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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八站:从未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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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门被大力推开,撞击墙壁,又反弹回来。但是这些都没有引起何云的兴趣,他依旧呆坐在地板,对破门而入的老赵根本置若罔闻。
“吓死我了!你怎么在地上?”
推开老赵伸过来的手,何云为了躲开老赵抱他上床的企图甚至往后挪了挪。
“别碰~”
老赵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快步走了出去。
“给你。手机。”
何云接过来,忍住把它砸向墙角的冲动,打开来查看未接来电。当然显示的是相秀的名字没错。
回拨,听着重复的单音,没有应答。
于是何云再次回到了那种被抽掉了灵魂一样的状态。
“你这样不行。”
何云被抱上床的时候,他却又没有任何了反抗,让老赵觉得自己从地板上捡起了一个玩偶。轮椅被推到床边,稳妥地停在那里。
“老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吓人?”
“怎么了?”
“你……我叫东西来吃,你一天都没吃饭了。”
“不用。你走吧。”
“……”
赵童看表的姿势就暴露他其实根本着急着离开。
“你走吧,我没事的……不会上吊,不会跳楼……”
“没人说你要自杀!……我先叫东西给你吃。”
何云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听着老赵打电话,开门,把热腾腾的饭菜摆到他的床头……
“老赵,我真没事儿。……我吃不下去,你呢?”
赵童略微停顿,拉过何云的轮椅坐上去,顾自吃起来。
“何云,你爱上那孩子了吧?”
“你开什么玩笑?”
何云觉得自己差点把嘴里的米粒喷到赵童的脸上。
“以前,樱桃小丸子也没有让你这么紧张……”
“这不具有可比性!相秀不知去向,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你看CSI看多了吧你?”老赵把眼睛翻了两圈才停。“你看,他不是来电话了么?说明他根本就没事……就你喜欢瞎操心!”
何云看着老赵把饭盒里最后一块五花肉赶到自己碗里,颓然的放下了筷子。老赵当然还是要走了,口袋里嗡嗡作响的手机连大象也吵得醒。
“你快走吧,快走吧!……我这下半辈子还指望着你呢!”
何云把老赵推出卧室,自己也进了书房。不过是一天时间,邮箱里已经堆了不少邮件,手机上也有大堆的短信等待回复。日子是要过的,工作是要干的,钱是要赚的……
只是那一张崭新的桌子后面是空的。原来生活里突然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都让人如此不习惯。
深夜,何云没有半点睡意,他呆呆面对着眼前尚未完成的辩护词。过去的几个小时,无论何云如何拨打,相秀就是不接电话。于是何云就一次一次的想象着回荡在旷野里的孤单铃声。
这是他寻找这个人唯一的办法,他们的关系也如同半空中不可靠的无线电波:只要他拒绝,他就在他的世界之外徘徊,不得而入。
凌晨三点半,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但是何云的性格不允许他轻易放弃。
“……喂?”
“相秀!”
“谁啊?……”
睡意朦胧的声音。
“我,何云。”
“……何云……?”
“你到哪儿去了?我两天都找不到你,打电话也不接!你在哪儿现在?”
何云全部紧张的情绪都找到了一个发泄出口。
“何云,何云……你别急。对不起,我没告诉你。我……回家了。”
回家?
这两个字蹦进何云的脑子里,让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家里有什么事么?”
听到何云的语气终于恢复正常的关切,相秀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他伸手打开了床头灯,才意识到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很晚了。你还没休息?”
“我,没有啊。”
“太晚了,你赶紧睡觉吧……我过两天就回北京。”
相秀明显是准备收线了,但是终于让何云一句狠狠拦住。
“家里出了什么事?!”
“……”
“你不说?我明天就飞过去。”
“喂!你!……”
“我说到做到!”
相秀听着何云赌咒发誓的声音,心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感触,好像是感动,好像又不是。
“……我妈过世了。”
这回轮到何云说不出话来,握着电话的手不由自主地发紧,连同嗓子,甚至思维都紧紧地缩成一团。何云从未体验过失去至亲的感受,甚至他的生活中很少有人提起死亡这回事,都是忙于追逐世俗名利的人们,没有人有时间去预想自己和别人的死亡。但是,相秀却不得不一再得面对它:不断的失去,再失去……爱情,亲情……统统被死亡一刀斩断,血肉模糊,无从弥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痛缓缓浮现出来。何云清楚自己并不能够为相秀填补他任何一种情感的空缺,但是他此刻却那么强烈的想要在他的身边。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相秀现在需要的,但是何云想,这是他自己此刻需要的:他需要在那里,陪伴他再次度过苦痛,度过伤心,从而验证他们的感情,给何云自己。
“相秀,你听我说……我明天就赶过去。”
“不用,不用了。我能处理。”
“等我!”
这回倒是何云先挂了电话。
相秀的家乡不过是长江边一个普通的小城市,最近的航班也要等到第二天的早上八点多钟。何云自然无心睡眠,只是找出一个可以挂在轮椅背后的双肩包,然后收拾了几件舒服的衣服,以及其它生活必需品。隔一会儿看看手表,又想起还是需要一件正式的着装,于是又翻了一遍衣柜。
六点,相秀醒来,看见外面依旧黑暗的天空,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他是如此的需要睡眠,让他暂时忘记现实的残酷,忘记他曾经的爱恨,忘记那种直面真相的恐怖,忘记那种无力摆脱的疲惫。
七点,何云自己推着轮椅出门,腿上放着大大的背包,为他抵挡了一点点地寒意。
“谢啦!这么早把你拉起来。”
“你一个人去行不行?”
“没啥不行的!我让相秀到机场去接我。”
“好吧,几点的飞机?”
“八点五十五。还早,先吃点东西去。”
黑色的轿车穿过清寒的雾气,疾驰而去。
飞机落地的时候,重重的冲击着何云的身体,他撑住椅背低档一直向前的惯性。是空少把何云背下飞机的,然后他就看见相秀站在人群中急切地样子。
“你还好么?”
他问。
相秀微微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