只感到一阵欣慰涌上心头：幸好他没有见过开开。
但是我并不知道在我露出了稍显轻松的表情之前，温柔的注视着我的这双眼睛早已细细的打量过了开开，以秦多女朋友身份出场的开开。
我当然不知道他的真实理由，可我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他的理由。倦了，认了，有利可图吗？随意了，欠他的，只要他喜欢我就好了吗？
到底是我对不起谁，还是有谁对不起我？
母亲似乎从频繁的电话中察觉出了什么，但她从没有当面质问过我。绝对是因为电话那头是赵繁的缘故，对于家长来说，代表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贪婪一点的看自己，我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赵繁的爱很清淡，有些像我很钟情的番茄蛋花汤，少了惊艳的口味，却多了一份营养。他不会给我带早饭，也不会骑着单车牵着阳光潇洒的等在我家楼下；班干部的工作一如既往的抢着去做，同学请教题目的时候还是一样的认真和严厉。只是他会在我说肚子饿的时候，偷偷从台板底下塞给我一包小小的旺旺饼干；他会在工作繁忙的时候看似无意的捎上我一起帮忙；他会在教我题目的时候更耐心更温柔一点。这种就算没有举案齐眉，也是相敬如宾的感觉让我不时产生些错觉：我们是否已是一对恩爱的老夫老妻。
我会自私地想：如果爱上赵繁该多好，如果能爱上赵繁该多好。
可惜我挥不掉那个该死的秦多。所以我只能继续用“早回家”的理由推辞赵繁一次又一次的“参观排练”邀请，虽然我真的很乐意去看他们排练吉他，很乐意为他们俩中任意一个奔波、鼓舞。但是，我怕从再次见到秦多那刻起，我会彻底从心底里背叛赵繁。
结果，我终于还是背叛了，我太高估了我的意志力。
从排练室里传来的第一句带着喜庆色彩的话便是：“恭喜你们啊！”霎时换来了赵繁的喜上眉梢。
我的眼神有些僵硬的望向秦多，此刻在他面前的我是个陌生的小乐子。
我挑了个正对着他们又较远的座位坐下来。其实我特别喜欢指关节轻轻敲击吉他肥大的身体时的响声，闷闷的，有些呆滞，像是骨头与木头间生疏的华尔兹。秦多以前总嘲笑我的品味“独特”，可是他也许没有察觉，我全是因了他的轻轻拍打，才喜爱上了这个声音。
我如愿以偿的再次听到了秦多与那孩子交融的声音，我如愿以偿的听到了秦多为我唱的完整的《同桌的你》。理智告诉我，我应当强迫自己多记着赵繁的好，赵繁的帅，但是我没法在我最美好的年岁里去抑制我真实的情感。
临走时，赵繁略带神秘感的与我说：“赵菀乐，我要在十天之后给你一个惊喜！”
十天之后，是我们准高三的分班离别会。我还是不小心凉了赵繁的心。
你说，如果那个电话不是那么巧，是不是会更好？虽然对我的结局并无不同，但是对于赵繁来说，他不必那么难堪。不过，我却又想感谢班主任把手机递给我的时刻，至少我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我记得暖暖的橙色灯光照在舞台的中央，披在他们俩的肩上，轻舞在两把可爱的吉他上，灯光由舞台两侧渐渐暗下去，开始了六弦的浅吟低唱。我记得秦多轻挑琴弦的时候很深情；我记得赵繁投入的浅唱的时候很深情，我记得耳边不断地欢呼声和甜蜜的议论声；我记得就在这个时候传来班主任的耳语声划破了我的思绪；我记得递还给了班主任她的手机，接着我就一掌推开了小礼堂的大门冲了出去，刹那间有一道明光打破了礼堂内的昏暗，我猜赵繁一定是没有看清跑出去的那个人是谁，我猜秦多一定有暗暗埋怨这个不知趣的人；我记得就在门关上的那刻，我听见赵繁说话的声音被话筒放到无限大：“接下来我想请一位同学和我们上台一起演唱，她就是我的同桌：赵菀乐！”
不知怎么的，在余音还未结束的时候，我的两条腿已经开始奔跑起来，像是被发现不小心砸了瓷碗的孩子。我不敢去想门背后陷在漆黑中的人群会掀起怎样的一场骚动，我的消失会给台上的他和他带来多少失落和尴尬，所以我把刚才的电话内容一次次的灌入我的脑海，妈妈说：“你爸爸受伤住院了，就在L医院，你现在马上过来。”她以为自己很镇定，只是她不知道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我依然能发现她颤抖的气息。我机械性的一路疾走，来不及去质问我自己为什么妈妈会站在爸爸的病床前头。
结果是不用质问我自己，只要双脚踩到那个范围内，用视线搜罗一下认识的人，就能得出答案。视线范围内，有我妈妈，有开开的妈妈，还有同我一样刚刚赶到的气喘吁吁的开开，厚厚的前刘海被胡乱的分作好几堆黏在额头上，再次失了她淑女般的气质。
开开妈妈说：“我先带开开去她爸爸那里……”
“快点去吧。”我妈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赶紧把她俩赶去了另一幢雪白的大楼。我开始有些怀疑我的“确定”到底有多确定。
病榻上爸爸的脸被雪白的一切衬的越发的五彩斑斓，在没有被纱布遮掩起来的地方露出了青的或是暗紫的肤色。我觉得爸爸的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丑陋过。后来，妈妈在爷爷奶奶赶过来的时候和我们说，爸爸是为了保护她而和一群流氓起的冲突，势单力薄的，被打成这样，还被捅了两刀，但不是致命伤。
很明显的，我从爷爷奶奶焦急败坏的眼神里看到了初春般的希望，可他们人老了，已看不出妈妈看似有些温暖的眼神背后那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我明白妈妈口中的那个“她”指的不是她自己。
妈妈以去帮爸爸准备些东西为由带着我回了家。电话座机屏幕上一直闪动着一串号码，表明曾有未接来电。刚瞧了三个数字，它又伴随着响亮的铃声闪动起来。
“喂？赵繁，今天对不起。”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爸爸他住院了，真对不起，对……”
“赵繁，请你以后不要再烦我们家乐乐了，让她安安静静好好念书！”道歉的话还挂在嘴边，而听筒却已被一旁愤怒中的母亲一把夺了过去，再狠狠的挂上。
我惊讶万分的凝视着母亲，发现平日里一向冷静的脸蛋不见了，就连那时他们离婚我们搬走的时候，她也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可怜的赵繁在最不恰当的时刻无辜的成了导火索，炸开了她积怨已久的愤慨。
“妈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那么早谈恋爱对你有个屁的好处！赶紧给我断干净了，你现在就他妈给我好好念书，你看看你这次期末考试考成什么样子！”
第一次，她指着我骂了脏话，一连串的脏话。我懵了。
“看你一副贼心不死的样子，女人就是没有出息。当年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就和他认识，死缠烂打的最后拗不过他……王八蛋，最后他给我来这么一手！畜生养的……”我想是我的事情牵起了她不想去触碰的记忆，她恨他的背叛，恨我的不成器，也恨她自己。
“你知道吗！你爸爸他……！”
“我知道的，妈，我都知道的。在那时候的两年前我就知道了。爸爸和开开妈妈的事，我什么都知道的。”说出来的时候，我有些因激动而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扔出了一颗定时炸弹般的如释重负。
得到的母亲的表情自然是不出意外的僵硬、震惊和两个字“什么？”她以为她遮遮掩掩埋藏了好久的真相，她的宝贝女儿居然一开始就知道，并且残忍的没有及时的告诉她，活生生的打碎了她美满的生活。
寂静中突然爆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她手背的一记反抽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我还感觉到了有坚实的金属划破了我的脸，原来那是她一直没有舍得摘下的结婚戒指。隐隐的，我感到脸上滋生出丝丝生疼，疼痛至心。
她没有再骂过我一句。
第二天，我带着伤口和沉寂去接受命运的分班结果。命运呵，和人一样，都只会欺负弱者。
赵繁依然选择和我以同桌的身份一路走下去。而赵繁的铁哥们儿欢欢喜喜的表示理解之后抢占了他身后的位置，而这个所谓的铁哥们儿就是我最不愿意遇见的人——秦多。
事实就是如此折磨人，那么多的物理班，我偏偏和它们俩分在了同一个班里。连电脑都想看我的笑话吗？
他们问我脸上的伤口怎么回事，我笑笑说：“昨天跑去医院的路上不小心磕到的。没事，不用担心的。”随后，眼前出现了两张怜惜的表情。
你瞧，多么百试不爽的谎言。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岁月难得沉默（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