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GIVENCHY

50、第十四站：本非我意

　　Part 1
　　郁杰的电话还是不定期的出现，相秀也时不时给他送些好吃的东西，但是谁也没有再说起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话。何云还是照旧忙碌，相秀的复习却总是心不在焉，两人相处的时间日渐稀少，似乎这才恢复室友原本的样子。
　　何云父亲的出现太过突然，打开门，相秀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一脸盛怒的看着自己。一直到何云在自己身后大声喊出来：
　　“爸，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明显是要把来者的注意力从相秀那里转移过来，何云瞟了一眼相秀，尽量若无其事的来到父亲面前，却从他看着相秀的目光中发现了震惊和愤怒交杂的情绪。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父亲突然不请自来的原因。父亲只是冷冷的看了何云一眼，绕过呆立在门口的相秀，走进客厅，看着落地窗外沉默不语。
　　“爸……，先坐下再说。”
　　何云赶紧给相秀使了个眼色，让他暂时离开。相秀躲进厨房，假装忙着倒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爸，怎么突然来了？也没先打个电话。”
　　“打电话？我要是打电话怎么抓得到现行？”
　　“……您说什么呐？什么现行？”
　　何云用勉强的笑容掩饰尴尬，被父亲一眼看穿。
　　“小赵刚跟我提起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如今我算是眼见为实了。”
　　“父亲，到底是为什么事情？”
　　何云只能把装傻这一招进行到底，他知道父亲一定不会把那三个字说出来。果然，父亲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措辞。
　　“……不管怎么样，让那个男孩子马上搬走。”
　　“你说相秀？为什么？”
　　“别逼我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何云看着眼前用力点着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我想这里有点误会了。”
　　“什么误会？”
　　“相秀是我曾经的康复医生，对我帮助很大。他现在辞职了，准备考研，我就把客房借给他住，减轻点他的经济压力。而且现在他住在这里也可以照顾我。”
　　“如果你要报答他曾经帮助你，你可以让他住你纪景花园的那套公寓。如果你需要人照顾，我会让吴晓瑜搬过来。”
　　何云的话音刚落，父亲一句话把他的理由全部驳倒。
　　“吴晓瑜？！”
　　“有问题么？”
　　“有！我不能跟她住一起，她是女的。”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点燃了何云父亲心头的火药桶，他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非要跟男人住在一起吗？！”
　　“爸，不是。您误会了。我是说吴晓瑜她，她不方便。”
　　“她完全可以照顾你，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父亲，……”
　　何云的话还没说完，相秀突然从厨房出来，面带微笑，手里端着两杯热茶，轻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请慢用！”
　　“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跟何云说。”
　　仿佛一眼也不想看见相秀，茶杯刚放下何云的父亲便冷冷的给相秀下了命令。
　　“是的。”
　　相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再看看旁边的何云也是表情阴晴不定。这种表情让他不确定何云会怎么做，那种不确定让他恐惧，仿佛他的灵魂从此就要流落街头，流落出何云的世界。
　　“父亲，我和吴晓瑜不合适。”
　　何云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她有残疾？”
　　“不是的，父亲，不是的……我，我不想拖累任何人。”
　　“……”
　　客厅里突然沉默下来，相秀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后，静静的听着何云的话，他看不到何云父亲的表情，却可以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当他说出拖累两个字的时候，相秀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某种苦涩的滋味在整个公寓里悄然蔓延，何云也没有再说什么，接着相秀听见了脚步声，然后是何云父亲低沉的声音：
　　“让他搬走。就算你没房子，家里还有地方可以借给他住，直到他考试结束。”
　　“父亲，……”
　　“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明天我会让吴晓瑜过来看看你。”
　　“爸！……是。”
　　何云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想必是他父亲用眼神阻止了他所有的申辩，于是他就这样放弃了，放弃了。相秀靠在房间的门上，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一定要搬走，他也不想让何云觉得难办。果然，仅仅几分钟之后，何云敲响了相秀的房门。
　　“你不用解释。”
　　相秀看见何云的眼睛，忍不住先开口，因为他觉得如果让何云先说话自己恐怕把持不住。
　　“……对不起！”
　　何云说完就推着轮椅去了自己的卧室，留下相秀一个人对着空气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一会儿，何云又折回来，递给相秀一套钥匙。
　　“这是钥匙。你可以去纪景花园住，我在那里有一套房子。”
　　“不用，我可以租个小公寓。”
　　相秀咽下了后半句：离你这里近一点的小公寓。
　　“我那里什么都有，住起来很方便。我等下就叫人去打扫。”
　　“我说了，不用！真的。住在这里已经是打扰，怎么还能去住你的房子？”
　　“相秀！”
　　何云拉起相秀的手，把那串冰冷的钥匙塞进相秀的掌心。
　　“拿着。你住那里我放心。”
　　“……”
　　不要，我不要搬走！我要每天睁开眼睛都可以看见你，我要每天都听见你的声音，我要每天都煮很多好吃的东西给你吃，我要你就在我隔壁几米远的地方，我要你生病的时候我第一时间照顾你……相秀呆呆的看着何云，他微微低着头，头顶的短发散发出清新的香气。
　　那一秒钟，一切都改变了。相秀跪在何云面前，贴近他的身体，却在他的眼睛里看见放弃两个字，那种把他抱在怀里，用尽全力亲吻的冲动瞬间就烟消云散。相秀拍了拍何云的手背，
　　“好。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等，等明天……再收拾吧。”
　　何云说完，推着轮椅回到自己的卧室，啪嗒一声锁上了房门。相秀一分钟也不想在客房里呆，他走到客厅，茶几上放着的茶杯还微微散发出热气，证明刚才眼见耳听的一切都是已然发生的事实。
　　一个陌生的名字再次浮现，吴晓瑜是谁？听他们的口气应该也是一个残疾人，难道是他家里给他介绍的女朋友？一股寒意从相秀的脚底升起。骄傲如他，怎么会接受这样的事？即使一辈子孑然一身，他也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这来自家庭的关切又怎么能随便丢弃？根本就是两难处境。相秀陡然想起了何云突然被父亲接走的那个晚上，以及自己回来后何云的表现，他觉得自己突然看见了他的内心。身体的残疾最终让他整个人生都已经变味，但是自己却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的苦难，无能为力。而他甚至并没有打算让他伸出援手，他已经决意抽身离开，准备好独自面对。
　　相秀把手放在何云的杯子上，用力捂紧，感觉微温，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作者有话说

　　更新略迟，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