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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14回:下马威跳苗刀小试锋芒,安乐窝蓝神医大有可为 ...

  •   没等他靠近身前,那苗女‘嗉’地跃后数丈,怪眼中射出森冷凌厉之芒,提高嗓音出声告诫道:“你再靠近,小心我不客气!我是不是进山采药的,不关你事。你若没别的要问,我便走了。”
      韩若壁停下脚步,向她缓缓施了一礼,道:“姑娘能安然自毒瘴密布的雪峰山上下来,可是吃过‘火梨子’的?”
      苗女又翻一翻眼,道:“吃过怎样没吃过又怎样?”
      见她神情戒备,韩若壁尽量笑得亲切可人,道:“姑娘,在下与朋友有急事要去‘魇伏谷’里找蓝老先生,如果你手边还有剩余的‘火梨子’,可否卖给我们两粒,也好让我们安然进去山里?”
      苗女垂首不语。
      见她不答话,韩若壁又试探道:“价钱方面总好商量的。我出的价钱,包姑娘满意就是。”
      沉思默想了一刻,苗女道:“过些日子我还需进山炼蛊,少不得那东西。现下若是卖给你们,我便没有了。”
      听出她手里必是有‘火梨子’的,韩若壁立感满心欢喜,而至于她是不是炼蛊的巫祝,也就完全不去关心了。他心道:绝不能放过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

      一转脸,韩若壁颇为用心地冲那苗女展颜一笑。
      他很少笑得如此卖力,虽然眼下身受重伤,未免形容憔悴,但这一笑间,仍是自有一股放纵潇洒,极尽风流之气散发了出来,任是个女子都难以抵挡。
      见了这样的一笑,那苗女顿觉一阵金风携了点点玉露扑面而至,不禁怦然心动了一瞬。
      此前,她从未遇见过这般风度翩翩、绰然出群的男子。
      见预期的效果达到了,韩若壁的眼神又流露出无限的黯然神伤,面带凄苦之色道:“不瞒姑娘,在下重病缠身,时日无多,此去‘魇伏谷’是为找蓝老先生医治,若是耽搁了,对病情极为不利。还请姑娘看在关乎性命的份上,成全在下吧。”
      说罢,他猛力地咳嗽了几声,又佯装喘不上气来一般,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显出一脸痛苦难耐的神情。
      苗女见状,皱起两道淡眉,将信将疑道:“你当真快没命了?”
      韩若壁长长叹息一声,目中浮现无尽惆怅,道:“一瞧姑娘就是颖悟超绝、慧心巧思的妙人,莫非还辨不出我的状况?”
      只这一句话便把那苗女夸得一阵窃喜接着一阵舒畅,随即不禁对他生出了些许怜悯之情。

      这会儿,黄芩已稍稍恢复,正在不远处一边运功调息,一边留意韩若壁和苗女这边。
      毕竟,似巫祝那一类擅用蛊术的神秘异人,本就极易让人心生畏惧,从而远远避开,而黄芩已知那名苗女是个巫祝,也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几分防备之心,所以才会盯着她和韩若壁这边,免得出现什么莫测的变故不及反应。
      当他瞧见韩若壁对那名苗女又是献笑脸、又是抛眼色,顺带装可怜,有声有色、倾情倾力地一场表演时,只感哭不得,笑不得,连在心里损他几句的心思都不得了。

      这边,虽然那苗女在心底里已对韩若壁生出了丁点儿好感,可面上仍是不确定道:“你怎样是你的事,我这阵子是离不开‘火梨子’的......“
      韩若壁急忙道:”不如这样,我出高价买姑娘两粒‘火梨子’,进山寻到‘魇伏谷’后,立刻向蓝老先生买回两粒来送还给你。如此,姑娘既赚到了银子,又得回了‘火梨子’,没甚损失。若无意外,明日便可送还‘火梨子’回来,并不妨碍你几日后进山炼蛊。又有何不可?”
      言下之意,如此这般,你不但没损失‘火梨子’,还白赚了一大票银子。
      其实,目前他身上所带的银票、金珠除去诊金的一千两,也不知够不够买四粒‘火梨子’的,但说大话原就不需本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总要先把急用的两粒‘火梨子’诓到手,至于后面再拿银子买回两粒送还这苗女的话,那便是仁者见其仁,智者见其智,说者任其说,听者随其听的事了。
      苗女沉吟不决了片刻,才摇头道:“不成,万一你们哄骗我,进去山里几天都不出来,我的事不就被耽误了嘛。”
      见自己如此卖力的装佯了一番,却似乎没什么实际效果,韩若壁不免着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话是我说的,骗你做什么?哪有大丈夫对小女子自食其言的?!”
      苗女仍旧摇了摇头,犹豫不决道:“可能你的本意并不是想骗我,但是,如果你们进山后没能找到‘魇伏谷’,又或是没能向蓝老先生买到‘火梨子’呢?”
      韩若壁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姑娘,你哪来的这许多‘可能’,‘或是’?别的不说,就算你把‘火梨子’卖给我们后,出现了那些‘可能’、‘或是’,你不也赚到了大把的银子吗?又没吃甚亏。”
      终于,意识到他之前大半是在装模做样,那苗女目光一凛,冷声断然道:“哼哼,早知你们汉人男子嘴里从没有实话,今日一见,果真不假。我管你是死是活,眼下正是我炼蛊的关键时刻,绝不可把‘火梨子’转卖给你们!”说罢,转身要走。
      韩若壁岂肯这样放她离去?一边要去拽她的衣袖,一边匆忙道:“姑娘,还烦你再考虑考虑!”
      他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时今日就算是强买强卖,我也得叫她把那两粒‘火梨子’留下。
      苗女骤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韩若壁,怪眼连翻数翻,嗔怒道:“你敢拦我?!”
      话音未落,突然间,只见一道精芒凭空闪过,那苗女手中已多了把光华熠熠的苗刀,‘嗖’的一声,即刻切向韩若壁的手臂!

      原来,苗人素□□刀,不分男女,成年苗人随身带刀乃是极为普遍之事。一般苗家的小儿刚出生时,便有亲戚朋友以好铁相赠,粗粗打造成型,深埋于泥沟之中。其后,每年取出折打锻炼一次,直至小儿年满十六岁时,这刀才算是锻打成功,端的是百折宝刀!此种苗刀锋锐绝伦,据说如果路边有水牛经过,挥刀斩下牛头,牛还能走出老远才会倒下。这般说法,虽然或有夸大之嫌,但苗刀的锋利,却是名不虚传的。

      只见,眼前这名苗女手中的刀,全长两尺有余,刀刃的长度差不多有一尺八寸,刀身上花纹密布,显是经过了一次次的、反复的折叠锻打后的痕迹。刀身的两侧,一边留有一道深深的血槽,刀刃上寒光闪闪,光是瞧上一眼,都会令人产生一种被割伤了的错觉。刀柄上密密地缠着麻管,刀首装有一个金环,看起来颇为精致,容易使人误以为是小女儿的玩具。
      但是,这绝非小女儿的玩具,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原本,那苗女的苗刀就系在腰间,黑漆皮为鞘,并不起眼。她这一刀,拔刀时,是反手提握住刀柄,刀身贴着前臂,刀背朝里,刃口朝外,屈肘送出,刀尖自下而上,直挑向韩若壁伸过来拽她衣袖的手臂,是以幅度小,动作快,力道重。
      若是被这一刀挑中,韩若壁的手臂就算是真废了。

      大骇之下,韩若壁急忙缩手,但因为内伤的缘故,反应已不及无恙时的十分之一,是以根本没法躲避,禁不桩啊’了一声。
      就在此时,只听得‘呛啷啷’一声脆响,一条铁链如毒蛇出洞一般飞射而至,迅疾若风雷,精准似鹰眼,直啄向苗女的腰间。
      原来,适才黄芩一面运功调息,一面注意着韩若壁这边的动向。当他瞧见苗女三言不和便骤然拔刀,出手快如闪电时,大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离得不近,如果想拦下苗女的这一刀,就必须用长度可及的铁链。但是,眼见这一刀的力道非比寻常,而他刚才入山寻谷时,已损耗掉了极大的内力,现下倘若直接以铁链出手拦阻苗刀,殊无把握,因此才以铁链攻击苗女的腰间,逼其换招应对。

      真可谓是围魏救赵之策!

      果然,那苗女眼见黄芩的铁链,横跨八尺以上的距离攻击到了身侧,且链上沉重的力道、莫测的变化,都令人无法等闲视之。无奈之下,她顾不得先伤韩若壁了,转而侧身错步,纵起一个小跳,让开了啄到腰间的这一链。
      那苗女瞅见韩若壁缩手时的速度缓慢,而先前也曾见识到黄芩的内力,足以入毒瘴之地而无损,是以立刻明白这二人中,只有黄芩有些扎手,而韩若壁实在不足为虑。当下,她舍了韩若壁,一左一右两个小跳步,轻巧灵动,快捷胜似狸猫,已抢至黄芩身前,意欲发挥她的兵刃较短,利于贴身搏斗的优势,与黄芩相搏。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这个道理,黄芩太清楚了。是以,他见到苗女选择以侧跳步贴身上来时,心中也是大为称赞。
      难得的是,黄芩居然没以后撤来保持自己的铁链在长度上的优势,拒敌人于丈外,而是手掌猛的一抖,将铁链收了回来,于空中飞速的来回折了那么两次,最终握在手中。
      如此一来,他那条丈许长的铁链,此刻并做四股,长度不足三尺,和苗女的苗刀相比,倒是也差不多长短。
      一时间,二人短兵对短兵,打得好不热闹!
      只见,黄芩那四股粗的铁链挥舞起来,时而挺得笔直,大开大阖,硬冲硬撞;时而柔软扭曲,上下翻腾,如灵蛇疾舞,端的是忽硬忽软,变化莫测。
      那苗女的招式则更为奇妙。但见她的步法以滑步和小跳步为主,每一步或滑出,或小跳,变化、折向之时,无一不出人意料,奇诡至极。而她手上的刀法,更是令人大开眼界。须知,刀本身就是为了劈、砍而设计出来的武器,可是,那苗女的刀法,却几乎没有一招一式走的是劈、砍的路数,而是仅以挑、撩为主,再辅以切、削。她的每一招都是自下向上发力,发力之时还往往伴随着她独特的小跳步法,杀伤力倍增。是以,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借助了腿上的弹跳之力,刀尖上的力道,竟丝毫不逊色于此刻的黄芩。
      当然,因为刚才的消耗过大,目前黄芩的内力尚未恢复过半,但那名苗女能有如此厉害,也是令人相当吃惊的了。
      小心应对的同时,黄芩不禁心下暗赞:久闻苗人的‘跳苗刀’招法奇妙,宇内独步,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顷刻间,二人来来回回,恶斗了三五十个回合,居然杀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这种情况让一旁观战的韩若壁也大为惊奇,不得不对那名苗女的身手刮目相看了起来。

      激战之中,黄芩逐渐摸清了苗女步法的特点。很快,他瞅准了一个机会,趁着那名苗女一个侧跳步,旋即苗刀一抹,反挑向他的肋下之时,已料敌先机,手腕猛旋几下,四股粗的铁链便如麻绳一般紧紧缠住了苗女的苗刀。而就在苗女吃了一惊,还想甩刀挣脱之际,黄芩已左手握爪,闪电般地伸出,牢牢扣住了苗女握刀的手腕。
      这一扣,正扣在苗女的脉门之上。
      那苗女顿时全身酸软,内力再也提聚不上了。

      韩若壁心头一阵欣喜,就希望黄芩接下来能逼那苗女出卖‘火梨子’。
      他心急火燎道:“姑娘若肯转让两粒‘火梨子’,我们不但不会伤害姑娘,而且给足价钱,感激涕零。”
      由于受制于人,一时动弹不得,苗女气恼不已,双颊被泛起的怒火烧出了两抹妖异的红晕。她恨声道:“臭小子,以为我只会用刀吗?若再逼我,莫怪我放蛊出来,叫你们不得好死!”
      黄芩收起铁链,沉声道:“我本就无意逼你,若非你先出刀伤他,我又岂会动手?你走吧。”
      见他如此干脆地放自己走,苗女顿感意外,不由得怔了怔。转瞬,她恶狠狠地瞪了黄芩、韩若壁各一眼,才翼翼小心地走了。
      不过,走归走,她的走法很是特别,不但走得极慢,走路时的模样也颇为怪异,是面朝黄、韩二人,含着胸,稍稍弓起身体,十分戒备地一步一步倒退着走。倒退的同时,她不但警惕地注视着黄芩,瞧他是否有所异动,还深深地提聚起一口气,将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会有此种奇形怪状的走法,完全是因为她的疑心病重,担心黄芩放人是假,不过出于忌惮她的蛊术,想趁她调头走人,露出背后空门,难以防备时,再从背后偷袭她,不给她放蛊的机会,是以才特别加了小心。
      黄芩瞧在眼里,想起先前从她鼻子里飞出的蛊子,暗道:她鼓起两腮,莫非是为了随时准备从嘴里放蛊?
      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韩若壁抢前一步,道一声“姑娘!”,还待有所举动,却被黄芩一臂拦下了。
      黄芩道:“你还想怎样?”
      韩若壁当真急了,道:“你到底站在哪一头?我要买下她的两粒‘火梨子’!你不帮我也就罢了,却居然拦我?!”
      黄芩心道:你内力全无,我不拦你,难道由着你上去和她拼斗?
      手上,他仍是不放开韩若壁,口中道:“人家说到底不卖,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果然是盗匪秉性。”
      韩若壁赫然而怒,道:“你今日才知我是盗匪吗?”
      黄芩道:“我以为你虽然是个盗匪头子,可行事还是循着天理、道义的。”
      韩若壁冷笑两声道:“天理、道义?贪恋性命便是天理!不偷不抢就是道义!没了武功,谁听我那一套‘天理’、‘道义’?再者说,我若是盗匪秉性,就该去抢她的‘火梨子’,而不是要花重金去买。”稍顿了顿,他又道:“我堂堂一个大当家,自从被你所伤,要你扶持,要你照顾,你道我有多憋屈、多愤闷?现下倒好,我不过想施些手段制住那苗女,既不必伤她,还会加倍付她银子,你却不帮我。你可知道,早一日得着‘火梨子’,我就可早一日去到‘魇伏谷’找蓝诸治伤......你还想让我憋闷到何时?!”
      他这么说大有求之不得,怒于甲,而牵于乙的意味。不过似韩若壁这般表面呼朋唤友,内心孤高气傲之人,此番真力全失,又熬受了诸多痛苦,压抑得久了,牵怒于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黄芩瞧在眼里,一时缩舌无语。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韩若壁正正经经地说出此等失了风度、强词夺理之句。
      想到他的内伤是自己下的手,黄芩道:“你宽心,等再过几日,我必能摸清‘魇伏谷’的所在,届时便领你一道进去。”思忖了一下,他又道:“当然,若是由我先进去谷里,向蓝老先生买来‘火梨子’给你吃下,你再进去,便更加万无一失了。”
      见了黄芩的反应,韩若壁长舒了一口气,压抑下胸中的不满,心道:怒中无智,急则有失。今日,我怎的犯起浑来?
      转而,他仰天叹息一声,心情也是一落千丈,道:“算了,与其让你在这儿一日日浪费真力做巡山大王,倒不如回去‘金碧山庄’,花钱想法子请人替我们找寻卖家。”
      这时,因为走得极慢,那苗女离他们尚不算远,对于他二人的对话也听得真真的。当听到‘金碧山庄’时,她徒然停下脚步,站直身体,那双极淡的眼仁里似有光彩一闪即逝。
      下一瞬,她疾步走了回来,边走边道:“你们说的‘金碧山庄’可是辰州府首富,被人称作‘三湘大侠’的公冶修的庄子?”
      见她突然转了回来,韩、黄二人不知何故,四目相对间大感诧异。
      虽然不可思议,韩若壁仍回她道:“没错,就是他的庄子。”
      随着苗女越来越靠近,他又感觉到全身奇异的舒服了起来。
      到了近前,苗女咧一咧嘴,含含糊糊地笑了笑,道:“听起来,你们是从‘金碧山庄’来的,没错吧?“
      她笑起来有点不自然,显得干巴巴的,不过这还是二人头一次瞧见她笑。
      二人点头。
      得了他们的肯定,那苗女的语气当即缓和了下来,道:“请问二位,可是公冶庄主的朋友?”
      黄芩正要说什么,韩若壁已抢先笑道:“岂止是朋友,根本是莫逆之交!”
      听那苗女的说辞,他以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苗女必定是对公冶修极有好感,因而生了加以利用的心思。
      苗女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听说‘三湘大侠’是个光明磊落、讲求仁义的大人物,你们既是他的至交,想必也非泛泛之辈。”
      这一次,她的笑容终于有了几分暖意,比前次要自然了不少。
      韩若壁心道:看来她是笑得太少了,以后若能多笑笑,就不会这般面目可憎了。
      摸不清苗女的意图,黄芩索性直接问道:“姑娘因何去而复返?”
      苗女眨一眨眼睛,不答反问道:“你们不是想买我的两粒‘火梨子’吗?”
      黄、韩二人同时点头答道:“不错。”
      苗女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既然你们是公冶庄主的好朋友,只要愿意领我去‘金碧山庄’,替我引荐一下,让我面对面地见识一下人人敬仰的‘三湘大侠’,这买卖便成了。”
      感觉其中必有蹊跷,但考虑到事不关已,韩若壁也不愿多想,一拍大腿,点头含笑道:“使得使得,简直小事一桩。”
      黄芩却道:“‘金碧山庄’原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去处,公冶庄主也不是什么特别难见的人物,姑娘若是有意,自己前去,找人通报,求见公冶庄主即可,为何还要我们引荐?”
      苗女心下暗道:那老东西的庄子里不留苗人,更加不会肯见苗人。我若能见着他,还用得着你们?
      嘴上,她随便糊弄道:“我对‘金碧山庄’和公冶庄主一点儿也不熟悉,若有人能帮忙引荐,总是方便不少。”
      韩若壁随声附和道:“有我们引荐,庄主必然高看姑娘的。”
      各种念头在脑中连环闪过,黄芩指一指韩若壁,道:“姑娘的提议确是不难办到。可是,我们买了你的‘火梨子’,是要去往‘魇伏谷’,找蓝老先生替他治伤的。既是治伤,总需要时日,万十天半月后才得出来,又如何领你去‘金碧山庄’?”
      苗女暗笑:都等了好几年了,难得碰上这么个机会,又岂会在乎十天半月?面上,她毫不在乎,道:“没关系,你们出来后领我去就好了。”
      见她一点儿也不急,黄芩面有疑色。
      这时,苗女已从腰囊里取出了两枚‘火梨子’擒在手中。
      韩若壁瞧见这‘火梨子’通体火红,大小如杏,形状若梨,笑道:“难怪蓝诸替它取名‘火梨子’,果真是火梨子啊,哈哈。”
      他正要伸手去拿,那苗女却将手缩至身后,道:“银子呢?”
      韩若壁笑道:“总不会少你的。你给开个价吧。”
      苗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我买的时候是二十两一粒,我也不多加价,卖给你,就算四十两一粒吧。”
      韩若壁讪讪笑道:“到手就翻了一倍,这还叫‘不多加价’?看来我走这一趟,在银子方面,注定是要从头亏到脚喽。”
      苗女不高兴道:“你嫌亏,我还不乐意卖呢,爱买不买。”说着,就要将‘火梨子’收回腰囊里。
      其实,这价钱已比韩若壁之前预想的低了许多,八十两银子他哪里会瞧在眼里,于是麻利地取出银子奉上,调笑道:“我买我买。看姑娘如此精明,不去开铺子做生意,偏生要练什么蛊,真是可惜了。”
      苗女白了他一眼,收下银子,将‘火梨子’递给韩若壁时,又嘱咐了一遍道:“记住了,你们出来后就得领我去‘金碧山庄’,见公冶庄主。”
      黄芩有些疑惑,道:“不约定好时间、地点,就算我们从山里出来,却要到哪里找你?”
      莫测高深地咧嘴笑了笑,那苗女道:“我的蛊子已识得你了,你们跑不掉的。”
      想起在山里时,盘踞在头顶上的那只银色的小东西,不知为何,黄芩心头泛起一阵恶寒。
      瞟了眼韩若壁,苗女又问黄芩道:“我已知他叫韩若壁。你呢?叫什么?”
      黄芩道:“我姓黄名芩。”
      韩若壁不失时机地插嘴道:“我和他的姓名,姑娘都已尽数知晓,可姑娘的芳名,我们还不曾知晓,这却有些不公平了。”
      苗女倒不扭捏,直言不讳道:“我姓熊,名传香。”
      沉吟了一瞬,韩若壁微微摇晃脑袋,道:“‘侍读沾恩早,传香驻日迟。’传香......好名字,好名字。熊姑娘的爹娘定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取得这样雅致的好名字。”
      熊传香十分不屑地‘嗤’了一声,道:“我爹娘替我取名‘传香’,不过因为膝下无儿,指望在我之后能生出个弟弟来,传香火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费劲。”
      韩若壁闻言,一时哑然无语。
      见他掉书袋没掉好,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黄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韩若壁没理他,瞧了眼天空中白玉弯钩似的月牙儿拉扯开一片薄云,道了声:“时候不早了。”
      向二人挥挥手,熊传香道:“我先去别处,等你二人自山里出来时,再来相见。”说着,她迈开脚步,裹了一身星光月影,远远地走了。
      之后,黄、韩二人在山脚下寻了处避风的地方,草草对付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二人吃下‘火梨子’,披雾带露地进了‘雪峰山’。
      按照黄芩之前的查探,二人入山后一直朝西走,大约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熊传香炼蛊的那片林海。韩若壁瞧见此处的毒瘴比别处浓厚许多,又联想到‘魇伏谷’乃是雪峰山上毒瘴最为浓厚之处,是以觉得方向上应该没错。于是,二人穿越过那片林海,依旧向西,继续在这一方向上铺开范围,深入查探。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二人隐约听见有水声传来,仿佛珍珠撒落石盘,又如玉佩交错相击,清脆悦耳,动听之极。透过毒瘴,二人寻声望去,但见一处山涧内涧水翻银滚雪,激荡起无数水花后,绵亘蜿蜒着汇聚成一条小溪,不急不徐地延伸向更远处的一片灰蒙蒙的林子里。
      韩若壁道:“既叫‘魇伏谷’,可见是个低洼的谷地。水往低处走,我们顺着溪水寻过去,或许可以寻到。”
      瞧着溪水的流向,黄芩道:“不错,人要活,就得喝水、吃食,‘金针’也是人,居住的地方不可能没有水源。走,我们去那边的林子瞧瞧。”
      待他们奔至那片林子前,只见溪水哗哗流淌,直深入到林子里被更浓厚的毒瘴包裹到几乎瞧不清面貌的地方。二人相视一眼,心意已通,一同进到了林子里。顺着溪水的方向又走出了一段距离后,他们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山路明显的向下倾斜了起来,而且越来越陡峭,几乎令得他们没法控制住下落的身形,而不得不加快步伐,在各类树木、藤蔓间疾速奔走。同时,他们听见水流声也渐渐急促了起来。
      若非前面就是谷地,岂能有如此变化?
      二人心中一喜,更加主动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渐渐地,山路向下倾斜的角度开始变得缓和起来,当重归平坦后,黄、韩二人惊讶地发现,原来不知不觉的,他们已置身于一处山谷中了。
      这处山谷被浓浓的毒瘴覆盖住,只有聚起目力才可瞧清楚周遭的一切。
      黄芩举目望去,只见满眼的林木,一层连着一层,一片接着一片,婆娑起伏,让人目不暇接。与谷外不同的是,这里的林木种类繁多,混杂在一起,有许多并不曾在谷外见到过。而且,这些林木之中,还间或辟出了数十块小片沃土,不知被什么人种了些什么草药。
      韩若壁当先走入其中,哈哈笑道:“错不了,这里定是‘魇伏谷’了。我想,蓝诸的家也应该不远了。”
      黄芩料想也是,跟在他身后缓缓前行。

      经过一棵树木时,黄芩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棵美丽而又颇为奇特的树,满树的叶子都是金色的,虽然被灰蒙蒙的毒瘴包裹住,却仍难掩其光辉夺目。树叶间,星星点点地点缀有数十朵白得似瓷似玉的花朵,煞是炫目。
      一时间,黄芩瞧得有些痴了。
      发觉身后的脚步声突然间消失了,韩若壁转回头,笑问他道:“怎么不走了?瞧什么呢?”
      黄芩跟上来,道:“那棵树很是特别,不知叫什么?”
      韩若壁瞧了一眼,道:“叫‘金叶白兰’。没想到你会对它有兴趣。”他随手一指左侧不远处的另一棵树,又道:“这里还有不少其他树木,比如那棵树,叶形奇特、酷似鹅掌,就叫‘鹅掌楸’,还有什么五针松,山毛榉等等,多了去了。来来来,我这就一一说与你知道。”
      黄芩笑了声道:“知道你懂得多,其它的就不必了。其实,我也在山里呆过不少时候,识得一些树木,只是没见过‘金叶白兰’。”
      本想借机显示一下自己的博学盖过黄芩,却被黄芩一句话阻止了,韩若壁心有不快,转身奔前几步,朝着一片草药地去了。
      就他自身而言,比起天然的树木,还是那些不知什么人种下的各类草药更令他感兴趣。
      又走了百十多步,韩若壁来到一片草药地边,低头瞧看了一阵。
      黄芩跟在他身后,道:“那些是什么?”
      听他主动开口寻问,显是在草药方面不如自己,韩若感立感一阵舒畅,刚才的不快当即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也不管黄芩听不听得清,他一边以手指点数草药,一边口中嘟囔道:“哦,这是医治伤寒热病,咽喉痹痛的马钱子;啊,这是医治口目歪斜、失音不语的蓖麻;这是......医治肺劳风热、肺痿咳嗽的天门冬;居然还有墨记草、预知子、白药子......这是什么?我怎的没见过?......咦?那又是什么?......嘿嘿嘿,看来蓝老先生这些年来真是没闲着,简直把草药铺子搬进‘魇伏谷’里来了。“
      他知道这些草药八成是蓝诸种下的。
      二人一路走,韩若壁一路点数,发现遍地的草药中,他能认识的只占了极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他从未见过,闻所未闻的各类草药,不禁心中慨叹道:果然,只读过几本医书还是不行啊。

      又行出两百来步,二人终于走出了林子,前面豁然开朗,现出一座不小的庄院来。庄院旁还有一处水潭,青石为底,潭水清冽,几可映出天光日影。这处水潭正是由谷外山涧里流出的那条小溪灌注而成的。但这处水潭并非是小溪的终点,在这里汇聚成潭后,溪水仍旧继续向前流淌,直至更远的深处。
      这座庄院的围墙只有一人多高,是以在外面只需稍掂一掂脚,探一探头,就可窥见里面的状况。想来,会如此设计,大约是庄院的主人从没担心过会有外人跑来窥探,加上考虑到毒瘴的原因,谷内终年暗淡少光,因而降低了围墙的高度,以便使得院子里能尽量敞亮一些。
      不想,这样的院墙,此刻倒是方便了黄芩和韩若壁。他二人原就生得比一般人高大些,因此只是靠近院墙,几乎用不着掂脚、探头就瞧见了里面的动静。

      里面,正是一派兴趣盎然,合家欢乐的景象。前院里,一个穿着十分乍眼的大红色宽袖锦锻长袍,花白头发的老者被一块蓝色的布条蒙了眼睛,扎在脑后,正一面嘿嘿嘿地笑着,一面忽尔往东里一抱,忽尔向西里一扑,开心地捉迷藏玩儿。在他周围,五个年过四旬的妇人娇笑连连,惊喘不定地不断跳来跳去,闪躲避让。更有两个可能觉得不过瘾,时不时还故意送将上去,甩一把手中的绢帕,撩动一下那老者伸出来探寻的手掌,或是蒙了布条的脸庞。
      向黄芩使了一个眼色,韩若壁一马当先翻进了前院。
      没等他迈出几步,那老者就似听到了什么响动,跌跌撞撞地向他这边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
      那五名妇人见来了陌生人,只是吃惊地瞧着,没有一人及时出声。
      韩若壁既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任由那老者抱着的同时,冲那五名妇人友好地笑了笑,又将手指放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者并未摘下眼睛上的布条,而是用手摸索了一下韩若壁,才苦恼道:“这么粗的腰,应该是‘罗汉果’了。可她的腰摸上去,不该这么硬啊......”
      在男人里,韩若壁的腰已算不得粗了,可在女人里,似他这般高大的,的的确确只能是五大三粗的水桶腰了。
      五名妇人中最为丰满的一个,忍不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瞧她的腰,应该就是老者口中的‘罗汉果’了。
      ‘罗汉果’的笑声是从老者的身后发出的,他当即明白怀里抱住的并非‘罗汉果’,于是松开了手。
      这时候,韩若壁笑道:“你若能猜中我是谁,我输给你一万两银子。”
      听出对方是个男人,那老者并未显出一分一毫的惊讶,只是十分不甘地扯下布条,道:“可惜我以前没见过你,不然,不管你是谁,我都一定能猜得出来,赢下那一万两银子。”
      韩若壁向那老者深施一礼,道:“在下韩若壁,特来拜会‘金针’蓝老先生。”
      他知道,这人必是蓝诸无疑了。
      这时,黄芩也已翻进了院子,立于韩若壁身后,道:“我姓黄,名芩,陪他一道来的。”
      “黄芩?”蓝诸‘咦’了声,道:“这名字怎生听起来和一味药同音。”
      他精于草药,自然十分敏感。
      韩若壁斜睨了黄芩一眼,道:“根本就是那味药。”
      蓝诸瞧向黄芩道:“真取了个药名?”
      黄芩只能默认。
      转而,蓝诸又仔细端详了他们片刻,小心谨慎道:“二位与我有仇吗?”
      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黄、韩二人愕然了一瞬,继而茫然地摇了摇头,齐声道:“没有。”
      蓝诸‘哦’了一声,象是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般,接着又道:“那么,我欠二位银钱吗?”
      黄、韩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又齐声道:“没有。”
      转眼,蓝诸面色一寒,冷冷道:“既如此,这里不欢迎外人踏入,二位跑来作甚?”
      与韩若壁交换了一下眼色,黄芩道:“我这位朋友受了重伤,进来谷里,是为找蓝老先生医伤的。”
      蓝诸一副了然无趣的模样,道:“医伤的,难道不知道我的规矩吗?”
      韩若壁点头道:“当然知道。那一千两诊金,我早已备好了。”
      蓝诸一摆手,道:“除了诊金,你不知道我只到山外出诊替人医伤治病,在家里则一心建筑安乐窝吗?”
      韩若壁大为不解道:“到山外出诊和病人来家里,有甚不同?”
      蓝诸慢吞吞道:“到山外出诊是为赚钱,在家里建筑安乐窝则为过活,赚钱归赚钱,过活归过活,这二者绝不可混为一谈。若是混为一谈,不是钱赚得不安生,就是日子过得不安生,又或者是两者都不得安生。因此病人来家里,却是不合规矩的。”
      韩若壁一脸不信邪的样子,道:“莫非送上门的银子,蓝老先生却是不赚?”
      蓝诸一本正经道:“我生性喜爱银子,但不喜被银子控制,定下规矩是为了约束自己,既能赚得银子,又能活得自在,是以规矩十分重要。”
      就在韩若壁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又奸滑一笑道:“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万般皆为虚无,只有钱是真的。规矩是十分重要,但送上门的银子,我傻了才不赚。”
      听到这里,韩若壁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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