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GIVENCHY

49、第十三站：无声告别

　　Part 4
　　相秀给郁杰喂了水，又买了热粥给他喝，才回到何云的公寓，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你昨天半夜去哪儿了？”
　　何云听见门响，立刻就迎了过来。
　　“郁杰，跳楼了。”
　　“跳楼？”
　　“恩。”
　　“他昨天半夜把你喊过去看他跳楼？”
　　“差不多吧。他现在医院躺着。我要先睡一觉，困死了。”
　　相秀顾不得跟何云客气，回到房间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胡乱扒了几口冷饭，相秀又赶到医院。走进病房，他才发现自己成了另类的一个人。原来，郁杰设计工作室的同事，都已经赶过来照顾他。
　　“相秀，过来。”
　　郁杰用他唯一能动的左手朝相秀挥了挥，一脸灿烂，脸上的淤青显得相当滑稽。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大学同学段相秀。”
　　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相秀才有机会问问郁杰的情况，虽然他现在几乎一点都不能动，但是看起来这几乎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玩了一会儿，郁杰的同事们相当有默契的走了，留下相秀和郁杰两个人四目相对，这时郁杰才皱着眉头哼唧起来。
　　“很疼么？”
　　“恩。”
　　“吃东西了没？”
　　“吃过了。……他们已经帮我找好了护工，你也不用很费心。你帮我垫的钱，他们明天会带过来还给你。”
　　“这些都不着急。你好好养病，我明天过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相秀也笑笑，仿佛照顾人从来就是他的工作和习惯。郁杰的意外，让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郁杰此时表现出来的沉稳妥当也让相秀觉得他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贪玩不懂事，这也让相秀放心了不少。
　　“谢谢你，相秀！”
　　“睡吧。”
　　看着郁杰听话的闭上眼睛，相秀才第一次仔细的看清了他的长相。浓密修长的眉毛有一种英气，嘟嘟的厚唇又十分可爱，这两种气质搭配在一起让郁杰的面孔特别生动。这是一张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和何云完全不同，后者的阴柔气质从他的每一处线条中弥漫出来，又让人找不到它们的确切出处。
　　“你还在看什么？”
　　闭着眼睛的郁杰突然说，吓了相秀一跳。
　　“没什么。没什么。我走了。”
　　郁杰有些得意的看着相秀不知所措的落荒而逃，当病房的门关上后，他才收敛了笑容，沉入一种复杂的情绪之中。相秀对他的善意让他愧疚，他总觉得自己在利用他，利用了他的善良，来对抗自己对夏俊平的绝望。从四楼窗户跳下来的时候，是已经决意要告别这个世界的了。但是为什么要打电话给相秀呢？他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心里仍旧恐惧，希望在最后一刻，有一个可靠的人在身边吧。那天是他的生日，夏俊平却告诉他他们已经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他要卖掉他们同住的这套房子，搬回老婆身边。看着夏俊平收拾东西，就好像在收拾这个已经终结的残局。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重生之日，他想着，渐渐沉入梦乡。
　　相秀回来洗了澡，炖了大骨汤，第二天一早装在保温桶里，准备去医院。何云照例在书房里工作，无声无息。出门前，相秀终于忍不住把头探进书房。
　　“厨房里有骨头汤，你也多喝一点。”
　　“知道了。”
　　何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但是当相秀离开房间，何云就进了厨房，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但是随即感到一阵恶心：那是相秀亲手做的食物，却不再为他一个人。他不想面对这个现实。原来他的善良对所有人都适用，或者，那个郁杰真的也很特别吧。何云想着回到书房，继续接让他更加作呕的电话。
　　中午，相秀回到何云的公寓，却发现何云不知去向，砂锅里的骨头汤依旧微微有些热气，他想他并没有喝过吧。草草吃了午饭，相秀就接到了郁杰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有气无力的样子让相秀非常无奈。
　　“相秀，你下午能过来吗？”
　　“怎么了？”
　　“我没事儿，就是太无聊了。”
　　“你那不是有书看吗？”
　　“我看完了，一目十行。”
　　“再看一遍。”
　　“不成了，眼花。”
　　相秀无声的笑笑，好像在好心情的哄一个小孩子。
　　“来吧。来陪我！”
　　郁杰的声音在电话里蛊惑，相秀原本想要拒绝的心情变得柔软。他一个人被固定在那里的样子也真是可怜。这样想着，相秀再次走出了家门。
　　“你来了，真好！”
　　“那你得给我报销路费。”
　　郁杰一脸兴奋的大声说，
　　“当然没问题。”
　　引来旁边病床上躺着的女孩极其不满。
　　“你安静点。我要看书了。”
　　“看什么？”
　　“考研。”
　　“你要考研？怎么不早说？”
　　“怎么了？”
　　“要是知道你要复习，我就不叫你过来了。”
　　“没事。只要你别大喊大叫就行了。”
　　相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翻开那厚厚的一本考研政治。
　　“你看这个能记住么？”
　　过了不到十分钟，郁杰就忍不住问道。旁边病床上的女孩也好奇的看向相秀，似乎在听着他们的对话。
　　“嘘，别打岔。”
　　郁杰翻翻白眼，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安静中，时间的脚步让郁杰渐渐沉入回忆的流沙，他的意识随着记忆飘向远方。杂乱的回忆中，有一部分总是那么清晰，那是夏俊平的脸。很多同伴都说自己像个鸭，跟了夏俊平就是图他家财万贯，可是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自己跟他在一起超过5年，却从未得到他丰盈的馈赠。家事孩童，还有多年积累的社会经验都告诉他并没必要一定要在这个男孩子身上花费太多，他和他在一起，总还是有所保留。郁杰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才认清了现实。但是，身边这个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男孩却总是这样毫无保留的对人良善吗？不知道那个和他一起住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感受呢？看来真的如他所言，他们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
　　“朋友的。我借住在他那里。”
　　“哦。是这样。……搬来我这里住吧？”
　　相秀放下书，郑重其事的看着郁杰，却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那一个瞬间，他承认他有点生气了。他合上书，看着郁杰眼睛里的真诚，抓起自己的包，起身就要离开。
　　“相秀，我是说……”
　　“……”
　　“我们在一起吧。”
　　相秀在病房门口停下来，回头对郁杰说：
　　“……等你脑子正常了再说。”
　　“喂！你不会不理我了吧？……啊，疼死我了！”
　　关上门的时候，相秀听见隔壁床的女生发出吃吃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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