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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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兄弟争执的时候，司徒燕正静静的坐在丐帮的密室中。虽然仍是白天，但背阴的房间里却依旧昏暗。泥土的腥味混着潮湿的霉气很呛人，但已经在这里住了多日的司徒燕，却已习惯了。不习惯的只是，尝过了温暖和甜蜜之后，重回寂寞的凄凉。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眸中，没了倔强，没了坚强，也没了决绝，只是一径的落寞。长着青苔的木桌上放着碗满满的牛肉面，不过又已经快冷透了。司徒燕不是不想吃，只不过实在没有胃口。这些天里舵主赵志明来了几次，她都以闭关静思简单的应付过去。赵志明明知她的心事，却也无可奈何。司徒燕心中默默数着，觉得时间又是漫长又是短暂，算来竟只还有两天，清波便是他人的夫了！正想着，门外又传来了赵志明的脚步声。
司徒燕有些烦躁，不悦道：“我不是说过我在闭关吗？”赵志明站在门口赔笑道：“堂主，是帮主亲自来了，就在外面，让我请你过去！”司徒燕一惊道：“怎么，义父来了？” 说着连忙起身，略略整了下衣衫，赶往前厅。
赵志明远远的守在门外，厅房里一位五旬老者，环目虬髯，含笑而坐，司徒燕认得分明，正是自己的义父，名动天下的丐帮帮主四海游龙司徒卓！她连忙跪下请罪：“义父，燕儿无状，私自从边关回来请您定罪！”
司徒卓拉起司徒燕，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半天，拍着她的肩，大笑：“不怪不怪，我知你的心意，让阿山去，就是有让他接替你的意思。不过，我说燕儿，怎么最近这么瘦？”
司徒燕黯然一笑，涩声道：“也没什么，义父，在这里我的事也办完了，正要回去呢。您来，可有什么大事吗？”
司徒卓朗声大笑：“那怎么成，小燕子飞了，剩我一个糟老头还能办什么事？不行不行！”
司徒燕强打精神，道：“燕儿但听义父调遣！”
司徒卓笑挽着他的手，道：“什么调遣不调遣的。燕儿，你和那杨府二公子清波之间的变故，为父已经知道。不过照我看来，他也有他的苦衷，并非寻常负心薄幸之徒。你的个性素强，听义父的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不要太执拗了！”
司徒燕唇上仅剩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却听司徒卓接道：“前两天杨府的总管杨明代杨庄主到长沙见我，为杨清波向你求亲。他详细说明了清波和你，还有柳明珠的交往，并道明了清波的苦衷。保证你嫁过门去，和柳明珠无论大小，决不会受了委屈。我开始听了也是满心的不痛快，但仔细想想，人家也没做错什么，只怨造化弄人！你和杨清波两情相悦，要是为了一时赌气而分开，才是遗憾终身的事！”
司徒燕扭过头，冷冷道：“另娶就是另娶，负心就是负心，结果一样，理由又有什么用？”
司徒卓有些羞恼：“燕儿，若不是为得清波的一片深情，以杨家和无极岛的地位，又何苦来求你？若不是柳姑娘对清波的一片深情，以她的品貌出身，又何苦来何人共事一夫？说来说去，都是个情字，同是情深，又何必计较太多？依我看，你们共效娥皇女英，杨府、丐帮、无极岛就此一家，更是武林中难得的佳话，从此拒敌更无窒碍！”
司徒燕惊退一步，不可置信的望着司徒卓，只听他斩钉截铁道：“总之，我已答允了杨庄主，一个月后，你便嫁入杨府！”
司徒燕扶着桌子忍住晕眩，沉默良久，忽然平静的问了句：“那么他杨家的聘礼是什么？”
司徒卓脸上显出又恼怒又尴尬的神情，他顿了顿，声音略沉：“燕儿，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不瞒你，除了三家的盟约，杨家许了白银十万两作边关军费！你在边关久呆，最知那里的苦，况且，这又确是一桩良缘。燕儿，此事我已决定，你既是我的女儿，又是丐帮子弟，你想清楚了吗？”
司徒燕愣愣的看着义父，忽然狂笑，笑出了眼泪。听着笑声，望着泪光，司徒卓脸色铁青。
许久司徒燕的笑声才渐渐消减，带着些喘息，她缓缓开口：“燕儿十一岁入丐帮，十五岁跟随义父左右。您平日教导燕儿文章武功，气节大义，人生至理，虽然不似寻常人家脉脉温情，然而您的豪迈性情，恢弘气度，渊博学识，无一不使燕儿心折，许为榜样。而一直到今天，燕儿才知道您究竟是何等的‘大义凛然，铁面无私’！杨家人十万两雪花白银买一个女叫化子，这笔生意，您应该是赚了。义父请放心，燕儿总不会让您失望才好！”
司徒卓脸上忽青忽白，却见司徒燕深深一礼，到了句“告退”，转身而出。
司徒燕回了地室，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却还是赵志明。他一脸忿忿不平，站了一会，见司徒燕对他恍如未见，搓搓手，咳了一声，道：“堂主，帮主把事情已经说了，他，他老人家叫我帮您准备嫁妆，我……”
司徒燕也不向他多望一眼，冷冷道：“那你找我作什么？”
赵志明嗫嚅了好一会，一咬牙，破口骂道：“妈的，姓杨什么玩意，和堂主有了约定，又跑去泡那个姓柳的丫头的，还揪来一堆烂理由，靠着家里大人打圆场，他几岁了，半点担待没有，我呸，算男人吗！堂主，你要是不想嫁，就别嫁，凭您的能耐，皇帝老子都配不起，受个鸟气！您这些年，为丐帮作的也够多了，犯不着连终身都赔上！联盟，联盟，联个屁，和这些成天就知道耍心眼的油条子弄联盟，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我老赵就不信那个邪，凭我们丐帮兄弟，会有打不赢的仗！这么多年，不也撑过来了！”
司徒燕猛然盯着他，好象头一次才见到此人，她的声音依旧冰冰的：“你难到要我忤逆义父？”
赵志明挠挠头，似乎还没有想到这问题，愣了一下，语音明显低了下去，但还是道：“这也不算忤逆拉，帮主他老人家一时糊涂，被杨家小子的巧嘴骗了，过一阵就能明白。况且，咱们为卖的是功夫、血汗、性命，可不是人，头掉了，碗大疤，那也不算什么，却哪能强娶硬嫁，否则，不是成了下三滥？堂主，我老赵就等您一句话，您想嫁，咱们就搅他的花堂，叫他成不了亲。您要是不想嫁，咱们当被狗咬一口，我也不在杭州呆了，跟您去边关杀辽狗！”
司徒燕的嘴唇有些抖，喃喃道：“想不到，我自负聪明，却始终没懂谁才是以真心对之人！”
赵志明听不清她说什么，急道：“堂主你说什么？到底怎么样？”
司徒燕忽然笑了，灿烂如夏花，她柔声道：“老赵，我便索性嫁了你，好不好？“
赵志明的嘴巴张的老大，惊道：“什么？”
司徒燕轻神色又黯淡下来，轻叹一声：“玩笑而已，你既然是我的好兄弟，我又怎么能害了你？这件事，我还要再想想，不过无论如何，我司徒燕决不会辜负真心待我好的人！
这一夜的杭州城内格外寂静，月影疏漏洒在杨府，淡淡映照着簇新窗纸屋瓴，喜红锦缎灯花。唯有后院的竹林中依旧清冷。飒飒风中，剑芒流转，霞彩游离，点点寒光织出一片明灭光幕。光幕之中，隐见一道白色的淡影，在竹与竹的空隙间辗转纵横。
蓦地，另一道黑影，向着竹林走来，望见漫天剑影，顿了顿，忽然轻啸一声，身子如大鹏一般掠起。
身起，剑出！
淡金色的剑光暴涨，和那道黑影融为一体，如匹练划空，挟万钧雷霆之势，对那光幕劈下！
光幕顺着剑锋裂开，但转瞬又从剑的后方愈合，便如被快船划开的波浪。
黑影落地，静如狱峙渊亭，淡金色的光芒瞬间收敛成原先的一半大小，唯光彩更强烈了一倍有余，映得那散落漫天得银芒黯然失色，便如旭日初升时将要消失的点点繁星。
银芒流散，忽而又聚拢成了一片云，轻如羽毛，柔似绢帛，飘飘然罩向旭日般的金色剑光。
浮云可蔽日！
金光一暗，眼看白云袭上了那道黑影，却不知怎的慢了一慢。金光乘势跳起，金白交会，“铮”的一声轻响，一柄银剑远远飞出！
“啊！”
刹那间比剑的两人全都愣住了，淡淡的月光照得分明，白衣的是清流，而黑衣的却不正是清波。
清波上齿咬着下唇，从小到大他们兄弟间像这样的比斗进行过无数次，但赢了大哥，却还是第一次。两人的招式他记得清楚，大哥明明当赢了自己的，却在最后一刻输在了内力不济。望着清流在摇曳的竹影间忽明忽暗的脸，那夜清流替他疗伤的情景又浮上心头。歉疚如山如海，几乎将他吞没。
“你的内力增进之后，招式的变化使用却还是和以往一样，并没有发挥出你应有的实力。比如你那招旭日东升，就太过锋芒，如隐下一分柔劲，以之牵动已发出的劲力，应付对方的招式的变化，我就无计可乘了。”清流的声音当先响起，淡淡的，似乎败在乃弟手下，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清波却看得分明，他长剑脱手瞬间，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惊和失落。清波的心更乱，却只能低低的应了声“是”。
迎着风，两人并排走在竹林的小径上。清流问道：“这么晚了，还出来？”
“刚刚见你房间里是空的，我想大概你就到这里来了。”清波低着头，慢慢的回答。
清流问道：“找我又事？”
清波低声道“最近我心里总是烦躁的，白天那样跟你说话，很对不住。”
清流一如惯常的微笑着：“自家兄弟，几时变得这么客气？”
“从你生气开始。”清波抬起头，深深的望着他：“哥，是我不识好歹，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清流淡然道：“私去丐帮提亲，本是我的不对。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清波苦笑：“要不是当真生气，你会跟我这样带着面具说话？从小到大，你每次心里不痛快，就来这里练剑，难道你当我忘了吗？”
清流凝视了他片刻，轻声一叹：“上次在这斗剑还是两年前，这片林子还没有这么密。”
清波拉过一根竹枝，神情如梦似幻：“然后大哥养气的功夫就越来越好，而我，也开始在江湖上乱跑了。”
清流也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些无奈道：“百般辛苦筹划，只为着博您一笑，却换来一句弄巧成拙，你说我气不气？”
清波低声道：“对不起。”
清流叹道：“算了！那你到底要不要娶她，拿定主意了没有？”
清波看了眼他，涩声道：“说算了，你还这样问我？已经去提了亲，再反悔，不更叫她难堪？”
清流拍了下他的肩，柔声道：“你们情谊本深，就算她一时转不过弯来，日子久了，还能真个记一辈子的仇？你心里堵得也够久了，且开怀些吧。”
清波默然。一时只听风打着竹，沙沙的，如海涛般一浪接着一浪。良久他才喑哑着问道：“你的功力，当真没有办法恢复吗？”
清流微笑：“怎么隔了这么久，你还惦记着这个？你想怎么让我恢复？跟话本小说中那样，你把内力重新从我的百汇穴灌入，还是找什么千年灵芝来喂我，凭空增长好几个甲子的功力？”
清波讪笑无言。
清流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现在风云变幻，你要想的是如何借此机遇，使自己的武功更上层楼，以便应付来日危机。只要不是我们兄弟反目，武功在你身上，和在我自己身上还不是一样？”
“可是……”
“没什么可是。”清流断然道：“如果当日受伤的是我，你难道不会舍身相救？半数内力，换自己兄弟的一条性命，值得的很！二弟，别再为这些没所谓的东西自寻烦恼，加紧练功把招式和内力融为一体，到时候，我想你应该能和爹爹打个平手了。”
清波诧异道：“我怎么能和爹爹相比？”
清流微笑：“你要你努力，当然就可以。如果遇上什么事端，你就是杨家的一枚奇兵。好了，风清月明，佳期将至，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
清波也笑：“那说什么，风光霁月，花前柳下？这些大哥居然也感兴趣吗？”
次日清晨，司徒燕跪在司徒卓的面前，声音有些沙哑：“义父，燕儿愿听从您的安排！”
司徒卓开怀大笑，一把拉起司徒燕，见她的两颊深深陷了下去，双唇干枯龟裂，双眼布满血丝，却蕴含着一种异样的神采。
他觉得有些不忍，知道义女向来心高，这次是真的委屈到了极点，但他看的出，他的燕儿是真的动了情，深深切切的爱上了那个逍遥公子，而清波既然肯为着一个私下的承诺，在这种时候来向丐帮求亲，想必也是个痴情种子。无论如何，自己终归是给她找了一个好归宿吧！
这样反反复复的想着，司徒卓心里的不安却不能稍减。他爱怜的拍拍司徒燕的肩，却避开了司徒燕的眼，柔声道：“燕儿，你一个女孩家在江湖中漂泊，终不是结局。今番能与意中人相守，也是极难得的福分。心放宽一些，为人圆滑些，居家不比执法，对错之际，贵在难得糊涂，不要什么跟人家都较真。柳明珠虽是无极岛主的掌珠，毕竟一个不识世事的千金小姐，我到不担心你会受气。何况清波喜欢的是你，就更不要说了。只是杨庄主夫妇素来保守，言行之间你还要在意些。另外，明天就是杨家结亲的正日子了，一会你收拾收拾，跟我去杨府贺喜，之后你就在杨家暂住下，也省得让那个柳明珠占了先。”说罢，捻髯大笑。司徒燕点头，漠然称是，回屋收拾行装。
再次来到杨府，清波亲自出来迎了出来。他一面和司徒卓答话，一面偷眼看向司徒燕，见她紧跟司徒卓的身后，眉宇间虽很是爽朗，但言语客套生疏，整天下来，竟没有半点私下商谈的机会。是倒司徒卓见了清波的人品，更是喜欢。
一行人安住下来，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