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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15回:点红烛趋利避害火梨子,谈奇药臭不可闻太阴膏 ...

  •   转脸看向黄芩,蓝诸晃了晃脑袋,道:“刚才,你说你叫‘黄芩’?”
      黄芩‘嗯’了声。
      抚了抚长及胸口的白须,蓝诸笑得颇为怪异道:“幸好我不中意这味药,否则,嘿嘿......”
      黄、韩二人俱是一脸不明就里之色。
      蓝诸也不急着解释,转过身,随意冲那五名妇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站将过来,又扭头向黄芩嘻嘻一笑,道:“她们五人里,若有一个碰巧取名‘黄芩’,我岂非无端占了你的便宜?”
      黄芩仍是一脸懵懂之色,只感莫明其妙,心道:她们自有姓名,与‘黄芩’何干?
      蓝诸继续道:“这五个婆娘统统是我的心头肉,不分妻妾,没有大小。她们中有三个原先并没有名字,另两个的名字太轻贱,我不喜欢,娶回来后就按我的喜好,慢慢的替她们取、换了名字。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我给的名字,她们都很喜欢。”
      想到此前的‘罗汉果’,韩若壁似是听出了一些苗头,匿笑几声,先是对黄芩道:“我懂了,若是蓝老先生中意黄芩这味药,‘黄芩’难免就成了他的婆娘了。”而后则放开声音,哗笑不绝,。
      蓝诸也跟着点头捻须而笑,道:“真是万幸。否则瞧见我的婆娘,联想到个男人,岂不怪异?”他又打量了一下黄芩,摇了摇头,又装腔作势道:“当然,瞧见个男人,想到我的婆娘,就更怪异了。”语罢,也哈哈笑了起来。
      这下,黄芩总算是听明白了。不过,他自己并未觉得怎样,可一转眼,又见蓝诸和韩若壁这一老一少却似在憋闷中好不容易逮到了可以大笑一场的机会,是以没够一般,一个笑得胡须乱颤几乎差了气,一个笑得前仰后合快要折了腰,心中不免感觉他们十分无聊。
      对蓝诸他不便多言,于是斜了一眼韩若壁,虎起脸道:“你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就是个名字嘛,当真有这么好笑?。”
      止了笑,韩若壁把嘴凑至他的耳边,小声道:“除非你不再用‘黄芩’这个名字,告诉我真名是什么,我便不笑了。”
      转头,无言地、木愣愣地瞧了他半晌,终于,黄芩叹了声,无奈道:“那你还是继续笑吧。”
      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韩若壁心下胡猜乱想了一阵,‘咦’了声,道:“不肯告诉我?......莫不是你的真名更为可笑?”
      知道若在此事上和他纠缠,只会没完没了,黄芩不加理睬,侧身移开十来步,象避瘟神一般,避得他远远的。
      见此情形,韩若壁撇了撇嘴,心道:看来,比起‘扒’他的真名,还是扒他的衣服来得容易些。不急不急,等他日好事得成之后,定把他从‘里’到外,‘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叫他不能再隐瞒我一分一毫,一丝一缕。
      想来,此前他得益于有伤在身,趁着同榻而眠之机,已把黄芩的一身衣袍里里外外、来来回回扒下过几遍了,不过,也是碍于有伤在身,气力方面受制于人,那件他期待已久的风流事情,仍是未能得偿所愿。
      正想得得意,见蓝诸也收了笑,韩若壁舍了黄芩,冲蓝诸行了一礼,道:“未知蓝老先生替她们取、换了什么名字?”
      似是谈性大起,蓝诸指了指第一位形容端庄、皮肤白滑,低着眉,垂着眼的妇人,道:“她叫‘百花露’,性情温柔,善解人意,正和了百花露的药性,气味甘平、无毒,止消渴。”
      韩若壁冲‘百花露’点一点头,对方杏眼微弯,嘴角轻扬,报以一个温顺的微笑。
      第二位身材圆滚滚,脸盘胖嘟嘟,眼睛水汪汪的,就是先前捉迷藏时发笑的妇人。蓝诸介绍道:“她叫‘罗汉果’,为人憨直,不会装样,一根肠子通到底,正和了罗汉果的药性,味甘性涼,无毒,通便秘。”
      不等韩若壁点头招呼,‘罗汉果’已先行冲他咧嘴一笑,道:“其实,我的腰没有你的粗。”
      韩若壁道:“燕瘦环肥,各尽其美,腰粗腰细,自然也是各有所宜。”
      蓝诸深表赞同,笑道:“说的不错,若是没了那一把粗腰,哪里还是我的‘罗汉果’?”
      稍后,他又指向第三位五官精致、身材高廋、下巴尖削,且神色随意的妇人,道:“‘灯心草’,性情寡淡,好静厌动,正和了灯心草的药性,性甘淡,阴寒,无毒,清心降火。”
      面对韩若壁的点头示意,‘灯心草’只抬了抬眼,未有所动。
      不待蓝诸指点,第四位已自行上前。
      只见,她的一张脸庞上铺满了胭脂铅粉,桃红色外衫的胸口处敞开着,刻意露出里面的一抹粉红,银牙微启间,连串的媚笑自朱唇内泛出,引动身躯花枝乱颤,又激起胸前激浪翻伏。
      这一位,就模样而言,可要比前三位美貌了许多,一双如丝媚眼左顾右盼满含春光,两弯新月俏眉上挑下蹙柳宠花迷。她看似只是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可全身上下的小动作层出不穷,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由此可见,这名妇人虽已徐娘半老,精力却是十分旺盛。
      蓝诸拥她入怀,哈哈大笑几声,道:“阿芙蓉,罂粟花之津液也。我这个‘阿芙蓉’,性情媚惑、善妒,为人稍嫌刻薄,正和了阿芙蓉的药性,性酸涩,微温,微毒,但镇痛有奇效。”
      瞧着‘阿芙蓉’粘在蓝诸身上,身体如泥鳅般扭动着,韩若壁暗中讥笑道:那个‘镇痛有奇效’的‘奇效’,怕是床笫间的奇效吧。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身材娇小,面如满月,目光灵动,眼睛、鼻子都很小的妇人了。那妇人正一边关注着他们,一边轻轻地绞着手指。
      蓝诸放开‘阿芙蓉’,拉过那名妇人,笑道:“‘相思子’,心思细密,记恩也记仇,且无论恩仇都记得特别久,还会想着法子回报给你,正和了相思子的药性,气味苦平,有小毒,使人呕吐,除风痰、疟疾,杀虫。”
      一般来说,没谁会向两个刚刚谋面的陌生人如此详细地谈论自己的婆娘,可蓝诸却毫不在意,言语中既无夸耀卖弄之嫌,也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竟是自有一番潇洒不羁的气度。
      听完这些,韩若壁‘哈’了声,赞道:“以药的性子对应人的名字,这些名字,取得好!取得妙!”
      这时,黄芩道:“蓝老先生,可否现在就替我这位朋友诊断伤势?”
      看来,对于治伤一事,他十分心急。
      望了眼周围越来越浓密的毒瘴,蓝诸道:“快要午时了,诊断伤势也不能饿着肚子,还是等用过午膳后再诊断不迟。”
      说完,他吩咐那五名妇人快些去准备饭菜,又将韩、黄二人领往中堂的客厅稍作歇息去了。

      到了厅内,三人分宾主坐定。
      这时候,客厅外,毒瘴已遮天蔽日,几成黑夜。客厅内,虽然门窗紧闭,但仍是瘴气弥漫,或许没有外面那般漆黑一片,但咫尺之内仍是无法目视。
      嘱咐韩、黄二人坐着别动,蓝诸从官帽椅上站起身,行至墙边的联三橱边,将橱面下一个抽屉的插销拨开、揭起未上锁的锁鼻,再扣着白铜拉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几只粗糙的大红色蜡烛和一块火石。接着,他又来到紧临着联三橱摆放的一张月牙桌前,将蜡烛插入原本就放置在桌上的几枝烛台内,打闪火石,一一点亮。
      顷刻间,烛火周围的瘴气消散了开来,室内方才显出一片明亮。
      做这些事时,蓝诸十分得心应手,似是眼力异常惊人,可以透过连黄芩也无法看穿的浓厚瘴气,瞧见橱、桌的位置。
      黄芩心下叹服,口中赞道:“蓝老先生的眼力锐比鹰隼,定是内力异常深厚,不愧是前辈高人。”
      “虽然我很想收下你的溢美之辞,可若真有人的眼力,能够洞悉如此黑暗的话,也绝非光是内力异常深厚能够达到的,恐怕还需要天赋异禀,奇才异能才可。”摇了摇头,蓝诸笑道:“我有医人赚钱的天赋,却没有眼力超群的天赋。”
      韩若壁奇道:“那么,刚才你是如何做到的?”
      蓝诸道:“一件事,若是做了二十多年,自然驾轻就熟,哪怕闭着眼睛,也是一样了。”
      二人听言,心下了然。想来,‘魇伏谷’里每日都有一个时辰什么也瞧不见,为了方便总要点起火烛,是以蓝诸已经点习惯了。
      站起身,韩若壁走到那几只红烛前,瞧着闪烁跳跃的烛光,不言不语地发起呆来。
      黄芩见他神态有异,寻问道:“你发什么呆?”
      忽尔,韩若壁无比懊恼道:“亏了!既然点上火烛就可驱散毒瘴,我们何苦挖空心思,又是让你以真气护体巡山找路,又是花钱买‘火梨子’!干脆提几只火把进山不就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黄芩也愣住了。
      “想得美!”蓝诸‘哼’了声,道:“你道那几枝红烛是普通的蜡烛?”
      韩若壁回身奇道:“难道不是?”
      嗤笑一声,蓝诸道:“笑话!当然不是。那些红烛可是我用制作‘火梨子’的药材制出的极为特别的蜡烛。你以为那些毒瘴会害怕火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全身上下长满窟窿,窟窿里都插上火把,把自己烤成烧猪了,它们也是不怕的。”
      虽然被取笑的人是自己,但听见如此比喻,韩若壁还是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黄芩却没有笑,心里咯噔了一下,皱起眉,狐疑问道:“‘它们’?‘害怕’?只有活物才会害怕。莫非这山上的毒瘴是活物?”
      蓝诸点头道:“嗯,它们都是活的,否则怎会每日午时飞来这‘魇伏谷’里。”
      韩若壁吃惊不小,道:“你的意思是,它们是会飞的毒虫?”
      蓝诸道:“正是。”
      韩若壁半信半疑道:“若说是毒虫,我怎的瞧不出来?”
      蓝诸道:“瞧不出来很正常,若只是用眼睛,没人能瞧得出来,包括我。但它们的确是毒虫。此种毒虫的体形极小,小到如同灰尘一般,肉眼无法分辨,数量则是不计其数,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悬浮在山里。你别的瞧不出,至少能瞧得出雪线以下的每一处都被这样的‘毒瘴’占领了吧。”
      韩若壁仍是无法相信,道:“再小的毒虫,再是密密麻麻,之间至少也有空隙,总是可以感觉得到吧。可为何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蓝诸摇头道:“当它们包裹在自己呼出的毒气中时,你便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它们和毒气融为一体了。”笑了笑,他又道:“此种毒虫和它们呼出的毒气的味道很特别,无论是嗅入鼻子,还是吃进嘴巴,感觉都是甜丝丝、凉冰冰的。”
      韩若壁转头问黄芩道:“你入山时可曾嗅到过这种味道?”
      黄芩摇了摇头。
      蓝诸解释道:“那是你们吃了‘火梨子’,抑或是象刚才说的以真气护体进山的缘故,才会感觉不到。要知道,一般人若是不知‘毒瘴’的厉害,贸然进山,难免给毒虫、毒气侵入口鼻,就会感觉到那种如饮甘泉冰露般的甜丝丝、凉冰冰的味道,由此不免神轻气爽。但是,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种味道就会越来越浓稠,甜到腻,凉至寒,叫人恶心呕吐,哆嗦寒战,最终浑身抽搐,四肢僵缩而亡。”
      黄芩道了声:“好厉害的‘毒瘴’。”
      韩若壁又问道:“蓝老先生可知道,那些毒虫因何每日午时飞来‘魇伏谷’里?”
      “因为这谷里与别处不同......”这时,蓝诸犹豫着停顿了一下。
      觉得这一下突兀的停顿有些别扭,就象有话没有说出来一般,韩若壁微微生疑,但也没有多想。
      跟着,蓝诸已继续道:“......是雪峰山上最为阴寒之地。‘午时’乃是一天里太阳最猛烈的时候,是以这一时刻,山里的阳热也最为旺盛。那些形成‘毒瘴’的,是一种性喜阴寒的毒虫,自然不喜阳热,因而每到‘午时’便觉不自在了。于是在本能的驱动下,它们飞来谷里,与谷里的‘毒瘴 ’挤在一起,呆上一个时辰,但等阳热最为旺盛的时候过去,再飞回山里各处。”
      思索了一下,黄芩问道:“既是性喜阴寒,为何雪线以上见不到它们?那里不是更为阴寒吗?”
      愣了愣,蓝诸笑了声,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他们受不了雪线以上的空气稀薄吧。”
      回想了一下,黄芩点了点头,道:“记得我头次入山寻路时,曾见一名苗女从鼻子里放出许多银白色的小东西来。那些小东西所到之处,毒瘴就会消散。后来,她说那是她的蛊子,进山是为炼蛊。听说蛊都是凭借吞噬毒虫炼出来的,看来,她就是让蛊子吃掉那些形成毒瘴的小毒虫,来炼蛊的了。”
      紧接着,韩若壁笑着补充道:“那名苗女姓熊名传香,我花了八十两银子,才从她那里买来两粒‘火梨子’。”
      “什么?”蓝诸诧异地瞧着韩若壁道:“你花了多少银子?”
      看他的表情,以为自己冤枉,多花了银子,韩若壁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道:“没法子,没有‘火梨子’就不容易进来拜会蓝老先生,是以,尽管她把价钱抬高了一倍,我也得买来吃下。”
      “你快找个地方偷着乐去吧!”蓝诸叹道:“八十两两粒,也就是四十两一粒。如果等两年后我出山,你向我买时,嘿嘿,一百两也未必买得到一粒。”
      讶异地‘哟’了声,韩若壁道:“莫非我还捡到了便宜?”
      蓝诸道:“当然是捡到了便宜,而且还是个大便宜!”稍顿一顿,他又道:“另外,我已知道卖给你‘火梨子’的是何人了。是不是个眼仁发白的女子?”
      二人一齐道:“正是。”
      蓝诸笑道:“哈哈,她从我这儿买‘火梨子’可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当时,买我‘火离子’的人已越来越少,于是我开始提高价钱,把一直以来的十两银子一粒,翻了一倍,提高到了二十两银子一粒,并扬言,以后每三年都要涨价一次,一次翻一倍。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听说我以后还要涨价,就下了狠心,一口气从我这儿买去了五十粒。我很奇怪,问她买这么多‘火梨子’要做什么?她说方便日后进山炼蛊。我记得很清楚,她那一笔,可算是这二十多年里,我最大的主顾了。”
      算了算,韩若壁愕然道:“五十粒,就是一千两银子......想不到那个熊传香还是个小姑娘时就如厮有钱了......”
      琢磨了一刻,蓝诸道:“也可能是东借西凑来的。既然做巫祝,就必须要炼蛊,越是厉害的巫祝,在炼蛊上花费的银钱、精力便越多,而只要最终能炼出厉害的蛊来,就会被族里的苗人敬畏,视若神佛,挣银子这种小事,也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了。是以,巫祝想借钱,应当不会太难。另外,巫祝也不是想做就一定做得到的,如果家里早先有人已经是巫祝的话,则容易许多。一般出过巫祝的苗人家族,都较为有钱有势,或许这个熊传香的家里,之前就出过巫祝。如果是那样,一千两银子数目虽大,她家里也并非一定出不起。”
      韩若壁道:“巫祝很容易挣得银钱吗?”
      蓝诸道:“他们只需做个法式,表现一下异能,或者替人下蛊、帮人驱蛊等等,便可挣得大笔银钱。其实,就本质而言,和我这治病医人的,也有相似之处。”
      呵呵笑了声,韩若壁道:“说实话,我曾在山脚下的一位老农处,听说你的‘火梨子’卖得奇贵,当时心下以为要好几百两一粒,还担心过买不起。没想到后来只花了几十两。”
      蓝诸摇头大笑道:“‘火梨子’又不是龙肝凤髓,也不能起死回生,不过一味抵御‘毒瘴’的药丸而已,哪能卖得那么贵?真要卖得那么贵,进山采药的买不起,买得起的财主老爷们又根本不需进山,还能卖给什么人去?那老农说奇贵,是因为几十两银子,对于他和这里采药赚钱的药民来说,数目已是极大了,买上一粒备在身边都是不易,又怎能转卖给你?当然,你显然是个有钱的,自然不会把几十两银子放在眼里。”
      韩若壁道:“既然知道药民不易,你何不为着他们着想,卖的再便宜些?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多买你几粒,你也不会少挣多少。何必三年翻一番呢?”
      蓝诸一挥手,提高了声音道:“越是缺钱,银子就越精贵,他们的银子都象是药水里煮过的,一分一毫地抠在手心里,我就算卖得再便宜一些,他们只要身边还有一粒能保命,也不会多买几粒回去。就象之前我卖十两银子一粒,到后来,还不是卖不出去?可我的‘火梨子’并不是大风刮来的,寻药材,买配料,进行制作等等,财力、人力也得投入一些,岂能贱卖?到后来,自然是逮着一个赚一笔了。再者,我也得维持自己和婆娘们的安生日子,少不得银子。”
      唏嘘不已,韩若壁道:“果然凭借医、药赚银钱这方面,你真算是厉害的了。”

      这时,黄芩疑问道:“是不是所有巫祝都象那名苗女一般厉害,可以从身体里放蛊出来伤人?”
      蓝诸答道:“能从身体里放蛊出来,说明她已把蛊种在了自己身上。大多数巫祝都没法把蛊种在自己身上。”
      黄芩疑道:“我只听说过,下蛊在别人身上害人性命,怎的蛊还可以种在蛊主身上?”
      蓝诸道:“一般的蛊是不能种在蛊主身上的,只能带在随身的瓦罐内,必要时取出来。只有‘蛊王’才可以种在蛊主身上。”
      头次听闻有‘蛊王’一说,韩若壁眉角耸动,道:“‘蛊王’,顾名思义,定是蛊中之王,想必极其厉害。是不是很难炼成?”
      蓝诸微微点头道:“确是极难炼成。”
      韩若壁道:“除了治病医人、种草制药,蓝老先生对巫祝、巫蛊等也知之甚详,着实令我等后辈感佩不已。”赞叹一声,他又道:“难怪二十多年前,对于‘金碧山庄’庄主身上那无人能医的蛊毒,蓝老先生能够‘针到蛊除’了。”
      蓝诸摇头笑道:“我那时虽然医好了公冶修的蛊毒,但对‘蛊’本身却还是一知半解的。倒是在替他医治的过程中,渐渐对‘蛊’这种奇怪的东西产生了兴趣,后来才花费了一些精力,深入探究。”
      感觉很有意思,韩若壁催促他道:“有关‘蛊王’这种东西,你能否再多说一些?”
      黄芩也是一副兴致勃勃,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蓝诸道:“‘蛊王’是炼蛊之人的终极梦想。据我所知,‘蛊王’的种类虽然各异,但根据颜色、特性的差异,可分为‘青蛊’、‘黄蛊’、‘白蛊’、‘紫蛊’、‘金蛊’五种,简称‘青黄白紫金’。”
      韩若壁问道:“‘青黄白紫金’?可是一样厉害?”
      蓝诸答道:“‘青黄白紫金’是对各类‘蛊王’的分类,也是按照它们能力的高低,大致列出的顺序。是以,若是把‘蛊王’炼到极高深处,最厉害的无疑是‘金蛊’。而想把蛊王炼到极高深处,只有一个办法。”
      韩若壁问道:“什么办法?”
      蓝诸道:“将‘蛊王’种在蛊主身上,令它和蛊主合为一体,然后继续修炼。”
      黄芩插口道:“就象那个苗女熊传香一般?”
      瞧向黄芩,蓝诸道:“你说看见那个苗女从鼻子里放出许多银白色的蛊子来,可见她炼的是‘白蛊’。但到底是哪一种‘白蛊’,光凭你说的这些,却是不好判断。”转念,他又道:“‘白蛊’性阴寒,是以她以阴寒的‘毒瘴’喂食体内的蛊王,实在是炼蛊的绝佳途径。”
      嗟叹一声,韩若壁道:“好端端的一名女子,偏偏要与毒虫合为一体,就算没甚损失,也是怪厉可怖,又是何苦来哉。”
      蓝诸摇头道:“对蛊主而言,与‘蛊王’合为一体绝不是‘没甚损失’,而是极其危险。”
      韩若壁不假思索道:“怎么个极其危险?”
      深深吸了一口气,蓝诸声音低沉道:“当蛊主与蛊王合为一体时,二者便呈息息相关的同命之态,任何一方出现问题,另一方也会出现同样的问题。最严重的,蛊王若是死了,蛊主也会随之没命。另外,在修炼蛊王的过程中,如果修炼的方法错误,蛊主体内的蛊王还会出现反噬蛊主的现象。而当反噬现象出现时,也是极其危险的,如果处理不当,蛊主、蛊王必定同归于尽,且蛊主的五脏六腑被蛊王撕咬殆尽,死状甚惨。......”
      正在韩、黄二人听得出神时,门外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婉转着,拖长了腔调道:“老爷--!“
      听出了来人是谁,蓝诸回道:“饭菜做得了?”
      那声音道:“饭菜还要好一会儿呢。我怕你和两位客人已经饿了,热了几碗酸菜汤,拿了些昨儿剩下的点心过来,让你们就着汤先吃喝点儿,垫垫肚子。”

      说话间,客厅的门被推开了,‘阿芙蓉’左手提着个食盒,右手举着枝红烛,步态摇曳地走了进来。
      蓝诸点头称‘好’。
      她放了红烛、食盒于厅中央的枨条桌上,边将盒内的三碗酸菜汤、几碟点心一一取出摆好,边眼珠在眼眶中滴溜溜转过一圈,大胆地从蓝诸身上转至黄芩身上,又从黄芩身上滑落至韩若壁身上,眼中莹莹丝丝,尽是荡漾不清的妖娆水意,几乎让人遗忘了她的年岁。
      有那么一瞬间,韩若壁觉得她在向自己抛媚眼,可又怀疑那只是一种错觉。

      韩若壁看人喜欢先看人的眼睛,以他的经验判断,蓝诸的五位婆娘不论美貌程度如何,都有着四十出头的外貌,和三十出头的眼睛。他想,这五个女人能拥有比同年龄人年轻上十余岁的眼睛,也许是远离俗世纷扰,又不必生活操劳的缘故吧。
      想来,她们在这‘魇伏谷’里活得不错。

      收拾食盒出去前,‘阿芙蓉’以撒娇的口吻对蓝诸道:“老爷,这一批‘太阴膏’差不多晾晒好了,你能不能叫‘相思子’把它们分装入瓶,早些收进药柜里去啊。”
      蓝诸道:“谷里阴气盛,还是多晾晒些日子才好。”
      ‘阿芙蓉’噘起嘴,道:“那药实在太臭了!‘相思子’就把它挂在我那屋的檐下晾晒,实在臭死了!分明是报复我!”
      蓝诸笑道:“叫你没事不要得罪她,你瞧你......唉,晒药的事向来是归她管的,我也没法子啊。”
      ‘阿芙蓉’一叉腰,变作一副泼辣模样道:“你要是不管,我就扯了‘太阴膏’下来,丢到床头去,以后你来,直接臭死你!”
      蓝诸站起身,一边哄她,一边笑道:“好啦好啦,稍后我就去劝劝她,叫她换个地方晾晒,成不成?”
      ‘阿芙蓉’又娇滴滴道:“老爷,你可要记着去劝她啊。若再被那膏药味熏下去,我拉你来我屋里,你都会嫌臭不肯来了。”
      蓝诸一面替她掷起红烛送至厅门,一面悄声在她耳边道:“我不肯去你屋里,你还可以来我屋里嘛......”
      ‘阿芙蓉’接过红烛出了厅门,回望一眼,笑道:“老爷,晚上来我屋里啊......“
      “一定一定,等着我。”蓝诸笑得很是眉飞色舞。

      待他坐回座位时,三人便吃喝起来。
      稍后,吃满足了的韩若壁一抹嘴,清咳了一声,问道:“‘太阴膏’这种药我是头次听说,是治什么的?当真很臭?”
      蓝诸道:“是治烧伤、烫伤的膏药,涂抹在患处,疗效极佳,但味道也是奇臭的。”
      韩若壁笑道:“只是挂在房檐下,你的那位夫人都被熏得受不了跑来告状了,何况需用此药涂抹在身体患处的病人?就不能想想法子,加几味药材进去,把臭味减轻些?”
      从点心里捡了块糯米糍粑,蓝诸若有所思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想要除去臭味,不需加药材,只需在制药过程中,去掉几味药材即可,而且应该不会妨碍此药对于烧伤、烫伤的疗效。”
      韩若壁苦笑一声,道:“既如此,蓝老先生因何不把那几味药材去掉?若只能产生极臭的味道,实在是多此一举。”
      蓝诸放下糍粑,面色凝重了起来,道:“‘太阴膏’乃是我多年前行走江湖时制出的奇药,用处极大。我当时制药,并非为着一般的烧伤、烫伤,而是另有针对,是以,那几味药材虽然奇臭无比,却至关重要,缺一不可。”
      看来,他对‘太阴膏’看得极重,以至于现在‘宰牛刀’只能用来‘杀鸡’了,却仍旧不愿改变它的配方减少几味药材,而宁愿让它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去医治烧伤、烫伤。
      见他说得郑重,韩若壁何等精明,自是知道必有隐情,于是故意流露出好奇的神色,道:“那么,这‘太阴膏’原先到底有何别样妙用?”
      沉思了良久,刹时间,蓝诸摁桌而起,挺胸伫立,目中闪过点点精芒,神色俱厉道:“你们可知道‘火焰刀’管天泰此人?!”
      就当下他的这副气势迫人、锋芒毕露的模样而言,仿佛仍是江湖上叱诧风云,登峰造极的绝世高手,而并非隐居山林,与世无争的恬淡老人。
      黄芩也跟着站起,肃穆道:“知道。‘紫电金针八面风,火刀冰剑天地动’,‘火焰刀’是和蓝老先生齐名的几位前辈高手之一。”
      他早在江彬府里同‘火焰刀’交过手,又岂止是知道这么简单?
      蓝诸冷哼几声,傲然一笑道:“当年管天泰那独步江湖,威震天下,遇上即伤,中者即死的‘离火之精’,你们又知道不知道?”
      关于‘离火之精’,黄芩早已知晓,但此番在这里从‘金针’的口中骤然听闻,还是吃了一惊。
      以犀利的目光划过他二人面上,蓝诸又显出几分自豪之色,道:“我的‘太阴膏’不但可以治愈‘离火之精’造成的伤势,而且,如事先涂抹于身上各处,还可以起到抵御、防范,削弱‘离火之精’杀伤力之效果。”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药,黄芩兴奋道:“如此说来,若得此药相助,‘火焰刀’的威力必要大大受制了!”
      他与管天泰曾经一战,自是知道‘离火之精’的厉害,此时忽闻竟有一种膏药可以克制‘离火之精’,难免情绪激动了些。
      见了他的表情,韩若壁疑道:“你那么亢奋做什么?莫非你的对手是‘火焰刀’?”转瞬,他又笑道:“‘火焰刀’已经很老了吧,不会去找你的麻烦的。”
      他并不知道黄芩曾与管天泰一战。
      这时候,外面有人说道:“午膳备好了。”
      接着,厅门开了,五名妇人提着食盒鱼贯而入,摆下菜蔬鱼肉,盘馔酒肴。
      黄、韩二人注意到毒瘴已经变淡了,周围亮了起来。
      蓝诸起身到月牙桌边,捻灭了几只烛芯,把烧剩下的红烛重又收回到联三橱的抽屉内。
      看来,已是未时。

      午膳过后,蓝诸将黄、韩二人领往后院。
      后院里,二人瞧见周围俱是大大小小的土陶药壶,以及一块块铺开晾晒的各类草药,仿佛一个药材铺子的后场一般。
      后院的尽头是一间药房。
      这间药房坐北朝南,瞧上去该是庄园里最大的一间屋子了。屋内,门、窗所在的那面墙上设有神位,供奉着药王神邳彤,其余三面墙俱被药柜所占据。药柜上,收纳药材的小抽屉一排排,一列列,直从脚下延伸至屋顶,想要瞧得仔细,怕要仰酸脖子。那些抽屉上的铜拉手、铜叶面虽已陈旧,却是光溜溜的,如果不是被刻意擦拭而成,就是有人经常使用的缘故了。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座高度可达屋顶的三角型木梯,梯子分成几节,可伸高降低,底下有轮子,样子类似云梯,方便在三面药柜间来回移动,想来应该是查找、取放药材需用的。除此以外,屋子中央还有一张不大的,只能躺下一人的罗汉床,以及一张平头案。案上放着一些称量、切割,以及制作药材的工具。
      在屋内转过一圈,韩若壁叹为观止,嘿了声,道:“你的药柜可真够大的。这里的药材加起来,恐怕有几千味了吧。”
      蓝诸摇头叹息道:“没有那许多,只有九百六十味而已。”
      瞧着密密层层的小抽屉,黄芩奇道:“这些抽屉上为何没有标注药名?我瞧药铺里都标注好的。”
      蓝诸反问道:“标注药名有何用?”
      回望他一眼,黄芩道:“不标注药名,有人取拿药材时,如何知道从哪个抽屉里取拿?”
      蓝诸笑道:“我知道从哪个抽屉里取拿便可。取拿药材的事,向来只有我一人在做。”
      无语地打量了他一下,黄芩点头道了声:“好记性。”
      记性好的人,他见过不少,但似蓝诸这般年纪,还能记性这么好的人却着实不多。
      听见他二人的对话,韩若壁也插进来,以不太确定的口吻道:“三面都是一样的药厨,又无特别的记号,若是没有讲究,胡乱放置,就算记性再好,时间久了,怕也未必记得住吧。”
      蓝诸道:“放置药材当然有讲究,这道理连药铺里的普通伙计都知道。须知,天地有五行,金木水火土,方位和药材同样也有五行。是以,放置药材应该要参考此种药材本身的属性,令药材摆放在与自身的五行属性相符的方位上。比如,同医治肝、胆相关的药材,属性为木,放置在东边比较好;又如,同医治脾、胃相关的药材,属性为土,摆放在西面较好。”
      黄芩笑道:“若非听到蓝老先生的这一番说道,我还以为药铺里的药材都是随便乱放的。”
      行至那张罗汉床前,韩若壁试着躺了下去,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态,喜滋滋道:“蓝老先生真算为病人考虑周道了。能躺在这张罗汉床上被诊断病情,不错,挺舒服。”
      蓝诸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才道:“你们来之前,我这里从没有外人闯入,更没有送上门的病人,所以这原本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毕竟我年岁大了,配药制药的时间一长,难免感觉疲惫,才会置了张罗汉床在药房里,以便疲惫时可以躺下来歇一歇。”
      得知这罗汉床不是为自己准备的,韩若壁尴尬地讪笑了几声,就打算站起身来,可蓝诸又伸手阻拦他道:“原本的确是为我自己准备的,不过,现下也可算是为你和他准备的了。”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黄芩。
      可是,若说如今韩若壁已变成了‘魇伏谷’里的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个病人,因而可以躺在那张罗汉床上接受诊断的话,无病无伤、身强体健的黄芩又和那张罗汉床有甚关联?蓝诸为何要说是为韩若壁和他准备的?
      黄芩不禁问道:“不知蓝老先生这么说,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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