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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四章 得印 ...


  •   清流回到客栈,一边等候清波,一边检查一遍行李干粮。忽觉脑后一阵劲风袭来,他恍若未觉,不躲不闪,那袭来之风却自动减弱。就在清流感觉到攻来的劲力方收的刹那,他猛然回身,击出右拳,他的劲力连带来人收回的劲力一并打回,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却见清波满脸愤恨,从墙角一堆桌椅碎片上跳起来,低声怒道:“乘虚而入,好不光明!早知道——”
      “早知道你就不收回劲力了,是不?”清流微笑:“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画呢?”
      “喏!”清波把画卷交回,赞叹道:“我在房瓦上躲着听了大半个时辰,还真有你的,说的一楞一楞跟真的似的!你还真在画和那人身上洒了磷粉!”
      清流接过卷轴展开,见正是那幅“二十八宿次位图”,萧达兰那方鲜红色的朱砂印章,赫然在目。他神情愉悦,笑道:“看画的时候多摸两下,送人的时候,弹一弹指,有什么难的?倒是你本事见长,什么时候潜进来我都没有发觉,不然早出来了!”
      清波心头一黯,忙岔开话问道:“画到手,可是印呢?你到底偷到手了没有?”
      清流一面将画卷重新卷好,一面神定气闲道:“什么偷不偷的?难道你忘了家规第三条就是戒偷盗吗?你大哥我只不过借萧王爷的印章用一下而已!”
      清波瞠目,心知他定是已经得手,没好气道:“还不收拾东西走人?我可不想等城门关了翻墙!”

      顺利出了城,清波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忽然看到身侧的清流眉头紧锁,心立刻又提了来,担心道:“出了什么事?”
      清流快行两步,拉远了和他的距离,一脸嫌恶掩鼻问道:“你身上到底什么怪味道,怎么这么臭?”
      清波一愣,立时横眉怒目,满肚子怨气噼里啪啦的往外涌:“你给我找的是什么住的地方?和几十个八百年没洗过澡的汉子挤在那样个狗屋里面!这样你就嫌臭,我在那里面整整睡了三天!三天那,整整三十六个时辰!
      清流忍笑道:“我知道睡通铺不好过,但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清波冷笑道:“不好过而已?你怎么不自己去试试?哼,这还不算,最后,最后居然还把我送进比那地方还臭十倍的大牢里去了!”
      清流好奇问道:“你怎么越狱的?”
      清波撇撇嘴:“连狱友带牢官,一人在睡穴上捅一下,满意吗?”
      清流诧异道:“居然没有被发现?”
      清波羞恼道:“兄台,那里不是天牢,只是最低等,最恶劣,关押最不足为道的流氓混混的地方!”他一面说,一学着脚行里面的汉子恶狠狠的挥着拳,咬牙切齿:“嘿嘿,此仇不报,我魏通枉为英雄!”
      清流后退两步,似乎有些心虚,但随即神色比他更冷:“还要说?你交的究竟是什么朋友?居然当街如此羞辱我!”
      清波想到中午时的情景,气焰立刻低落下来,偷看他一眼歉然道:“对不起!他们那些人粗惯了,只是一时情急下手没分寸,在牢里回想起来也满后悔的,哥,你别见怪。”
      清流眼中闪过一丝讶意,却微笑道:“好啦,开个玩笑,你还当真!难道两天相处,你还真跟他们交上朋友了!”
      清波叹道:“他们都是些没遮拦的汉子,这时候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唉!”
      清流笑容里带了一丝讽刺:“没遮拦的汉子?你还真是好骗。周记领头的那个秦五,原是少林弟子,因犯了淫戒被逐出山门,走投无路,才跑得辽邦来,做了辽邦来作打手头目!”
      清波灵光一闪,惊道:“你想对付周记?”
      清流微笑:“没那么严重,幽州城内有两大地头蛇,一个周记,一个刘记。刘记背后的主子刘云鹏,是李冰甫前辈的老朋友,我们所知道辽邦的事情,多半都是由他们传出的。同行相忌,刘老不敢露出实力,多少吃些亏。萧达兰不是傻子,画被掉包,他或者还不在意,但等到英雄盛会之后,陆渐鸿把消息传来,他还能不明白?到时追到周记的头上,也算帮了刘老一个小忙。”
      清波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默然半晌,轻叹一声:“哥,你好周全的思虑!”
      清流淡然一笑,温言道:“你是赞美还是讽刺?江湖人心险恶,最忌讳轻抛一片心!像这个萧达兰,身居高位,随便信人,便要吃亏!”他停了一下,想起萧达兰给他的那个信封,随手取出,打开是一叠银票,一张五千,四张一千,还有零零散散几张小额银票,总共是白银万两。清流不觉愣了下,却听清波在耳边苦笑:“送贼银子,还怕贼花着不方便。这位兰陵郡王果然君子!”
      清流淡然道:“辽邦的银票又不能在大宋流通,留也无益!” 随着声音,他握着银票的手一搓一放,细碎的白色粉末随风而逝。清波诧异一回头,却见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现出异样的苍白和平静。
      离城二十里,两人走进来时下马的那片树林。清流一声底啸,两匹骏马跑了出来,清流那匹白马不住在他身上挨蹭,而清波的坐骑则冷冷的站在一边,傲然扬着马头。
      清流失笑道:“原来马也知道香臭!”
      清波翻身上马,瞥了眼清流,咬牙切齿,对着马高声道:“有本事跑到定州,你还这么神气!”
      清流长笑,一催缰绳当先冲出!

      也许是心情大好,也许是因为修整了三日,他们回程比来时跑得更快,赶到定州城下,却是半夜。动了动麻木的双腿,狼狈而惊险的翻过城墙,直奔李冰甫的平安客栈。
      如此深夜,李冰甫看到他们却没有丝毫意外,打开了两间卧房,又从灶上取来了一大壶热水,欣然笑道:“马车已经准备好,晨时启程,抓紧点还能睡会。”
      看着老人有条不紊的为他们备好了一切,弓着背,弯着腰缓缓离去,清波不知怎么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清流拍了下他,温言道:“你不想看看我们此行所得吗?”
      清波回过神,却见清流打开那幅二十八宿次位图,沾了些温水晕染在绢帛上,取出一根针,小心翼翼把绢帛的边缘挑起,跟着整张绢帛被他揭下。雪白的背衬上,只留下一个鲜红的章印,四个古篆看得分明,正是“萧达兰印”!
      清流如法炮制,又从卷轴上揭下那层带着印章的纸,看了眼清波惊诧的脸,微笑道:“出行之前,我已知萧达兰喜好天文星象,所以仿制了这张‘二十八宿次位图’。此图所用绢帛是坊间作伪高手密制的,极容易往背后渗色。待得星图绘好之后,先用竹片把预计萧达兰会题跋盖章的部分覆上,再在画的背面反复刷上几层矾水。如此装裱之后,画的颜色就不会印在衬纸上,但日后再往画上加盖的朱砂印记,却可以很清楚的透过去。做好了画,所谓‘借印’一事,只剩下如何让萧达兰毫不怀疑的在画上盖上自己的印鉴。现在就等凉干剪裁之后,往在这张空白信笺按着意思填写了。”
      清波看着那张被随意扔到一旁的“二十八宿次位图”,想着白日里萧达兰珍视的眼神,轻叹道:“那么这许多前代名家留印也都是假的了。”
      清流笑道:“虽然是假,仿制的人却非庸手。而且萧达兰感兴趣的是天象,一个契丹武将,想来不会对书画感兴趣,让他相信画是真迹,比瞒过少林那些老和尚的眼睛容易多了!”
      清波深有同感,点头道:“明尘方丈的眼睛太厉害。上回我到少林做客,途中购得一副画,结果他一眼就看出来是伪作。”
      清流笑道:“明尘方丈最擅鉴定古籍经文,书画还只是平常。”
      清波叹道:“所以我们才要这般大费周章!”
      清流笑道:“你记得就好,眼下时间还宽裕,咱们就一路坐车回去,而你也别光顾睡觉,不妨临时抱抱佛脚,想想武功剑法,试试看能不能来个‘顿悟’吧!”
      清波犹豫片刻才取出当日明珠交给他的那册无极岛武功要诀,叹道:“好吧,我用心学这个成不?”
      清流神色一僵,随即怒道:“好呀,你什么时候骗来了无极岛绝学居然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如此——”
      “你打死也得把我关在家里练功,对不对?可惜呀,有钱难买早知道!”清波后退两步,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回到杭州,正是九月初一,兄弟两人偷偷溜进杨府,洗漱干净,再从祠堂里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想当然耳,面对杨云天,清流清波一脸惭愧言道,并未有所成就。杨云天面色不善,杨夫人和文堇明珠却好言抚慰,只道时间紧迫,切莫心急。柳靖冷眼旁观,略带不屑轻哼一声,转身而去。晚间,杨明找到清流细细交待一番武林各派对英雄大会的反应以及人手调度,清流听得不住点头,末了又悄悄从角门出了府,进了西湖畔一座精致的小楼内。
      九月初三,杨云天带着两个儿子还有柳靖一并起程,初六便已抵达金陵。一到城门,玄武楼已有人迎上,言道英雄坊已备好房舍院落,请赏面众人前往安歇。杨云天虽认定了玄武楼是辽人的奸细,却不愿在大战之前失了风度,冷笑一声随之前往。
      此时的金陵城内早已云集了各路的英雄,单只武林六大门派就到了峨嵋、点苍、青城、昆仑四家掌门,武当掌门非明道长虽因年高体虚不能亲来,也派遣了自己的大弟子明心道长到会,唯独陇西李府只遣了个旁支弟子来此,言道家中事物繁忙,家主李观廷无能脱身。群雄听了莫不暗中叹息,均知自五年前李府故主李冰禹突然病逝之后,李家各房子弟便为争权斗得不可开交,李观廷虽脱颖而出,但家中元气大伤,实也无暇旁顾,此次缺席原也在意料之中。
      而所有到场之人,不论身份高低,见了杨云天和柳靖都是钦敬无比,纷纷言道:“纵烽烟再起,然杨公、柳公如中流砥柱,率天下英雄抵挡辽兵,必能旗开得胜!”
      清波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场面,私下里不禁咋舌,对清流苦笑道:“原来咱们家还真有如此气派!”
      清流悠然道:“你当这‘天下第一’四字,是白叫的吗?十八年前,先帝御笔题字,武林共赠‘天下第一’匾额的时候,那才叫大场面!”
      清波好奇道:“那时候怎么样?”
      清流神色中带着淡淡的伤怀,似追忆,似怅惘,良久才道:“那年为救先帝,祖父战死陈家谷口,爹爹辞官守孝,举家南迁。武林六大门派一起出资修建了现在的杨府,而府邸落成之日,六大掌门人齐聚杨府,在祖父灵前叩拜祭奠,当时的少林方丈惠因禅师亲手将匾额挂在正门之上,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如此虔敬肃穆。那日天气很好,娘抱着你,我站在爹爹的背后,石阶长长的,牌坊一重又一重,庄门庄墙厚重威严,在阳光下几乎是辉煌的。二弟,现在我们住惯了是不觉得,但那时一眼看过去,我确实被镇住了。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荣耀,的确值得我们杨家的子弟,倾尽一切,发扬光大!”
      清波怔怔的听着,神色却变得茫然,轻叹道:“现在,当年六位掌门人中,硕果仅存的武当清非道长,也已缠绵病榻久矣。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世上又哪有永不坠落的门楣荣耀?”
      清流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后世的事情我管不起,但至少我们兄弟在一日,就决不容人有辱杨家!”
      清波神情一振,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兄弟两人相视一笑。

      隔日上午,少林方丈年明尘大师率四大弟子亲抵金陵。清流少在江湖走动,还是初次相见。他见明尘方丈慈眉善目,恬淡谦抑,对各派中人,无论身份,一一礼答。他心中微叹:难怪少林一脉长盛不衰,单是这份冲和谨慎,已胜过杨家的锋芒毕露!下午丐帮帮主司徒卓领七位长老、堂主到达,众人相见,自又是一番热闹。惟独清波见了丐帮的人,想起芳踪杳然的司徒燕,不免又是一阵黯然。
      晚间,清流避开了他人,独自漫步在玄武湖畔,未过多时,司徒卓匆匆走来,含笑道:“少庄主久等了!”
      清流的笑容里少了些许平日的优雅温文,变得明朗而平和:“帮主旅途劳顿,尚未安歇就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司徒卓朗笑道:“再客气可就见外了!玄武楼这次不知道打得什么鬼主意,少庄主如果有用着老叫化子的地方,尽管开口!”
      清流微笑道:“帮主快人快语,清流也不客气了。”他的神情变得凝重:“玄武楼有备而来,想来会在来日盛会上极尽挑拨,可惜家父一向端正,拙于言辞!”
      司徒卓笑道:“别的不成,吵架老叫化子可是当仁不让!少庄主放心吧!”
      清流深深一揖,感慨道:“帮主不计身份荣辱,肯在天下人面前以言辞对质玄武楼,清流铭感在心!若是天下能多些像帮主这样,不计名利一心为国之人,也许燕云十六州早已收复!”
      司徒卓微叹道:“动动嘴皮子,又有什么?少庄主殚精竭力,运筹帷幄,才辛苦!而你,又何尝有过私心?只不过这样走到头来,怕注定了要孤单!”
      清流沉默片刻,温言道:“司徒姑娘的事,是我杨家有负帮主!”
      司徒卓摇头苦笑,黯然神伤。

      拜别了司徒卓,已是更交三鼓。清流沿着湖面回廊信步而行,拐入了一个小亭,亭子里却早候着一位五旬上下的老者,面目清癯端重,却是峨嵋的文华长老。他一见清流,眉头微蹙匆忙迎上道:“少庄主怎么才来,不知找老朽何事?”
      清流微笑道:“秋高气爽,月朗星稀,自然是红袖添香的风流佳讯!”
      文华眼睛一亮,笑问道:“哦?可是绡红那丫头又给您添麻烦了?”
      清流神秘道:“绡红姑娘有孕了!”
      文华大喜,顾不得矜持,一把握住清流的手道:“少庄主此言当真?绡红她?”
      清流含笑递过一封信函,道:“这是绡红姑娘给您的信。另外,在此次大会上,在下还不免要仰仗文老!”
      文华接信,感言道:“少庄主与我恩义并重,老朽必当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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