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吃饭 不干活》瑀小年

4、Chapter 04

　　完蛋，居然迟到。果然年纪大了吗，多做一份工马上累到睡过头？还好周六吕聪不会到诊所。
　　“时间越来越不够用，也不知道下周月底前能不能把新报告做出来……”往诊所赶的时候我大脑不停思考着。毕业论文已经不指望能更好了，起码不要让他再有借口把我当孙子似的骂到臭头。
　　到现在已经交给他三篇毕业论文了。前年初给他第一篇，老人家勃然大怒；去年初给他第二篇，那个脸也是臭得可以；今年初给他第三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对我绝望了，倒没怎么骂我，只是指导我的时候阴阳怪气了些。我觉得再这么坚持走下去，我完全可以出一本集子：教你怎么写论文——一定不能这么写！
　　“甄医生早。”当班的小护士一见到我，忙收起化妆镜要藏。
　　我扫她一眼，不多说——某个资本家肯花钱请她这样的，就不会说她什么；那我还说什么？好在这姑娘还有自知要藏——“早。病号有等很久吗？”
　　“吕医生已经在看诊了诶。”
　　“！！！”刚跑完步的我，由热汗改冒冷汗。“呃，知道了。那我上楼去。”
　　“不用跟他打招呼吗？”
　　“不用。不打扰他看诊。”自动找骂啊？我先酝酿下等会儿被骂的心情好了。
　　上楼套了白大褂，我把单肩包挂在衣架上。“咦？又松了？”
　　吕聪那个抠门的资本家，衣架坏了这么久一直不换新的。缺了半边脚歪歪斜斜随时会倒的样子，全靠我找根绳子连绑到窗帘钩上。我把绳子重新绑紧，洗手开工。
　　写报告，时间过得特别快，虽然没什么进展。我正抓头中，门开了，吕聪进来。我条件反射般“腾”地站起——却又没话说，
　　僵了有一阵，最后憋出一个笑，“早。”
　　他愣住了。
　　他没反应我才尴尬；只好继续保持畸形的笑脸。一定很难看，瞧他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门合上的声音才让吕聪醒神。他收回瞪大的眼，一边移动一边脱白大褂，“早？你觉得早？问早安刚才干嘛不跟我打招呼？”
　　哼，马上就告密了！“嘿嘿，”我装傻挠头，“今天你怎么会来？”
　　他横过来一眼，“我不来，你迟到，放病人鸽子我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要开始了！我正色站好，聆听训导。可他没有继续，只扬手将白袍挂上衣架。像往常一样的不经心，那衣架今天却很不给面子地、吧唧倒了。

　　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我跳过去，“诶我才绑好的怎么这么容易就倒了！”吕聪弯身要捡，我扑上前，“放着我来！”
　　他似乎又被我吓到，瞬间站直。我心说要好好表现一回，嘴里忙着找借口，“应该是我的包太重，把它压垮的。”
　　“谁叫你每天负重跑一样背那么大个包，减肥也不是这么减。斜挎对肩膀不好……”
　　又开始了。就说这人最近跟个老头子一样爱念爱念。今天有错在先，我忍！不过衣架垮得也太夸张了吧，包里东西都撒出来了。
　　“还单肩，当心……那是什么东西？”
　　头顶上的阴影晃动，那人在我身旁蹲下，捡起我手边一本全红的厚实家伙——“TOEFL词汇？？”
　　他的声音蓦地沉下来，我望他一眼，发现他盯着书，看不出表情。“嘿嘿，受刺激了吧？”
　　我揶揄他。谁叫这人从来都是各门功课都好，唯有英语，不知怎么上了大学更加烂；到后来连论文的英文翻译或者摘要部分都得我来。
　　我正准备从他手里把书收回，他却一把将它砸到地上！“噌”地蹿上去了——我瞪着□□，才想起来该瞪的是吕聪；操！有必要发这种邪火么！我仰头想骂，却被他拽住手臂、大力拉起，
　　“你考托福要干什么！”
　　“我……”
　　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好久没听到吕聪这么大声吼了；上一次、搞不好是当年他拒绝我……？“你再大声点楼就塌了。考TOEFL还能干什么，留学啊。我在找学校，顺利的话明年我就去美国。”
　　“你蓄谋很久了？”
　　吕聪的眼神、是我从来没有正眼看他还是……？为什么这么认真又深得、骇人？结果我先输下阵，讲话都不利索：“什、什么蓄谋……”
　　“瞒着我参加这些考试，这段时间又跟铁公鸡一样到处抢钱，昨天晚上不也是在朱朱那里忙到12点？你不是蓄谋是什么！”
　　“你莫名其妙！”意识到他还箍着我的肩膀，透过掌心传来的热度惊人——我慌忙摆脱，“反正在你手下念一辈子都不可能毕业，花那么多精力拿不到学位很丢脸，我干脆再多费点功夫到国外拿文凭，这样有错？”
　　“既然你以为在我这里毕不了业，有什么自信到国外能毕业？准备丢中国人的脸啊？”
　　“我申请研究型的项目，多花时间精力，人家起码会认可有苦功的人，不像你！”
　　我退远了，也朝他大嗓门。既然说开，我火也上来了。这几年跟着他，我明明有进步，他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别人就都可以顺利进校顺利毕业，我嘞！本来就够笨了还被你拉着做那么多事，你干嘛不再收一个博士帮你干活就好！干嘛要浪费我的时间！”
　　“跟着我是浪费时间？！”
　　我知道我成功地让这个家伙真正发怒了！“谁说你笨了？你笨难道我也笨？笨到拉着一个笨蛋帮我做事拖我后退！？你想毕业拿文凭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的论文马上可以通过，下个月就可以跟安静一起参加毕业典礼。这下你满意了！？”

　　我傻眼，对着他张口结舌，“你不是说我笨？这么多年我花那么多功夫都达不到你的标准所以才通不过论文，不是这样？”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还用说？你不是一直用行动表现。”我嘟囔。
　　成年以后，加上工作，他好像没小时候那么爱发脾气了，尽管有火也是对我一个发；但今天这个是……好吧，我承认我没有主动跟他讲，因为觉得没必要，“我知道你讨厌我嫌我烦，这次我真的不缠你了，自动消失。我才要问你，满意了吧？”心里好像有什么，堵得慌，让我无力靠上墙；我不想再坚持，
　　冷眼，难得大胆地、与他正视。
　　“我又是什么时候说讨厌你嫌你烦了！？”
　　“……还是实际行动……”我小声、仍然说不完整。
　　吕聪自然不像我惧他似的惧我。他原本长得好看，从小就是；只是不大笑，对着我的时候又老是臭着个脸。我怕他，这么多年下来，都快从习惯上升为本性了。
　　他走近。尽管想要克制，身后也已经是墙了；可我还是不自觉地把一身肉又往墙上再贴紧一层。“干什么？再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了，自杀这种事得先问我爸妈。”
　　“谁他妈叫你消失了！”他一拳捶在我耳边的墙上！
　　连风带声给了我一震——“你、你……”
　　话哽在喉咙，因为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打我；但还是本能地往旁闪了闪。定睛后瞅准退路，我还是要逃——又被他补上另一边的手，生生困在两臂之间，
　　这个、姿势太奇怪了！虽然在研究室的时候免不了要靠近了接受他指导，非我自愿的啦；但，今天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困窘地像只耗子，左扭右扭试图钻出吕聪的包围。啊啊啊啊我这一身肥肉！屈膝就会碰到他，想掰开他的手又没他力气大。最后气苦地尽量往后缩，完全不敢正眼他；白瞎刚才建立起的那点气势了——“吕聪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怎么做做什么都惹你不高兴，现在我走不就好了！我知道你英语不好，上大学后外语改学德语，所以你不可能去美国这种地方。我选你不会去的地方，拜托你不要再有意见了好不好！”
　　“你又知道我英语不好？！”
　　真不明白他这么着急抓狂的样子是为了什么！……等下，“你又耍我！”

　　不知为什么，这一回我想哭；视线都糊了……一次两次，“从小到大你都耍我！什么东西都是你学得快学得好，最后不想做了就丢给我做，还整天耍我玩！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连德语那么难都学得了，个破英语会学不下去……”
　　我快速地擦了一把眼角。“看来我又选错了，该选个基里巴斯之类的地方，搞不好我这种有行医资格的到那里，不用念就能直接毕业，说不定也能摊上个老师当当。”
　　听完我的自嘲，吕聪果然松开了禁锢；我低头，想着今天就该收拾包袱了——
　　“我一签字同意你毕业，你马上就会跑开我身边，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