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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布置 ...


  •   送罢司徒燕,清流回转书房,打开绢帛,目光缓缓滑过那飞扬的熟悉字体,不觉会心一笑。看着看着已到了末尾,他忽而面色一僵,咬牙恨恨一声低骂:“死老二!早知道什么事情都不能告诉你!”他在房中踱了几圈,眉头渐渐展开,眼神又变得温文而超然,挥挥衣袖,却当先往大管家杨明的住处走去。
      杨明手中一张算盘,正噼里啪啦打得飞快。他见清流来了,连忙起身行礼,脸上露出淳厚的笑容道:“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清流无奈叹道:“还不是因为二弟又给我找麻烦了?”
      笑容延伸到了杨明的眼睛里:”二公子聪慧机变,正与大公子的睿智稳重相宜得彰,他决不会给您乱找麻烦的。”
      清流笑道:”你倒是两边吹捧,哪个也不得罪。不过这回二弟可是把你的老底给揭了!”跟着把清波在金陵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详细转述出来。
      杨明表情倒没什么变化,思索了一下道:“陆渐鸿自称后蜀遗臣,也难怪二公子会动念把他引回府中。”
      清流轻叹:“请君入瓮是好计策。我只是气,之前那般嘱咐他不得把粮行之事泄漏,可他倒好!”
      杨明笑道:“大少爷告诉二公子,不就是准备好了渐渐公开此事,还埋怨什么?”
      清流忍俊不禁:“你怎么也学的他似的油腔滑调。不过这陆渐鸿也是时运不济,说什么不好偏说是后蜀遗臣!”
      杨明道:“后蜀后主死得冤枉,花蕊夫人忍辱负重入宫行刺,颇有义烈英风,而孟氏家族又无子嗣传世。冒充这一族,正是最方便,也最易引人同情。可惜他不知道当年正是老庄主和郑大人冒险合力救下了孟氏孤女。”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如果可以,我倒宁愿文堇永远也不要知道她自己的真正来历!” 清流的神情倦,片刻才淡然一笑:“不说这些没用的,以清波所见,玄武楼十九是辽人的沿线了。不过玄武楼在武林中的名声一向不错,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这么贸然行事,只恐难以服众,于我杨家声誉大损!清波把这热山芋推给咱们,你看如何?”
      杨明笑道:“小的平日最喜金石篆刻,临摹书画,四年前您给我看那份大辽兰陵郡王手谕的时候,我就仿了一份笔体,刻了一枚印章。现在丐帮在找萧达兰的书信,但我想这么久了,此信定然早被毁去,不如索性就由我仿写一封?”
      清流沉吟一下,叹道:“辽邦四次侵宋,次次大胜,却因征途太远,粮草难供不能久战,仅仅抢掠而归。而大宋虽战事失利,但后方平靖,粮草丰足,民心安稳,所以虽败而不失国土,不伤元气。当今辽主还有太后都是雄才大略之人,若再次兴兵,定然不会像以往那样所图仅止财帛,所以我想当燕北烽火重燃之时,江南也必定会有大乱。”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深沉:“如今辽室人才济济,国师克敏的修为更是超凡入圣,即使是当年先祖,也……难免在他的手下饮恨沙场。我怀疑玄武楼已久,却始终隐忍不发,怕的就是除了一个玄武楼,又换上不知什么帮什么门。陆渐鸿才略是有的,不过刚愎自负,失之缜密,并不难对付,换上其他的人,可就难说了。”
      杨明迟疑道:“那么现在……”
      “还是太早!”清流的眼中忽然闪出了利剑般的锋锐:“不过既然箭已在弦,就务必要把它除个干净,让辽人至少在大战发起之前,再难重建!”
      杨明肃然点头,平凡的脸上也透出隐隐的光彩:“这次二公子引陆渐鸿离了金陵,我们占尽地利人和,必当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清流想想又道:“既然陆渐鸿派人和玉丐同来,想来当有监视之意,却怎么放了玉丐单独进府?”
      杨明愣了一下道:“会不会是怕进府不方便?”
      清流一边思索,一边摇头道:“二弟素有好客之名,以他朋友的身份进府合情合理……”他的眸光闪了闪,截口道:“算了,这些旁支末节暂放一边。杨明,你还不赶快把‘证据’拿来,我还等着去说服爹爹呢!”
      杨明的笑容中透出一丝狡诈,他在床脚按了几按,“咯”的一响,显出了一个方格,里面放了几方印章,几封信笺。他取过一个标着“辽,南院大王”信封,抽出信笺,揣摩了一会,左手执笔,龙飞凤舞,仿着兰陵郡王的口吻,以契丹文字成书,交待陆渐鸿如何作伪作何进退,乃至如何诬陷杨家,说得绘声绘色。书罢,拿起一方碧玉印章,沾了朱砂,往刚刚写好的信笺上按了下去。吹了吹干,交给清流。清流看了看,觉得满意,仔细的折了起来收好,拍拍杨明的肩,笑道:“谢啦,我们兄弟又欠你一个人情!”转身向着内院而去。

      杨家内院是简朴而平和的,杨云天坐在桌前看书,杨夫人靠在床边缝一件长衫。清流打门而入,唤了声:“爹,二弟来信了!”
      杨云天的眼睛从书上移开,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板着脸道:“离家才几天,他又闯了什么祸?”
      杨夫人却把手上的针线一扔,瞪了一眼丈夫,道:“波儿信上说了什么?他可平安?”
      清流笑道:“二弟很好,也惹没有闯祸。他这次信上说的是正事!”
      杨夫人一听正事二字,哼了一声,拣起针线,继续缝了起来。
      杨云天捻髯微道:“他能有什么正事?”
      清流把清波写给杨云天的那份书信递上,道:“爹爹请看!”
      杨云天看了一遍沉吟片刻,问道:“可有什么证据?”清流暗笑,恭恭敬敬递上了“证物”。杨云天看了半晌,脸色渐沉道:“这陆渐鸿冒充后蜀王室,玷污孟氏盛誉,太也可恶!但波儿也是胡闹!”
      清流劝道:“二弟这么做虽然看似游戏,但也很有道理。毕竟‘玄武楼\'实力不弱,而且这些邪派中人诡计百出,将他们引至庄中,聚而歼之,正是上策!”
      杨云天冷哼一声,怒道:“杨家的清誉都叫这个逆子给毁了!事情都做下了,才想起来写信!陆渐鸿是罪有应得,我们理当堂堂正正诛之,怎能也学这种鬼祟手段!罢了,等擒了那个辽贼,我再找他算帐!”
      清流苦笑道:“是!“杨云天思忖一下又道:”等下你去问问那个玉丐玄武楼的实力如何,仔细安排人手,切不可大意。“三人又谈了些别的,清流才告辞退出。

      司徒燕被安排在听泉小谢,正对着窗就是精美的假山池塘。泉水叮咚,原本悦耳的声音不知怎地却敲的她满心里烦闷,许许多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又莫名其妙的涌上了心头。清波就是生长在这座华美的府邸中吧,她抚摸着面前那张考究的梨木雕花桌案,轻轻的叹了口气。
      “司徒堂主在吗?”清流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司徒燕的思绪。她起身迎到:“少庄主已安排妥当了?”
      清流点头,微笑道:“前天下午我府中一名教师截获这封书信,配合司徒堂主在金陵见闻,可判定玄武楼和辽人确有勾结。”
      司徒燕细细看了信,目光闪了闪,微笑道:“这大概就是被周同和带走的那封信了,多亏有少庄主才使贼人暴露无遗。不过作恶的,究竟是陆渐鸿还是他的弟弟陆渐风,却尚费猜疑。”
      清流淡然一笑:“事实上,后蜀后主昔年只留下了一名孤女。后蜀灭国之后,内臣带其女辗转逃入北汉,恰被先祖收留。而后先祖归顺大宋,花蕊夫人又意图行刺圣上。此女受其株连,亦被鸩酒赐死。惟此事涉及诸多皇家隐秘,极少有人知晓,若非时过境迁又关系重大,我也不敢告知堂主。”
      司徒燕挑眉道:“这么说,陆渐鸿所说的身世,甚至于中毒受害,全部都是谎话了?”
      清流微笑道:“嘉裕粮行是杨家的产业,历来与玄武楼井水不犯河水,自也不会贸然给玄武楼主下毒。”
      司徒燕沉吟片刻道:“那陆渐鸿所言,嘉裕粮行与夏州往来通商也自然是诬陷少庄主了!”
      清流笑容和煦:“堂主以为呢?”
      司徒燕和他对视片刻,爽然而笑:“我相信杨门,也相信杨少庄主!”
      清流笑容诚挚:“多谢堂主厚眼相看!不过有些事情总要弄个分明,也免得日后生出误会。杨明,把你在金陵和嘉裕粮行的主事潘庆福会面的情形给司徒燕堂主说说吧!”
      杨明恭谨一礼,肃然道:“为保行事秘密,杨府各地主事无论娶妻纳妾,都必须告知大少爷,经查实可信之后方能结合。前些天我去金陵查账时,潘庆福告诉我,他真心喜欢上了一个歌女云娘,想娶作妻子。见面之后,我略作试探,觉此女才艺绝伦,心思细密,而反观潘永福,却样貌平凡,且已年过四旬,寻常看来更只是一个市侩商贾。我心中虽疑,但也不能确定这名歌女是否历经世情之后,甘愿平凡度日。加之潘永福对她用情甚深,我就代大少爷准了他的婚事,但要私下潘永福答允,生意上面的事情不可以对她透露半点,且在我们查明她的身世来历之前,她不可以随意进出潘府大门。潘永福当时很高兴,但第二天却垂头丧气对我说,云娘恼他不肯在席间替她出头,又不愿对她交心,觉他不堪托付终身,一怒之下就离开了。”
      司徒燕闻言叹道:“这陆渐鸿真比说书唱曲的还会编故事!一副忍辱负重,落难王孙的好扮相,说起话来虚实半掺,真假难辨,要不是老天爷叫他碰上少庄主,我们怕是给他买了还要帮他数钱!”
      清流微笑,又与她商议了当请哪家哪派来杨府作证,以铲除玄武叛逆。

      细节议定,司徒燕青衣小帽,领着那位陈云教师,转出了府门。按着街脚的暗记找到了王利通。
      双方见面,陈王两位各是一番吹捧,什么武功高强,侠名天下,什么深明大义,功在千秋,听得司徒燕闷笑不已,偏偏脸上还要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当真忍得好不辛苦!
      切入正题,陈云绘出一副杨府地图,几时防守最弱,经由何处可以潜入杨府,讲的清清楚楚。末了,请王利通于三日之后辰时左右潜伏在西院的一个阴暗花丛中,届时他会引着“阴司”杨明由此经过,两人合击务必刺杀杨明!
      当晚王利通在一小片的绢帛上写下了“一切顺利”,跟着从客栈老板的手中接过一只信鸽,绑好绢帛,放飞入空。
      随后王利通走出了客栈,行不多远,却又闪进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飞快的换上了件又脏又破的乞丐装,把头脸之上都涂满了灰土,换下的衣衫用油脂包好,埋进了土里。换装之后,王利通躬了腰驮了背,在城里绕了半晌,却走进了秋林禅院,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重新收拾整齐,回到了客栈。

      半个时辰之后,杨明恭恭敬敬的站在清流的面前禀告道:“天黑没多久,小李看见从客栈里飞出了一只鸽子,过了一会王利通出了门。小汪见他进了枣花巷,出来的时候,就打扮成了乞丐。阿三那帮人看着他转了半天,最后却进了秋林禅院。”
      清流的眼睛亮了亮,唇边漾开了淡淡的笑容:“以筹备我婚宴之名,按着先前和司徒堂主定下的名单发帖子,请他们五日后巳时之前,过府一叙吧!”

      此刻夜空中,一只小小的鸽子掠过无数华厦美宅,青田草屋,在天将拂晓的时候落在了玄武楼内一间精舍的窗口。
      柔美的琴声从窗缝里缓缓流出,却在飞鸽降落的刹那戛然而止。
      弦断!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莹白如玉的指尖滴落。
      听琴的人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琴声的歇止,小小的一片绢帛,在他的眼中点燃了火般的热烈。
      “你,要去杭州了?”和琴音同样美丽的声音中带着难言的依恋。
      “嗯。”回答的却是心不在焉的一声轻哼。
      “那,那如果,如果杨清波真的当上了杨府之主,你会不会真的,要我给他作妾?”柔美的声音突然间迸发出激烈。
      “怎么会呢?我的好云儿。”带着轻描淡写的笑容吐出了轻描淡写的声音,轻描淡写的一吻点在了淡粉的樱唇上:“不要闹了,楼里的事情我还要去安排一下,你也好好收拾收拾,一会跟杨清波聊聊,现在已经万事具备,可不能出了差错。”
      红唇动了动,望着那逝去的青衫,却最终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犹自带着血珠的纤指覆上了同样红艳唇,仿佛这样就能够留住那微少的温暖,两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泌出,滴落,化作无痕……

      五日之后,晨时。
      杨明和陈云边走边笑经过花丛,忽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直刺杨明后心,剑尖刺到,却听“啪”的一声脆响,蓦然折断。
      与此同时,杨明已转过身形,一指锁喉急点向王利通。王利通向后一闪,却不料正迎上陈云从后袭来的双掌,一声惨叫,鲜血从王利通的口中狂喷而出,只见他双目圆瞪,却已失去了生机。杨明与陈云相视一笑,只见一个庄丁远远跑过来,一头大汗道:“庄主找您二位有要事商议。”
      杨明点头,嘱咐他处理尸首,与陈云结伴而去。
      稍后杨府门前宾客如云,络绎不绝。巳时左右,却关了大门,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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