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星象仪》Youmu

48、Episode 15 (2)

　　越希望时间过得缓慢一点时，它便消逝得越快。
　　转眼就到了龙马即将要启程的日子，在那前一天下午，他从网球部回来，大汗淋漓的样子，眼角还有被胡乱逝去的泪痕。
　　当时千叶初正在后院的网球场和南次郎对打，两个人看到他都没有说话，他也一直是保持着沉默，跳上钟台，抱着猫示意他们可以继续。
　　一局终了，他便放下卡鲁宾拎起球拍跳回了地面上，戴上帽子径直走到千叶初的面前。
　　南次郎很识趣地赶着卡鲁宾闪回了房间。
　　正在打扫屋子的伦子夫人颇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去看看他们两个成长到什么地步了吗？还以为你会很关心的。”
　　“嘛，小孩子的网球罢了。”他似乎没打算观战，只是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就翻开看了起来。
　　但眼角的余光，还是透过窗户瞥见了外面的网球场上。

　　“Which？”
　　“……Smooth.”
　　话音刚落，龙马便转动了球拍。
　　——是反面。
　　“我先发球。”
　　他扛着球拍头也不回地走向底线发球区，很明显是打算好好干上一场，一点也不是闹着玩的。
　　千叶初这才意识到，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这是其实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比赛了吧。

　　不记得到底有多久没有和龙马好好打过了，虽说之前有做过每周六临走之前也要陪他打一场的承诺，但久而久之两人都没有让它得以兑现，不过日子也还是这么过。
　　直到今天才发现，真的是有不少日子了。
　　从那时觉得他的举动很孩子气，再到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然后一堆误会的衍生，最后是告白，再到现在，他要走了，自己也终要走了。
　　一切就用这场比赛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开场的发球便尤其得凌厉，带着强烈的旋转疾驰而来，扫过风的轨迹。本来做好了接外旋发球准备的千叶初竟一时措不及防，让对方ace得分。
　　“居然是唐怀瑟发球……龙马，你难道还对迹部怨念很深么？”第一反应不是他开场就使出了无我境界，而是他以迹部的绝招开球，着实让千叶初郁闷得够呛。
　　“诶～”他的语调上扬，抬手拉正了帽子，“确实挺怨念的，谁让他之前跟我抢人。”
　　“……>//<”这到底是比赛还是调情呢。

　　黄昏日落。
　　每次在这个时间看到越前龙马，千叶初都会觉得有一阵恍惚感袭来，那个少年被镀上一层暖金色后总是分外得耀眼，可现在却不会像曾经一样觉得他夺目得难以直视了。
　　虽说是比赛，但完全没人计分。
　　所以到最后，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比分是多少对多少。
　　体力总有一个限度，毕竟是女生的缘故，率先败下阵来的还是千叶初，她索性仰天躺倒在了地上，而看到球场那头的少女大有不再打下去的架势，越前龙马也跌坐了下来，气喘吁吁。
　　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忘很拽地指着千叶初道：“喂，那边的绿白——这次是你输了。”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输了？比分呢？把比分给我报出来啊！”一瞬间被惹炸毛了的少女很没形象地冲他大叫，甚至没能注意到那声“绿白”。
　　“反正你先没坚持住的，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这厢干脆开始耍赖。
　　“越前龙马你欺人太甚啊……！之前没说是这规则的吧，明明是你打上了瘾连分都不记凭什么说我输了，照这程度根本连抢七都不止了吧……”

　　那个少年听着她抱怨的声音，唇角微微上扬，在夕阳的余晖下缓缓站起，走到她的身边来。
　　过量的运动导致小腿肌肉尤为酸疼，其实根本是弯也不行屈也不行，千叶初有些头疼地来回坐在地上来回屈伸着小腿，一边用手按摩穴位，这时便看见少年的身影逐渐走近，挡住了直射她的阳光。
　　下意识地停止碎碎念，抬头望向他，少年睁着一双偌大而又明亮的琥珀色猫眼，唇边荡着灿烂的笑容。
　　——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开心这么坦率的笑容。
　　然后似是理所应当的，就这么失了神。

　　少年俯下身来，然后拥抱她，温暖的躯体，和以往的每一次都没有任何区别，一直都是那么得温暖。
　　动作仅仅只有拥抱，声响仅仅只有簌簌的风。
　　不像曾经那么用力，只是很轻很轻地伸出双臂，将眼前的女孩子环入胸前，下颌抵在她的肩头贴着她的头发。
　　良久，他才说道：“……今天，对每一位学长都说了谢谢。”
　　“嗯。”
　　“也赢了手冢部长。”
　　“那么恭喜。”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和学长们一起打全国大赛。”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千叶初想，其实从看到你回家时眼角边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总是那么耀眼的你，也将继续耀眼下去。
　　“对你似乎也应该说一遍，”他的语调突然放低，还隐隐带有些沙哑的意味，“阿初，一直以来都谢谢了。”
　　“……笨蛋。”

　　当天晚上千叶初去了迹部家，她一向自诩能在那宫殿般的迹部宅里不迷路也是种本事，能大摇大摆地被请进门更是种本事。
　　所以迹部在完全没有接到任何通报的情况下，看到千叶初在花园里给自家狗Peter洗露天澡，倒也是淡定了。
　　“你要是真那么喜欢它，就带回去养。”迹部双手抱胸挑着一对不甚华丽的桃花眼看她。
　　“养不起。”千叶初答得简练而又干脆。

　　蹭吃，蹭喝，甚至还要蹭住。
　　迹部景吾揉着额角看千叶初似乎真打算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了，诚然他家是不缺这么间屋子，但又怎么都找不到这家伙突然间跑过来的理由。
　　晚上，两个人在书房里很安静地看着书，迹部要准备德语测试，而千叶初则是抱着一本网球杂志慢慢翻。
　　迹部的视线往她那儿瞟了好几次，最后发现自己总是静不下心来对着书本。
　　而那个人倒是尤为悠哉。
　　最终，他发现自己好像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越前不是明天就要走么，你今晚还跑到这里来？”
　　“我打算全国大赛的时候走，”千叶初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不打算废话，其实她一直都在等迹部开口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我想让龙马以为我在全美预选赛的期间已经离开了，就是这样。”
　　“所以？”
　　“所以，迹部，收留我一段时间。”
　　“你这样是求人的态度？”
　　“呃，还真没想过你会不答应。”她讪讪笑笑，好像真就那么回事了。
　　“……真是败给你了。”最终，迹部妥协。

　　偏偏发现这个晚上睡不着。
　　全身没有哪一寸骨骼不是酸疼的，即便是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也还是很难受，千叶初在心里诅咒了一万次这杀千刀的比赛，好像从出生起就没连续打过这么长的网球。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睡不着的理由罢了。

　　结果一直这样熬到了天亮，第二天早上迹部看到顶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少女，微微皱起了眉。
　　“在本大爷家难道还睡不好？”
　　千叶初闷着头坐在餐桌上喝牛奶，抬眼看了看迹部，只觉得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接着便冒出了一句：“……你能别穿着紫色藕荷边睡衣么？我看着真胃疼。”
　　迹部的嘴角抽了抽，然后道：“你不去机场送越前？”
　　“不去。”千叶初摸了摸绕到自己腿边来的Peter，轻描淡写地回答着，“今天他的飞机会晚点，给他精心挑选礼物的龙崎樱乃小姑娘本以为赶不上了，反倒是最后让他耍帅了一把。让我想想……一定是一脸装A和C之间的那个，站在人家小女生的面前喝Ponta。”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人家那叫官配。”
　　“整个都是醋味。”
　　“……才没有。”她有些别扭地偏过头去。
　　“千叶初，其实本大爷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能预料到似的？就连冰帝最终能参加全国大赛你也一点都不惊讶——其实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吧。”
　　这个问题被提得让少女有几分措不及防，不过她绝对不打算对此乖乖坦白，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绝对是你多心了，刚才我说的那些只是乱猜的啦。”

　　时间一点一滴地被消磨殆尽。
　　少女偶尔会出神地看向窗外，再不济甚至会把手中的书拿倒。
　　意识到自己完完全全的心不在焉已经好些时候了，她终于颇有些任命似的，戳了戳坐在身边沙发上依旧研究德语原文书的迹部：
　　“喂，我现在后悔了。”
　　“后悔什么了？”
　　“我想去再去和他说句话，那怕是最后一句也好。”
　　“那就去吧，让司机开车送你去——”
　　“等等，”她打断正欲拨通司机电话的迹部，“在那之前，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想问很久了。”
　　迹部挑了挑眉。
　　“迹部你……是不是喜欢我？”

　　世界突然间变得沉默。
　　十几秒空白地等待后，她看到了对面的男子扬起的笑容：
　　“你从谁那里听说的？——就这个问题，本大爷也曾经问过忍足，他当时给我的回答是：我喜欢你就和我喜欢他一个样。”
　　“……你这是在变相讽刺我没女人味么。”少女颇有些怨念地望了他一眼，但是突然就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还未得迹部开口回答，她便径直朝门外走去，“现在，咱们还是快点赶去机场吧。”

　　迹部看着她的背影，飞扬起的浅绿色裙角模糊了眼界。
　　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抚上了眼角的泪痣，然后他笑着轻哼一声，望向窗外的长空。
　　——还真是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