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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章六:天都烽云(下) ...
◇◇◆◇◇
历经战火后的天都,依然魁伟、依然寂寥,唯剩永不止息的沙沙雪声。
黄泉正坐身提酒,饮得痛快,那酒气醺得他面颊微红,两眼半醉地垂望底下的天地万物。正谓有时清醒不如迷醉,他再饮了一口,发想着,也许这样一炉的烈酒还不够,在这寒冷的塔楼上,应再多生几处火,便从远方看去,这里可以即刻成了烽火台,带领狼烟窜起。
尽管,他以为天都不需要。因为天都彷佛就是适合雪的,阔天寂寥,只需要这片白色和一人。
没有武君罗喉,再伟阔的天都也是废墟。
「喂,你不喝吗?」思绪暂歇,黄泉睨了身旁人一眼,道:「这里天气冷,暖暖也好。」
「不用了,」罗喉负手眺望底下,向来他总习惯这样端倪世界,而无人知晓他在思索何事,「你比我更需要喝,我看你喝便够了。」
被说中了心事,黄泉啐道:「你又知晓了!」
黄泉感到自己的别扭。他无法否认与这人的心思可以互瞭,偏而他下意识有些抗拒。窝囊!
「哈!」罗喉轻笑一声,未回言,尽管看着雪。
黄泉又饮了一大浮,心头浮躁。
其实罗喉并没说错,这酒,他着实需要喝个酩酊大醉。
罗喉的历史,他知情了。而当今武林上知情者,恐怕也仅只他一人。
没错,罗喉是暴君,却是一名被历史逼迫的暴君。他的功过,全来自群众的舆论,他相信,无人可以论定一切。
当年,西武林遭受邪天御武作乱,逼迫婴儿献祭。或为逃亡、或成了牺牲者,西武林的人口因此骤减。为了保护后代及故乡,有十万为人父母者自愿成为九殃幡的冤魂,以布起血云天柱,助罗喉与其义兄弟一举歼灭邪天御武。事成之后,罗喉取出邪天御武的心脏,饮下心血,吊祭所有的牺牲者。
但是,人心总非如此简单。罗喉是消灭祸源的英雄,却是这十万人后代的仇人,这些人没有尝受过邪天御武的祸害,只有承受过失去父母之痛。于是罗喉成了千古罪人、成了众矢之的,连带的,与其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也要一同承受不白之冤。这十万名的后代对罗喉展开了报复,虽然经镇压平定,罗喉却不免质疑当初所做的付出又是何意义?直到后来,罗喉因故退出了天都,伪造的史册开始大量流传出去,成为今日众人所熟悉的暴君罗喉。
也许性命非是唯一,名誉却比性命来得重要,尤其对于已死去的兄弟而言,千古罪名乃是污蔑。罗喉愤恨这些伪造的史册,攻回天都,从此兴起兵燹,直至遇到月族所拜托的刀无后斩杀,才结束了这场历史人生。
记忆拉回现实,漫天清雪浇淋在身,黄泉心绪百感。这回龙三巅之战,他厌恶透了所谓的江湖正派,却也不知是否该要感谢这战,才能在一报月族之仇前,亲口听得罗喉真正的历史。
没有这战,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可能利落干净,虽然罗喉饮下邪天御武之血而得复生,但这是他的机缘。
只是人间处处讽刺,他与罗喉之间不论便罢,罗喉因邪天御武而起,因其而担负历史的误解,却也因其而获得重生,上天要他背负与敌人间如此矛盾的关系,可说是一项天大的惩罚和玩笑。
如今,天都可以说只剩下一座空壳,但最重要的精神依然不灭,这光怪陆离的人生该是重新寻找目标的时候了。罗喉这怪人,断不能再自闭。
而自己呢?实说他依旧茫然,曾经他为了月族的血海深仇,亲手结束一次罗喉的性命,但那一瞬,却又同时质疑世间所有的是非。
爱、恨、情、仇为何总有让人无法面对的勇气?
……总归他该恨的、他该报的仇,该是到了一个尽头。
无论如何,他和罗喉并非懦弱之人,他要这人面对今后,不许再压抑,哪怕是黑、是白,也许,他们有机会重新做自己……
黄泉正杂绪混缠,忽闻身侧罗喉的声音:「其实,你已经可以离我而去,为何要留在天都?」
「在朋友最需要的时候离他而去,」黄泉微敛眸子,道:「我不会做这种事。」
习惯寂寞的人,不一定真能漠视长久的寂寞。
语落,黄泉彷佛感到空气中有一丝的波动,然而罗喉正背对着他,他看不见罗喉的表情,仅听他道:「这场雪,让我突然想起你还欠我真正一战,我们一直彼此欣赏,却缺少亲自交手。」
「欣赏不是挂在嘴边,现在,我还在等待那一天。」那未来呢?是否会很遥远?
「那么,要现在吗?」狂舞的飞雪染映金甲,罗喉的目光炽热。
「不用,你约的人来了。」见到远方逐渐逼来的玄影,黄泉撇撇嘴,放下酒盏,执起银枪,道:「我去下面巡巡。」走没几步,又忽然问道:「对了,你要向他说出真相吗?」
「不用,他是一名过往空白之人,没有要为他添增其他历史记忆。」罗喉答道,一手自怀中探出了凌雪镜,任它在雪光中跌宕各色光彩,似在沉思:「因为,就算历史多让一人知晓,也改变不了所有人的认知。立场是无罪的,但人心是自私的,就如这面镜在不同方位会照出不同的光线一样。」
「哈,他既有心,你便好好谈吧!」黄泉径自先离开了这场风雪。
折戟金甲破云色,缎雪不问红尘沙。
远远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印迹正铺延展开,交替了雪中的踏印。
风,正呜咽吹着,千叶传奇踏雪而来。
向来,他极擅于控制自己的处境,却无法否认罗喉谜样之深,另人难以测度。他亦无法否认,对罗喉感觉是特别的,此人气势足可匹配巍峨的天都,眺望的却不限于眼前寂寞天下。这人彷佛是从历史走来,却是开划未来的天生王者,看得远,走得也远,他有独自的人生。
还未行至那片金光映地的位置前,一道光芒射入,千叶传奇已在雪中看见凌雪镜折射的冰光,视线轻挪间,眼神一会,周遭逼仄的氛围渐渐平息下来。
「你,来了?」声,悠悠响起,罗喉盯视着他,一句话,足够压迫。
「是。」该来的躲不过,千叶传奇泰然以对。「我来确定武君的生死。」
「哼,吾放你一命,你却反过来算计,吾早该料到你是如此冥顽不灵。」
「武君说得没错。」千叶传奇不卑不亢,手中日轮依然恣意地耀闪:「方才很险,千叶传奇已赌上一回,是该感谢武君没有使用扣心血取下吾之性命。」
「如果你想,现在用还不晚。」对于此种大胆应对,罗喉初次会面时已有深刻印象。这人看似口无遮拦,实为进取之辈,他倒是对这份与才华并济的胆气好奇,因为从他口中,总可以得到意外答案。
「杀我在先,又派人阻挠黄泉,你胆量不小。坦白说,现在见到吾,可有失望?」
「失望是有,所以对于武君的复生,千叶只能口头恭喜,内心遗憾。」
罗喉眉头扬动,缓缓道:「这番话,不怕我杀了你?」
「吾知晓武君不喜巧言令色之人,事实已明,千叶如果再逃避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无济于事,不如坦承以对。何况……」千叶传奇沉吟着,眸色中却有种不可逼视的潋滟寒光:「吾千叶传奇若不思反动,也许武君才会觉得奇怪,不是吗?」
「哈!」听闻这狂妄答案,罗喉竟爽快地一笑,向来习惯无常的他,明知这人该杀,他却舍不得了。
「现在,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武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在那压迫的低笑声里,千叶传奇微微欠身,那是他少见的君臣之礼,却是满身的傲气嶙峋。
「对你的惩罚,我还没想到,」罗喉在雪中踏出第一个脚印,宽大的金甲战袍在地上印出大片阴影,转身走到篝火旁,面朝正滚沸的暖酒,随性坐下,只手抵颐,道:「坐,在此之前,我们先延续上次的话题。」
◇◇◆◇◇
鹿苑之外,素还真众人屏息以待。此次佛业双身已无法可防,这一举突破,将改变当今武林局势,战局掌握的多少,将立即冲击到未来的势力划分,不得不慎。
骤然,天地爆响,狂雷交织,宛若众神挽歌,天地同泣!天际风云涌动间,赫见强光蔽天,一阵狂傲的笑声叱咤,双身甫出之刻,鹿苑所有万麟屋瓦瞬间灰飞湮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佛自业障,天蚩极荡!」
「爱本祸劫,遍地女戎!」
「众人小心!」素还真凝声提醒,剎时衣袂纷飞,旋剑立出,凭空双临的双身骤然分离,分攻敌方!剎那红褐衣带翻飞,妖娆女声缠绕而近,一个娉袅欠身,仰起雍容丽颜,媚中含杀:
「素还真,想阻挠佛业双身,愚不可及哪!」
「邪灵乱世,是非倒悬,岂可容任!」剑身一触,另端丝带却柔韧难断,两人双双对峙,提掌相迸,陡然分掠!
「哟,想与我讲道理吗?」爱祸女戎一双媚眼勾魂,最善诡辩:「邪魔歪道也是生灵,你们有何立场干预,喝——」
「众生平等,只要安自本分,又岂会干涉?」
「口出邪灵一词,便已出分别之心,何来平等?道貌岸然的伪善之词,哪比四境共处的真平等!」金灿的指套一划,烈火焚烧,女戎甫抽走缠袖,后方再遇刀狂剑痴!
「啊——」叶小钗本与天蚩极业缠斗,见素还真独对女戎,及时挡下攻击,两人背背相靠,素还真目光一动,暗道:「我来拖延女戎。」
叶小钗摇头,这危险之事,断不可独自来。
「相信我!」素还真撂下话,再度拔身而去,叶小钗无奈,只得随后打扎。另头,万古长空与其他众人正与邪灵战至如火如荼,混战之间,竟遇袭天蚩极业,方一击接手,万古长空顿时被震得虎口发麻。「你们这帮小厮,能奈我何!」天蚩极业横眉棱眼,陡然奋张,一声大喝,雄浑掌力再度扑杀而来,霸道非常!万古长空正讶异双身威能,三判式连出,提剑勉挡,赫然一道银光飞入,一同挡下天蚩杀招,两人共退数步!
「来得好!」万古长空抹去嘴角鲜血,「挡下他!」
叶小钗颔首,刀剑交叉,沉喝一声,再度与万古长空抡攻而上!天蚩极业越战越狂,出手起掌,山河翻腾!此番天地威能,根本非凡人所能撼动,万古长空两人纵刀剑造诣精妙,犹被双双震得内伤沉重,任伤血溅喷,且战且走!
前方,素还真正与女戎交手,游斗之刻,多以延宕为先,后方天蚩极业亦被叶小钗两人带动战圈,不知不觉,正往天都方向逼行……
◇◇◆◇◇
谜样两人,有不同的心思,一个拥有过去之人,一个没有过去之人,两者交会在一起,却引发一股特殊的气息,谈论长存世间的乱象。
「你听过谣言吗?」
「在这世上,哪一处不存谣言?」寒雪凛冽,千叶传奇于火堆旁安身坐下,却是滴酒未沾,自顾道:「人世间有许多的事情即使不理,它也会盈缩消长,谣言,便是其中之一。」
心知双边计划正在进行,自己的手却无法伸那么远,他倒乐意多了解一些事,尤其罗喉。
「便是因为它的自然,所以造谣有理,而受害之人罪有应得?」罗喉珀色双瞳注视雪中挣扎的火光,那火,燃得肆意张狂,旁若无人,也是奇特。他们谈论的主题,更是如此。
「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判断能力,人云亦云者,常也。太多时候,人性只会选择自己爱听的,而真正的内情,他们无意,也不可能接受。因为,他们不可能承认自己曾经的判断或选择是错误的,所以,只能让错误成为移花接木的利己事实,这便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人言可畏,莫此为甚。」
「那你的作法?」
「正常状况下,只能随意了。」千叶传奇随性道:「『何以息谤?曰无辩。』世上没有永远的绝对,难道去理会就能改变一切?面对谣言与非议,只有驾驭或是忽略。莫非武君会畏惧这道逆流?」
看似漫不经心的答复,背后需掌握的,却是动辄瞬机的变与不变、在意与无视。
「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意识型态,背于时代的便成了谬论。就如高峰对大地是种景观,对自己而言却是一种牺牲。」罗喉声调深远而悠思,道:「畏惧,不是原因。高峰可以牺牲,但让高峰耸立的功臣不该被扭曲,而沉埋于下。」
过去邪天御武乱世,他得一人幸存,然而他的兄弟为了大局牺牲,世人还予他们怎样的公道?诽谤、诬陷、非议,原来,一名过去时代的英雄,不过像纸标签,随时可变,也随时可脱落。
英雄倾夺何纷然?一盛一衰如逝川。英雄的价值,太不值一哂了。
「衰世受困于谣言,乱世不缺少谣言。各种谣传的立场,总是毁灭真相的原因,只因为人心在害怕,每一个动辄妄想,皆可以重组他们的世界。掩耳盗铃之辈,永远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千叶传奇一顿,隔着舞动的火舌望向对方,刺探道:「说了这些,武君,你在追求无解的答案,如要解谜,为何不说出真相?在此谈论世间乱象,只是徒劳。」
「你也说了,就算讲明也无济于事。」罗喉饮了一杯酒,良久,方续道:「我好奇,众人之中,你是难得看得透彻之人。」
「错了,眼前我便看不清武君。」千叶传奇道:「而且,在江湖久了,立场就永远不可能持平。否则我又何必受制在此?」千叶传奇索性自身边捞了一把雪于掌中摩挲,难得淡淡透出一句感慨。
「那你又为何明知故犯?」罗喉感到话中矛盾。
「因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好了。有些事情,不去挑战,就永远没机会。」雪已化流成水,千叶传奇眼神犀利一扫,随即回归正题:「也许,我该问武君一个问题,如果你憎恨这些历史,何不选择消灭谣言,或者改变历史?」
罗喉未言,沉思以对。
那火光晃动,自眼底燃舞出微妙的情绪。千叶传奇心中琢磨,罗喉纵武功盖世,却是时时在思考的人,这样聪明之人,外冷内热,最难捉摸。
要此人出手相助对抗佛业双身,必先解决他与日盲族之问题,以及他在武林的立场。然而此刻,罗喉握有主导权,他却不急、也不忧。
他的问题在哪里?
千叶传奇不想拖沓,想了想,遂有了动作,伸手提出火炉中正温热的酒盏——
◇◇◇
清啸一声,素还真般若剑劈划挑刺,足下腾空拔奔,一式剑招提运,瞬时尘沙漫漫,莲瓣光影纷飞,圈覆住了爱祸女戎脚程,一刻逼近,便是近身缠斗!孰料女戎邪元爆生,一掌强破束缚,素还真受创不住,口吐朱红!后方一同对抗天蚩极业的叶小钗见情势可危,刀剑难以双顾,趁隙一剑旋划而上,勾勒缠带,缓了女戎动作,岂知竟让天蚩有机可乘,攻向单方,万古长空瞬间压力双倍,足陷三寸,左肩伤势爆发,偏闪不及,再次受创呕红!
「撑住!」素还真战中叮咛,与叶小钗又同时跳入了双身战圈,各自相护战友。
战中的主力三人已是疲态尽现,只有一个信念:到达天都!
◇◇◇
「选择消灭或改变是一体两面,一者是默然,一者是反抗。」千叶传奇将温煮的大瓮酒倒入了盏中,却是倒满了一杯后,洒于雪地之上;再倒满一杯,洒于雪地之上……但见每一杯的份量,竟是斟酌得一模一样。剎时,浓烈的酒香透过火热氤氲开来,有种迷离的醉香,将千叶传奇白皙的脸庞染出淡淡的绯色。
罗喉看着千叶传奇的举动,不发一言,只听千叶传奇道:「武君,你认为我倒去这杯酒的原因,是新不如旧,还是旧不如新?」
「好酒难得,不该任意浪费,自然是旧不如新。」千叶传奇的这番举动,于他的身份而言,似乎过于随性了,罗喉不想猜测其用意,给了最直接的答案。
「嗯,但是,新的一杯我也倒去了。」似乎也毫不吝惜武君的这盏温酒,千叶传奇不客气倒掉最后一杯,立时起身,直切目的:「如果武君无法选择,恕吾直言,千叶只能继续相信过去的历史,就如这滩酒,已成定局。不过这还不要紧,因为未来的主动权在你,新与旧未必就有差别。」
「历史,能改变吗?」罗喉目光一动,缓缓自千叶传奇面上移开视线,望向了天都塔楼下方,那底下的战火喧嚣正逐渐逼近,传近了塔楼之上——
「我只知晓,世上最可笑的,莫过于自己被自己欺骗。」千叶传奇道。
「是吗?」罗喉继续冷观天都底下的嘈杂,「但吾没欺骗历史,是历史欺骗了吾。」
「谁欺骗谁,自己的选择可以说明一切。」
罗喉一时沉默。过去已定,未来犹未可知,他罗喉向来惯于孤寡,却未曾忘却当时斩杀邪天御武的慷慨激昂,当时兄弟们是如何同气连枝,誓灭燹祸?历史,可以伪造;记忆,却无法更动。何去何从,他从不需要别人的置喙……
「我想好要怎么惩罚你了。」突然,他巍然起身。
千叶传奇亦定定看着他。
「喝吧!」骤然,罗喉提声沉喝,身后尚未开坛的烈酒前后飞掠而起,其中一坛掷向了千叶传奇,气氛陡变之刻,计都刀亦赫然缓缓露现,耀出了灿烂的光芒!千叶传奇眼捷手快,天藐剑出鞘之隙,稳稳承住了酒坛!狂雪之下,那剑身垂坠的珠穗闪泛银紫色璃光,夺目耀眼——
罗喉视着对方,豪气地饮了一口酒后,掷碎于地。双目含着灼灼烈光:「回龙三巅之仇该做一个了结,战!让吾见识你的能为。」
杀或不杀,无人能透悉,刀剑相对,却是显而易见。
「武君,这坛酒要喝得有意义。」风啸雪冽,每一丝每一缕贴服着脸畔,侵寒入骨。只见千叶传奇端凝着罗喉,面上有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竟是持酒不敬,一手将酒翻掷于空,任澄黄的酒色在风雪中激冲而落,徐徐浇淋在银白剑刃上,溅起通澈的温黄凝冰……
今日,他不但要脱身而出,还要传闻中的武君罗喉,从历史中真正的走出来。
「恕我只敬选择后的事实,无法敬现在的你。」千叶传奇道。
「哦?」罗喉盯视滴滴淌落的溅酒,正待答案。
「选择便如一口剑,怀有双刃,却可握柄而不伤,想执哪端,尽在武君掌握。」千叶传奇抬眼,道:「武君,外面的动静你应该知晓了,天都风波将起,各林势力将重新洗牌,现在要如何惩罚日盲族,吾等你之抉择!」
「好!不愿屈服第二次,我可以给你结果。」罗喉冷然一笑,目光藏着迷离,竟是举刀斩落,直逼千叶传奇!岂料千叶传奇反不躲不避,闭目相迎!
剎那只见一阵逆光闪动,千叶传奇的发冠应声猝然卸落,瞬间如瀑的乌发披散,绺绺掠过脸庞,在晶莹雪花中轻颤飞扬——
俊朗邪魅,丰神流逸,既张狂而又隐晦,那是浊开乱世的闇莲——没有过去,却天生世故。
这个人,总是能在紧要关头,紧紧扼住自己的杀意。
动与静的交锋,更是心机的较量。罗喉心绪微微一动,瞬间转念,跨前几步,两人炽热的鼻息靠近,那静闭的湛眸睁开,看见了眼前的一簇焰火,听他近身说道:「吾没这么容易被算计。日盲族这次我不追究,但我有条件——杀素还真。」
「不能换别人吗?」
「不能。」
千叶传奇闷了下,心中计量,暗道这招自相残杀好是阴险,遂直问道:「如此,武君不杀吾,反要得利了?」
罗喉唇角有微妙的弧度,俊魅的脸庞似带抑郁。两人走向边台,罗喉眺望底下,亦对局势明了于心:「你是有意思的人,既然能自信吾不杀你,那吾便该好好利用此点,不是吗?」
「武君实出了道难题。」
「那便好好给吾一个满意的答案。」
底下,复有金石交错的铁甲声响隐约传来,甚有风雨前来的征兆。千叶传奇心中不禁悬念:方才相逼,罗喉既是不愿杀他,又要他杀素还真,此举不似对着局面而来,反倒是像对着自己而来。心思伶俐的千叶传奇竟难得无法猜测罗喉下步动向。
也许,这一次罗喉给他的难题,不属这一局的范围。
风云难测的不定感,浓厚地旋绕在氛围中。耳边却听罗喉低沉了嗓音:「方才,你不断提醒吾选择的重要,现在,我却有疑问了——」罗喉突然止了住,道:「以你格局,敌人未必是敌人,朋友未必是朋友。为何,你选择的,会是那个人?」
彷若被探询到了秘密,凿刻心中一划,千叶传奇有些诧异地看了罗喉一眼,在雪光中交会了别样波纹,彷佛是一片净白中的色彩……他依旧未言,只能任风雪回复答案。
千叶传奇或许从不知:自己的理性,向来难以了解对手偶尔流露的感性。
此刻,本在外巡视的黄泉终于折返:「外面状况有变。」
谁知方语落,天都底下的干戈交迸之声已轰然传来,几乎已至城下!战火近在咫尺,罗喉仍不为所动:「无妨,天都有气罩防护,任它去。」
黄泉一念了然,「随你,我会配合你。」
倏地,天际一阵虹光冲霄,千叶传奇抬眼一看,复观底下战局,面色一紧,时机到了——
底下,是佛业双身正与素还真等正道人士缠斗,战况吃紧,而其中一人,已是浑身浴血,那依他早前吩咐发出虹信之人——
「长空!」千叶传奇不禁唤道。
「上一次你洞烛机先,就是为这个人,这次,又想保他?」嘈杂声中,身侧是罗喉的声音。
情势紧急万分,千叶传奇握紧了日轮,却是自信:「不,因为武君你一定会出手。」
「现在的局势无人可动,唯独吾。」低哼一声,罗喉不为所动,再次出了一道极难的题目:「吾非傻人。千叶传奇,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突破天都气罩,让吾见证再艰难的局势也可以打破,吾,便允你。」
孰料,千叶传奇竟毫无犹豫:「武君,试探至今,我等你这句很久了,准备出手吧!」
罗喉深深看了一眼。
「喝——」只闻千叶传奇剎那沉喝一声,全身魔神之力暴窜,顿时天都上空流云汹涌,竟是顷刻变天,云霞满空,似炼火燎烧,一片赤红遮覆了上空!
云海不住窜动,千叶传奇全身魔气亦催至攻成,自天际一跃而下,腾身拉云做弓弦,在半空拉下一条瑰丽壮阔的轨迹!这突来之异,天都上、天都下,在场众人莫不惊愕!
「太阳之子!」底下万古长空见状,亦挣出战圈,提起创世,负伤一跃而起,半空中,两人身影交错,创世为箭,血云为弓,万钧神器之威疾射而出!剎时,创世剑身爆起异常猛烈的气流旋动,震骇八荒,天地宛若倒悬!所经之处,穿云裂地,摧枯拉朽,天都气罩应声碎裂!
罗喉唇畔竟有丝欣然。
「?」正与双身缠斗的素还真众人感受到空气中不寻常气氛,「铿锵」剑锋抖开,转首一看,竟是赫然见到少见奇观!
天都气罩一破,创世余威犹然难挡,佛业双身立刻摆脱众人攻势,挺身力挡!正道众人立即借机四散,剎时创世压迫逼临,引起连番爆破,眼前烟嚣尘灰白茫一片,尘埃落定后,天都周遭景物全部灭绝殆尽!
双身不受阻挠,欲想再进,霍然虚空破碎,破风声啸,凛凛金光骤现眼前,浩荡雄威慑人心魄,定睛一看,竟是伟霸的计都刀光斩截去路!
「罗喉?」不速之客来得突然,爱祸女戎美目含愠,怒拂红袖:「罗喉,这一战是邪灵与正道之争,劝你别插手!」
「管你是谁,在天都的地盘撒野,我一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双身威胁在耳,罗喉竟丝毫不放进眼底,缓缓闭起焰焰鹰目,背身负手。那一袭金甲披风在半空狂卷,雄沉无尽。背后,银枪悄悄露现光芒,是黄泉随进。
他罗喉独立天地,无甚惧怕,也无甚斟愖。独对苍天,亦无患。
爱祸女戎气息一滞:「你要与佛业双身为敌?」
「别说吾没留余地。现在,即刻退出天都,否则,别怪吾出手。」罗喉仍是闭眼。
眉角对阵,他看多了,原则,只有一个。
「你!」爱祸女戎数念暗转,几番思量,当下之境,尚不宜再竖立敌人,遂假意一笑,放言道:「好,今天面子作给你。罗喉,奉劝一句,少管闲事为妙!天蚩极业,我们走!」
待双身远走,罗喉方转过身来,面对在旁静观一切的白莲。
「罗喉,这次多谢相助。」还剑入鞘,素还真揖礼,脑中却不免估量:这一战,虽达成了目的,但罗喉此人也为自己保留了余地,还需费神。
岂料,罗喉面容微微一动,道:「我没帮你,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素还真骤然抬眼,感到略微讶异:「无论如何,素某也该致意。」
「随你,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在帮你。」罗喉无所谓道:「吾有一事需要你之协助,愿意一听吗?」
素还真目光露出一丝好奇,毫不犹豫的点下头。
◇◇◆◇◇
「长空!」浓密树林内,千叶传奇扶着伤重的万古长空颠簸行走,但见长空伤势不断渗出血来,走得勉强。
千叶传奇见不是办法,暂时在一棵树下安置好人,探上那脉象,不禁眉宇紧拧。想长空受伤在前,方才又与他一同施展拨云火箭之招,气血耗损确实太过。正思量间,长空伤势吃痛,仍是断续道:「吾……尚可以走。」
千叶传奇摇首:「你伤得不轻,需好好休息。」语未尽,忽然树林起了微小骚动,千叶眼神一厉,剑气扫过:「何必躲藏!」
树林几声哀嚎,蔓草断飞,跟踪的邪灵只能逃窜而去。
解决了暗地危机,千叶回身将长空扶起,让他靠上自己的肩背,捱负他全身的重量,轻道:「走吧!」
正行走间,那背上之人恍惚欲向前方探出手来,两人双手登时碰个机灵,千叶传奇心念微动,略有迟疑,便在指端欲分之刻,另端却仍努力地再伸出,将他的手握了牢紧,不再分开。
彷佛在那意识里,守护太阳之子的职责终究已深深刻在脑海里,不曾远去。
俩俩肌肤传递着温度,七窍玲珑彷若静默,虽无言,却相近,纵为彼此神伤千转百回,终究这一刻,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不管谁是谁的守护者,不管谁是谁的太阳之子。你在,我便在。
千叶传奇合着那手,不知是何感受在胸间不散,只想起曾经那一日,在那遥远的前方,自己也是这么背负着他、认定了他、选择了他……一时诸般生疏与熟悉渐次在心头回旋,却有太多的伤痕已疲于陈说,迷离一片,半晌,再度举起了脚步,一步步捱着他,慢慢踏上归途。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行道迟迟,音尘……已往。
新年快乐情人节快乐,两人终于牵了复合的手手(?!)
过年期间有空就会多更,二后半、三部只有少处更动,会找时间快更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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