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放》董*猫

70、第七十章

　　江错

　　一个星期后我返回上海，方方却不在了，这次她没有离家出走，她被公司派往外地出差。
　　我给她打电话，问她：“你不是说女助理不用跑外线的吗？”
　　本来说好等我回来后一起庆祝她正式转正的，我连礼物也买好了，可是我回来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还谈什么庆祝不庆祝的。
　　“对不起，我们公司这个月接了张大订单，我们代工厂都快忙不过来了，老板都亲自出动顾，所以..........”
　　我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你就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吧。”
　　她在电话那头小声的说：“二星期左右吧。”
　　“什么？这么久？”
　　“对不起啊，这样吧，我尽量早回来好不好？”
　　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只好说：“你几号回来，我来接你。”
　　“说不准，到时候我打电话通知你。”
　　我无奈的说：“好吧。”
　　等待的日子异常漫长，我一个人在战斗，世界杯结束，意大利夺冠，天气依旧炎热，可是方方却不在我身边。
　　方方的同学搬出了老房子，所以我每天开车去老房子给方方养的花浇水，说实话，我不喜欢种花，但是她喜欢。我喜欢呆在老房子里，喜欢空气里有她的味道。
　　方方走后没多久，她养的花就开出了红色的花朵，很美丽的花，花形似一个挽成祈祷形的手掌，整朵花全身上下没有一片叶子，此花美虽美却隐隐藏着哀伤，止不住的哀伤。
　　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生生相错。我低声喃喃道。
　　有那么点意思，我笑了笑，心想，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花，这话很有道理。脑子里全是那个精灵古怪的女人的身影。
　　暗香涌动，浓烈的花香致使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手一抖不小心打碎了花盆，我从室外另外取来了新的花盆将此花移值入内，不想第二天再来时她已然驾鹤西去。

　　又过了一个星期，方方打来电话，告诉我，她还要晚一星期回来，暑假已所剩无几，我手上还有几日空闲，我便问：“那我过来看你吧，你宾馆地址是多少？”
　　“怎么你要来吗？”听她的语气好像很不方便似的，我心里多少有些生气。
　　“不方便？”
　　“不是，我和一个女同事同屋。”
　　“不要紧啊，我可以另外再开一间房间。”
　　“啊，那多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喂，你是不是在外面搭上哪个帅哥了，所以不方便我来？”
　　我故意找茬的问，方方果然气呼呼的骂了我一顿，我这才笑了出来，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莫名感到心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我不是一个自我缺少安全感的人，但是我总是在不经意间感到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离自己远去。
　　方方回来那天我去长途汽车站接她，比起我离开时她又瘦了，脸色不是很好，戴了个大口罩，一笑眼睛就弯了。我走过去狠狠的抱住她，她推开我：“别这样，这么多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笑了笑，扯下她的口罩准备亲她，谁知，她马上又拉了回去。
　　“你感冒了？怎么弄了个这么大的口罩？”我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丫头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发烧呢，别弄不好她是带病出差的，那就不好了。
　　“是啊，咳，咳，咳......”方方的哑着嗓子说：“杭州那地方，别提了，风水不好，我一下车就拉肚子，然后就感冒，大热天的连空调也不敢开，和我同屋的MM都怕了我的说。”
　　“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都多大的人了，怎么我去杭州我就没事？”我搂着她往外走。
　　她笑呵呵的说：“谁叫我人比花娇呢？”
　　“是烧焦的焦吧。”
　　直到方方笑着追打我，我才有了那么一丝真实感。
　　回到老房子后，我把她行李搬到楼上她的房间，刚想打开却被她阻止。
　　“别，我衣服还没洗呢。”
　　我做了个晕倒的动作：“几星期没洗衣服？”
　　“是啊，我懒啊。”
　　我还没见过比她更会承认错误的同志。
　　“你怎么还戴着口罩？到家了，不要紧的。”
　　方方慢慢的摘下口罩，她的唇色很淡很淡，脸色是苍白的，甚至有点偏灰。
　　“很累吗？”我把她抱到床上休息，此时的她精神不好，多说无益，还如让她睡个好觉。
　　“有点儿？”
　　“只是有点儿？”
　　如果只是有点累，她的脸色不会如此难看，如果只是有点累，她不会是如此消瘦。
　　“再加上水土不服。”她诚实的回答。
　　我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不放心，拿出温度计替她量体温。
　　“哎呀，我说了，我没发烧。”方方挥开我拿着温度计的手。
　　“不靠谱。”
　　我还是把温度计塞她进了她嘴里，量好后，她拿出来看了看，又得意的还给我：“看吧，我就说你小提大作了。”
　　给她盖上薄毯子，把电扇开小点，我就下楼准备晚饭。
　　“睡吧，吃饭时我叫你。”
　　“嗯。”
　　我不是一个稻草人，听不懂你拙劣的谎言。
　　我手机里方方的电话号码是，本地。

　　“您好，森翔实业。”
　　“转助理室董放，谢谢。”
　　“助理室的董放？”
　　“对，麻烦转一下。”
　　“对不起先生，董小姐一星期前已经辞职了。”

　　董放

　　“为什么我在最倒霉的时候总是会碰到你？”
　　我撞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熟人，一个总是在我倒霉的时候遇到的人。
　　“你今天是不是又想跳苏州河？”
　　对，他就是那个苏州河畔无聊的要命的大叔。
　　“这里是黄浦江，你越界了。”
　　真是要命了，我都气糊涂了。
　　“无所谓，江河本一家。”
　　我看看大叔，然后转身离开，大叔追了上来，我不想说话，在街边打了辆车回家。
　　袁丽琪对我说，恭喜升官，我用关门声代替了同喜，同喜。
　　伟哥发来短信祝贺我转正成功，我直接关了手机。
　　可是，我该怎么面对江错？
　　为什么总是在我最高兴，过的最顺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

　　我好像跨不过去了，我该怎么办，谁来帮帮我？

　　江错

　　她吃的很少，勉强自己兴高采烈，装的辛苦。
　　饭后，我收拾碗筷却被方方抢去了工作，她说：“我来，我来。”
　　我笑着拧她的鼻子：“你现在又勤劳了？怎么在杭州衣服臭了这么久就想不起来洗洗？”
　　“哎呀，我帮你洗碗还不好吗？话真多。”
　　“呵呵。”
　　我从背后抱住她，看着她洗碗，她先是洗自己的那双碗筷，洗完后单独放在柜子里，然后再把别的碗洗了，这些碗洗好后被放到了另外的一个碗柜里，与她自己的碗筷是分开放的。
　　我心中大至有数，又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的脸，她拍开我的手转过头去：“有毛病，有你这么看人的吗？”
　　我还是笑笑，不作声响。
　　晚上，方方一直坐在楼下客厅里看电视，从七点半开始看，一直看到凌晨。我就坐在她身边，陪她。
　　“睡觉吧。”
　　我们上楼睡觉，董放尽量侧过身子背对着我睡觉，不发一语。
　　我紧紧搂住她，她身上全是汗水，手脚却是冰冷的。
　　“你很冷吗？”我揉挫着她的手问。
　　“没有啊。”
　　“你身上怎么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是84吧，外地出差嘛，宾馆浴缸很脏的，我习惯用84来消毒。”
　　“哦。”
　　过了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我紧紧抱住她，她把头靠在床边，尽量面朝下。
　　“江错。”
　　黑暗中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她轻轻的叫了我一声。
　　“嗯？”
　　“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说吧。”
　　“我曾经和妈妈，打过一架。我还骂她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我觉得很内疚，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方方指的是我们的妈妈，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逃课跟踪她的养父，结果被她看到了那一幕。
　　“她从来没有怪过你。”我说。
　　“真的吗？”
　　“嗯。”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好吗？会打小孩吗？你能告诉我多些妈妈的事情吗？”
　　“你想听故事？”
　　黑暗中我给方方讲了自己小时候与妈妈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听的认真，仿佛时光倒流，那些场面，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好像真的在她眼前出现了一样。
　　“我小时候要是能和这样一位妈妈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至少她不会甩我巴掌。”听完故事后方方是这么说的。
　　“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
　　“这样我就不会爱上你。”
　　时间分分秒秒在流逝，方方的身体紧绷着：“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
　　“如果你没离开卫敏俐，她就不会嫁给别人，你们俩要是现在还在一起，该是多幸福的一对。”
　　“但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它不是阿甘他妈手中的巧克力盒，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
　　“你离开卫敏俐是因为妈妈生病的原因吗？”
　　“对，那时她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北京，没有人照顾她，生活起居上很不方便。”
　　“她得的是什么病？”

　　董放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等待痰菌培养结果，口罩戴着很不舒服，让我感到快要窒息。
　　“这样真的好吗？”
　　袁丽琪坐在我面对的位子上，她也戴着口罩，在我的要求上还戴上了眼镜和手套。
　　“你应该告诉江错的。”
　　“看结果。”
　　希望老天爷不会太残忍。

　　江错

　　“肺结核。”

　　董放

　　结果还不算太糟糕，我做了化疗切断了传染源，只用了两星期。
　　可是，依然有病变的可能性，我必须保持身体健康。
　　工作没了，我不是废物，我能站起来。
　　我叫董放，今年24岁，最大的愿望是和江错在一起。

　　江错

　　她在我怀里哭泣，像个孩子般无助。
　　“傻瓜，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可是我害怕。”
　　董放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女孩子，介于女孩与女人中间，她很倔强也很胆小，喜欢甩人巴掌也怕被人甩巴掌，极爱面子，不喜欢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秘密。如果有一件事情她不像想告诉你，那么她会守口如瓶一辈子。
　　之后的每天早晨，我都会和她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春泥，这是她喜欢的曲子。

　　董放

　　有人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我和江错之间怎么互欠的已经无关重要，他对我很好，照顾我，保护我。
　　应该感觉到快乐幸福的，可是，我没有。
　　如果两不相欠，又会怎么样？

　　江错

　　早上起来，董放说要吃小笼包，我去弄堂口的小吃店买了两笼回来。等到了付钱时才发觉自己没带钱包，还好家就住在这里和老板也比较熟，老板说无所谓，吃完了再来付也行。
　　我把热腾腾的小笼包送到楼上卧室时，方方正坐在床上，手里拿了件小衣服。
　　这是轩轩的衣服。
　　因为方方的病，我们不得不把孩子交还给了小卫。轩轩离开的那一天，方方哭的很伤心。
　　“小孩子，没心没肺的，几年一过他就长大了，你还指望他记着你？”我笑着调侃道，不想方方总是为这件事情伤神，“快吃吧，小笼包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拉开衣柜取出外套，摸摸口套，空空如也，又去翻弄我的公文包，钱包也不在那儿。
　　我想大概是掉了吧，于是从抽屉里拿出张硬卡，准备去银行取些钱出来。
　　“你在找什么？”方方问我。
　　“我钱包掉了，上银行取钱去，你的小笼包子钱都还没付呢。”
　　“这么麻烦啊。”她走下床从自己的小包里抽了几张钱给我：“你拿去用吧，休息天银行人多。”
　　我付了小笼包子钱后转道去了银行，取了钱后我把前面欠方方的钱还给她。
　　“你这是干嘛？”
　　方方狐疑的盯着我手中的老人头。
　　“还你钱啊。”我说。
　　她没接，用一种很冷的声音跟我说话：“我们俩用的着算的这么清楚吗？”
　　我摸不着北，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说，方方转性了？不爱钱了？
　　听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还她钱了。
　　后来我又丢过几回钱包，幸好身份证没丢，有趣的是我身边的一些小东西也时常找不到，比如说领带夹，手机，乐谱，钢笔，就像一只隐形的精灵生活在我身边悄悄的把它们藏了起来。
　　一次二次，我可以说无所谓，时间长了，问题来了。
　　又是一个休息日，我们中午在家包饺子吃，我做了甜面酱，沾着饺子可好吃了。方方胃口好吃了不少。
　　我们俩吃着吃着就闹了起来，你抢我的我抢你的，最后以我吞了方方盘子里最后一颗饺子险胜。方方抽了张纸巾帮我擦嘴巴：“哎呀，又不是小孩子吃饺子都抢来抢去，你看看你吃的满嘴的油。”
　　我一看方方的脸，心想，你也没比我好多少，我也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巴：“小董，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她看看餐巾又看看我，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嗨，怎么了？练傻呢？”
　　方方不响，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蹬，蹬，蹬”回到了楼上卧室。
　　我跟着她上楼。
　　“你到底怎么了？跟谁闹气呢？”

　　董放

　　“你到底怎么了？跟谁闹气呢？”
　　江错生气了，看着镜子中渐渐老去的自己，再看看依旧年轻的江错，时间是怎么样爬过我的皮肤，我比谁都清楚。
　　如果时间就此停留那刻多好。
　　我很害怕，我不是一个稻草人，我也会害怕乌鸦与死亡。
　　如果我死了，江错会怎么样？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幻想自己的葬礼，我希望自己像个英雄般死去，烈日当空的七月里的某一天，上海市突然阴云密布，人们自发聚集在一起为一位英雄送行。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幻想的，那时觉得很有趣，甚至还和小朋友比谁的葬礼更轰动，现在想想，这么不吉利的话也只有小朋友才说得出口，毕竟童言无忌。而我现在幻想的最多的还是我的葬礼，但是心情却不一样了。我会想，如果我死了，江错会怎么样，他会不会殉情，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还会认识吗？如果我们两不相欠，是不是来世我们就不会再追着彼此讨债？
　　我不知道。

　　转身，面对江错，微笑。
　　算我自私也好，贪心也罢，这辈子，你，江错，欠我的还不清了，因为一个孩子。

　　（这就是结局，此二人的故事就到此结束，如果有兴趣我会接着写番外，不高兴另外开贴了，就在这后面续写，如果您高兴看下去，请接着往下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