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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灵狐幽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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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当空,不知是几月的十五。辉辉煌煌洒了周天的光彩。
狐族并不安静。弦月走近“灵狐幽地”的牌匾时,满耳都是呜咽声,纷纷扰扰乱了她的心思。弦月有些犹豫,该不该在不明情况下闯入?那道屏风当初缚住她的恐慌还盘踞在心里,纵然是有第九层修为的内丹,却不能施法术,她多少还是觉得心虚。
一只小狐狸忽而探出头来:“你找谁?”
好似闲话家常,她如同一个不经意走错门庭的游客。弦月有些发愣,仔细看过,依然是“灵狐幽地”。难道是结界破了,狐族的人都归巢了?
“我……我也属狐族……想来看看。”
那只小狐狸“刺溜”一声不见了。灵狐幽地所罩的结界彩光顿失,一切真实的状态显露,大大小小的狐狸蹿出,个个幻化为人形,年长者拄拐捋髯,年少者高冠博带,更多的是形形色色的大姑娘小姑娘,她们宛如刚刚剥开的石榴,颗颗娇艳欲滴,脸上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齐刷刷瞅着弦月。
一个拄拐的老太太两鬓双白,颤抖着双手行至弦月面前,拾起弦月的双手叹息:“孩子,你……受委屈了!”
此情此景,让弦月如堕五重迷雾,眼前事物尽是虚幻吗?她环视一周,淡淡问:“老妇人是何人?识得小女子?”
“孩子,我是你外祖母啊!你就是弦月吧?你娘是我的第三个女儿。你娘呢?”
“外祖母?”真是笑话,这老狐狸还真是动情,那面容活脱脱一副疼爱乖孙的模样。她娘为了护着她,六百年前横死灵山,将一身幻影术硬过给她,无非是躲避狐族追杀。想起娘亲惨死,弦月默然,如此阵仗,她们必是有事用她,否则何必费此周章打这感情牌?
“原来是外婆,弦月……终于还是回来了……”她举目凝视,含气憋泪,汪汪两眼已是泫然欲滴。管他什么陷阱,先进去才是正道。
众狐都上来认亲,不一会七大姑八大姨的,弦月已然被一堆“亲朋好友”拥入了洞府中。
原来,结界剥落铅华褪尽的狐族竟是一派升平气象,不似一般灵府洞穴,倒像是一户大族人家。结界蒙起时是灰蒙蒙一片,现在却是红墙碧瓦,氤氲缭绕。绕了三圈,弦月愣是没找到那日的八折绣制屏风。
正张目四望,老太太却拉着她来到一个小屋:“这是你娘以前住的屋子,东西还按着你娘走前的样子放置,我没许别人动过。你们娘俩一走,这里就封了,我们也都离开了狐族,是这几日才回来的。”
“外婆”弦月叫的亲切,问话可不含糊:“前几日我回来过,曾见到一个绣制屏风上有只和我一样的玄狐,为何难容玄狐的狐族竟还摆有这么一扇屏风?”
“哎呦,弦月啊,岂是我狐族难容玄狐,实在是魔界难容玄狐。”未等弦月细问,她自讲道:“我族祖辈曾出过一只玄狐名为九天灵狐,她迷了镜海魔界魔君的心神,下咒毒害了魔君的妻子,连累我整个狐族被魔界诛杀,幸亏当时的族长碧落雪狐将其斩杀,并用九天灵狐的尸首祭祀魔君的妻子,这才消弭了魔界对我族的怨仇。只是,那九天灵狐临死时曾发誓,必会回魔界来报仇。因此,凡狐族一生出玄狐来,必定先在族内解决掉。你并不是第一个生出的玄狐,却是第一个被带出魔界而活了下来的,想来那九天灵狐不过是临死前所发的狠话,却累你一直漂泊在外,狐族也是不忍,前日族长发话,说你若回来,许你认祖归宗。你见的那屏风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我们也没见过,只有族长才知道那物在何处。你竟有缘见到,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
认祖归宗。弦月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安然往后一躺:“以后弦月再也不离开狐族了。”
“好孩子,回来就好。明儿咱们就进祠堂祭祖。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开口。外婆把这些年没疼到你的地方统统补回来。”老狐狸抚上弦月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蓖着她滑如丝缎的黑发,这小黑狐狸难抓着呢,那道八折绣制屏风居然困她不住,搞得整个狐族都得重新布局,目前好歹先稳住她再说。
享受地微眯双目,弦月自然而然地靠在老狐狸怀里,拧出一把娇嫩的声音:“外婆您鹤发童颜,一双清瞳印人心脾,定是狐族修为最高的狐仙了,修习的可是水系灵力功法?”
“水系是初出入门的功法,其实五行功法修炼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老身现下基本不再有五行的分别了……”老狐狸语气尽量淡然,却也难掩丝丝得色。
弦月飞快接道:“外婆可修习流光溢彩了?”
一语道出狐族最深最隐晦的秘法,老狐狸双眼瞪圆,瞳孔中乍出道道棱光,飞射在弦月脸上。
弦月却恰恰偏过头,指着墙上悬挂的一面铜镜天真地问:“我娘说狐狸多以镜为法器,我是否能寻个漂亮的镜子护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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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心镜。铜钱大小,双面成镜,持镜者不用耗费自身功力便可迷惑人心。镜中注入弦月的一丝惊魂,就坠在弦月的胸前,无绳无链,却似个小巧的项链坠子,配上她一身翠绿的衣衫,就像一汪春波碧水般清脆。
认个姥姥就是好。收个见面礼旧补了她不能动用妖法的缺陷。只是,那流光溢彩到底是什么法术?让人匆匆用厚礼打住了她的念想?流光溢彩,轻轻在嘴里琢磨圆了这四个字,弦月彻底咽了下去,她不急,认了祖归了宗,沉在狐族,迟早把这绝技翻出来晒太阳。
眼下的大事,就是进祠堂,拜祭祖先。而且,宣扬的镜海魔界尽知,因此在观礼的妖中,狐狸反而是数量最少的了。
祠堂是间圆屋子,中央一个三层蒲团,四周是一圈圈一层层的狐族牌位。弦月眼睛有点湿,她捧着娘亲的牌位,心潮起伏,暗暗感慨:将近八百年的凡间流亡,今日这么莫名其妙的就进了祠堂,娘亲你的路是走完了,我该怎么走下去呢?
她抚了抚娘亲的牌位,上面一点灰尘也不见,她还是抚了又抚,可心里的肮脏怎么抚也抚不走。
祠堂里的妖越聚越多,忽而就黑压压的一片,弦月猛然回头,浓云密集的人群中,她看不清什么,仍依稀嗅到点点思情萦绕。她看了又看,还是看不到什么。她不再犹疑,安置好娘亲的牌位,正襟危坐地在祠堂中央跪好。
香烛依次点亮,所有面孔悄然暗淡。一双紫眸也缓缓垂下,夜椤心里不是味儿,糊里糊涂被灵山芝仙送回镜海,本打算返回凡间的,却被另一桩大事给绊住了。他身为魔君二公子,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呆着。
镜海魔君墨玦到手,反倒退居幕后,他的兄长却以储君身份接手一切,今日到狐族也是大阵势前来,唯一没想到的是:祭祀却是为了弦月认祖归宗。她为什么会回来?
弦月默念悼词,娘亲的牌位归宗,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安然落地,牵挂也得到良好的安慰。魔君送上的大批贺礼在香烛中灼灼生辉。
礼毕,啪啪啪三下击掌声响起,弦月抬头望去,四名面容姣好的侍女拥着一个紫袍公子款步走来。狐姥姥急忙拉过弦月,必恭必敬地称呼:“枫公子亲自前来观礼,老身族内蓬荜生辉,公子安好?”
此人就是魔界大公子夜枫,夜椤的哥哥?弦月凝神细细观察,那眉眼鼻口,倒的确是像夜椤的,只是线条比夜椤粗犷,眼神比夜椤犀利,整体没有夜椤俊朗,但豪气四溢,硬生生腾出一股王气。
在弦月的凝视下,他轻轻扯开唇角,报以一个暖意十足的笑容:“弦月姑娘不必多礼,本座没有什么好礼相送,权且送支宝钗祝贺姑娘回家,还望姑娘笑纳。”随手一招,一名侍女捧过一个长条盒子,打开盖子,内躺着一支璀璨的金钗,钗镶七颗宝珠,赤橙黄绿青蓝紫,分别七种颜色,是魔界闻名的七宝连珠钗。
宝光闪烁下,重妖都倒吸一口气,这贺礼,岂止贵重二字可描述!
狐姥姥惊叹:“七宝连珠钗,枫少,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情意啊!”
夜枫微笑:“在下此礼,既算祝贺狐族寻回失散的亲人,也算对弦月姑娘的文定了。”
弦月迅速撤回目光投回狐姥姥脸上,她这是生生被自己的外祖母卖了。
文定?嫁给夜枫?她可真被卖得不贱。
弦月呆傻,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那厢的夜椤垂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