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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九章 密谋 ...


  •   花木疏摇,曲径深处是一个雅致简朴的小院。垂手停在门口,陆渐鸿的神色变得凝重而小心。他恭恭敬敬的冲着门内道:“弟子渐鸿,求见师尊!”
      “鸿儿吗?还不快进来?”清雅而略带沧桑的声音从门后传出,陆渐鸿推门而入,房中一个清癯的老者,刚刚放下手中的书卷,望着他微笑。
      陆渐鸿见过礼,在下首落座。那老者关切道:“你脸上的伤,好些了?”
      陆渐鸿愧道:“早不碍事了。这次徒儿行事鲁莽吃了大亏,痛定思痛,定下一计,想请教师尊。”
      老者笑道:“我信得过你,想作什么,放手去做好了。”
      陆渐鸿眼中现出感激之色,迟疑道:“只是这次,或者还要请师尊亲自出手。”
      “哦?”那老者微显惊诧:“你不是想把杨府、无极岛还有丐帮一并清除吧?”
      陆渐鸿笑道:“三家结盟,实力原是无可抵挡,只不过他们毕竟是三家人。徒儿此计,也不算是专门对付他们的。”
      老者颇带兴味道:“你且说来听听?”
      陆渐鸿的眼光变得深沉:“我主已定于秋高之时起兵南征,征兵点将不是小事,一定瞒不过宋国的探子耳目,想来过些时日就会把消息传开。杨府号称天下第一庄,得知此信,必然请出武林令,召集中原武林人士一同抗辽。与其这样,不若我们以截到大辽文书,得知他们即将起兵之名,先行发贴江湖,请天下英雄会盟,共商抗辽大计。与会之时,再在天下武林人的面前,质问杨府为何诬陷害玄武楼,残杀前任楼主陆渐鸿。杨清流当日以一封假造文书定了我的罪名,此时,我们便以‘截获’的文书上面真正的印鉴来和他对照,让他们颜面尽失,并借此提出杨府不配领袖武林。”他的语声渐渐变得激动:“我们随后可以提议,各派比武夺帅,重定天下第一,并由天下第一之门派统领江湖,抵抗辽军!而中原人最好虚名,杨府占了第一的名号多年,他们明里钦敬,暗地怎能不眼红?既有机会,想必争得你死我活,而经此一役各门各派结下冤仇,又怎么能同心同德,出战疆场?”
      老者捻然微笑:“而你想请为师出手,为玄武楼夺下这第一之名吧。”
      陆渐鸿点头,声音带着讽刺:“不错。到时候由我们辽人做了抗辽的统帅,非但宋朝武林人的一举一动难以瞒过我们,疆场之上更可以任意下令轻易送他们去见阎王!”
      老者沉吟片刻道:“那么到时候,还是你出面作这楼主吗?”
      陆渐鸿笑道:“让玄鹰以我胞弟的身份作楼主好了,杨清波见过他,否则一个陌生人忽然当家,太过引人注目,万一被看出什么破绽还要多生事端!”
      老者想了下又问道:“如此到时后你就免不了要出手,你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如果再和杨氏兄弟相遇,可有胜算?”
      陆渐鸿微带愧色:“徒儿伤势早已无碍。杨清波机变灵动,只一遍就看出了八卦剑阵的破绽,以至后来在杨府交战时三招破去剑阵,武功之高更在他的名声之上,不过他出招差了一个‘稳’字,与之交手我有七成胜算。但杨清流深藏不露,我在杨府地牢中日夜苦思他的剑法,竟是越想越觉得心寒,找不到他的丝毫破绽!再与他交手,恐怕我还是要落败!”
      老者现出关注之色:“杨家的武学我是素知的,所以听说你败在杨清流的手中的时候就很惊诧,详情究竟如何呢?”
      陆渐鸿道:“杨清流的剑法很平常的,但交手的时候,我却觉得所有的招式在没有出手前,就都被他封死,十成功力至多能发挥出五成不到。最后一招,他的剑只能刺入我肋下半分,却有一股极阴寒的内力,顺着剑锋涌入了七经八脉,使我再无半分反抗之力。这内力,应该不是杨府的武功,甚至,不是正派的功夫!”
      老者的手指轻轻扣着桌子,半晌才道:“杨清流身为杨府长子,在江湖上要想无名,却比成名难多了。你到说说,天下以阴寒著称的门派都有哪些?”
      陆渐鸿不加思索道:“陇西李府,雪山派还有湘江剑宗。”
      老者忽然笑道:“你怎么把最厉害的一家给丢了?”
      陆渐鸿奇道:“最厉害的?”
      老者长眉一轩:“玄阴真气!”
      陆渐鸿一愣:“可那是党项李氏的独门武功。”
      老者悠然道:“杨家自诩名门正宗,一向看不起别派的武功,杨清流绝无可能明着另投他师。玄阴真气共分三层,剑入肉而冰冻全身经脉,正是第一层有成的迹象。而且,三十年前传说有一异人从天竺而至夏州,带来一宗易容秘术,至今外人无从见得。两相对照,你觉得呢?”
      陆渐鸿的手指忽然扣紧椅背,眼中充满惊诧:“难道杨清流投靠了夏?难道是他故意放我回来的?如此于他有何好处?”
      老者思索片刻,抬头望着陆渐鸿微笑道:“这次我出门之前,主上刚刚与大夏定下了密约,大夏新主李德明许诺将助我大辽行事,待得我主取得天下之后,陕甘一带归属夏,承认夏立国,并结为兄弟友邦。如果大夏谨守诺言,而杨清流又确实死心为大夏效忠,放你回来似乎也说的过去。”
      陆渐鸿目光闪了闪:“不然!夏历来蛇鼠两端,不守信诺,杨清流更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对我擒而不杀,就是想以我为饵,一网打尽玄武楼。天幸师尊亲自南来,稳住了楼中之人,保全了实力。也许杨清流无奈之下,放我回来,是想借我而查出玄武楼的潜力。”
      老者笑道:“不过玄鹰已经查明,并没有人跟踪你来此。”
      陆渐鸿冷笑道:“暗中没有,明面到是有一个的。经此事之后,独独王利通无恙,而且言辞闪烁,十有八九就是夏的奸细!”
      老者拍拍他的肩,温言道:“你心中有数就好,一时半刻不用理他。在这片庄园之内,他也传不出什么消息!倒是他们花言巧语给你易容,令人破费猜疑。”
      陆渐鸿眼神阴暗下来,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换肤之术,匪夷所思,而我,我又不得太后皇上欢心。要是有人以我的面貌在上京胡作非为,只怕非但是我,连师尊都会受连累!”
      老者淡然一笑道:“你是先皇的亲骨肉,太后圣明怎么也不会对你生出误会的。这件事派人告知上京就成了。”
      陆渐鸿勉强应答,神色多少还有些愣怔。

      老者岔开话:“既然有了防范,你也不必担心。如何在武林大会上取胜,才是眼前重要之事!”
      陆渐鸿回过神道:“我可胜杨清波,杨清流却无论如何也胜不过贝先生,而杨云天之于师父,更如萤火之于日月!加上玄武十三分楼主,再借司徒燕,以言语逼住无极岛和丐帮不插手相助杨府,则武林大会上我们胜券在握!”
      老者不住点头,望着陆渐鸿面上一片慈和:“汉人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经此劫难,你确实可担得大任了。如果你的武功再能有所突破,成就不可限量!”
      陆渐鸿苦笑道:“自三年前,我练功就进展极缓,要想突进只怕很难。”
      老者缓缓道:“这便是习武之人所谓的极限了。只要有明师指点,任何资质上好的人,苦练之后都可以达到你现在的程度。但要想再进一步,就要靠机缘,靠顿悟,旷世难求。比如杨清流,贝野,甚至杨府之主杨云天,比你胜在内力经验,实质却没有多少差别。不过,只要你有心,七日之内,为师便可使你突破极限,武功增长一倍!”
      陆渐鸿一震,站起身端端正正跪在老者身前,肃声道:“请师尊成全!”
      老者双手将他扶起微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本就是你的机缘,为师只不过顺应天道而已。所谓武功内力,一是激发自身经脉骨骼间所蕴含的潜力,二是摄取外物菁华而为己用,用道家的说法,就是修内丹与炼外丹。据古书上记载,有一种叫做‘断情音’修炼秘法,则是内外相辅,按音律行转内力,既借之催发本身的潜能,更摄取音律其中所蕴含之力,双管齐下,所以七日大成。”
      陆渐鸿垂在身侧的手忽然紧握成拳,沉声道:“既有此法,不知为何尊师至今才言。”
      老者神色越发温和:“只因为契机难求。练这断情音,关键便要有一个绝顶的琴师在旁辅助,抚琴者把自己的心力、情感、魂魄全部融入琴音,连续不断抚琴七日。而这琴师非但要有绝世的琴艺,更要心甘情愿,全心全意为练功之人抚琴。”
      陆渐鸿指节握得发白,低头避开老者的目光,涩声道:“那,七日之后,抚琴的人呢?”
      老者略现惋惜之色,悠然道:“抚琴之人,精血气脉尽化琴音,七日一过,难免呕血而亡。但真正懂琴之人,为琴而生,为琴而亡,以魂魄化琴曲,也是福分。”
      陆渐鸿沉默许久,涩声道:“浮云琴技当世无双,对我又一往情深,有她相助,也许我能练成此功。”
      老者取过一本琴谱,温言道:“殿下福泽深厚,是成就万载功业之人。这是断情音的曲谱,请殿下收好。”

      夜色清寒,透过小楼的窗,铮铮琴音绵绵不断。陆渐鸿悄无声息的在楼下,望着窗上浮云的剪影,神色有些恍惚,眼前仿佛幻化出当年那个带点倔强,清丽而慧黠的少女。
      当年的浮云是如花少女,他也是风度翩翩,初入中原的少年王子。转眼十年已过,少女的清丽,化做了少妇的妩媚,而他……陆渐鸿不由自主的摸了下自己的脸,转瞬又如火炙般的松开。他的眼神渐渐冷却,紧紧握住那本断情音谱,抬步上了小楼。
      “总在弹琴,也不知歇歇。累坏了可怎办?”
      琴声骤断,浮云一回头,正见陆渐鸿带着一抹笑靠在门边。“公子?”浮云又是惊又是喜,迎上一步又顿住,声音里含着一点委屈:“妾身还以为公子生气了,不理妾身了呢。”
      陆渐鸿上前环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垂低声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好端端弹起了杜工部的这首‘佳人’,可是寂寞了?”
      浮云侧过脸,眸光流转,有点欣喜又有点幽怨:“你在听我的曲子?”
      陆渐鸿愣了下,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用心听过她的琴了。他松开了浮云的腰,却挽起了她的手。手很美,指尖却磨出了厚厚的糨。他微叹,柔声道:“今晚你为我弹一曲,可好?”
      浮云凝视他片刻,两抹红晕浮上双颊,嫣然一笑,净手焚香,重新调音拨弦。
      琴音铮铮,由疏而密,由缓而急。陆渐鸿觉得浮云此时所奏大异寻常的清远淡逸,音色繁复绚华,便如花开极致,缤纷灿烂,明明如霞似锦,欢快喧闹,却从骨子里透出今夕何夕的悲凉。
      一曲终了,陆渐鸿还仿佛沉浸在音律中。浮云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双瞳盈盈如秋水,低声问道:“公子,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对云娘说吗?”
      良久,陆渐鸿长长出了口气,才回过神,拥着她的纤腰,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他取从怀中取出断情音诀,推到浮云眼前:“你看这本琴谱。”
      浮云翻开扉页,泛黄的纸上提着几个刚劲的篆字:“断情音诀,斩缘断尘。魂魄入音,往生无回。慎之慎之!”
      她淡然一笑,毫不在意翻开了正文。她的神情变得专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动,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大约顿饭功夫,她的猛然合上了书,身子一晃,唇边竟渗出了一丝血迹!
      陆渐鸿赶忙扶住她,一边逼出内力助她平定气血,一边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浮云定了定神,微笑道:“妾身无事。这琴谱当真旷古铄今,妾身看得急了些,几乎被它慑去!这曲谱,当与武功有关吧?”
      陆渐鸿涩声道:“你按此曲谱抚琴,而我则循琴音练功,七日可有大成。只是……”
      浮云含笑掩住了他的嘴,缓缓道:“妾身本是青楼歌伎,蒙公子青眼有加,得伴公子身侧十年,十年来浮云时时刻刻都望自己能对公子有所益助,奈何除了琴艺别无所长!妾身生平只有两爱,一则公子,一则琴。如今能以琴曲助公子一臂之力,此生更有何憾?”
      陆渐鸿深深的望着她,忽然把她揽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碎!浮云的手钻入了他的衣衫,仰着脸,带着血丝的唇微微翕动着。陆渐鸿低吼一声,咬在她的唇上,吮吸着微咸的液体。罗帛尽裂,室内的烛光幽暗而柔和,矮几上美人瓶中插着的几枝粉红色的菊花,已盛开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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