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第四十七章 ...
-
董放
毫无预兆的,他的嘴唇就落了下来,只觉一股湿热之气灌进嘴,随后我们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像两条灵活的小蛇。我拼命躲闪,他拼命追赶,最终我们还是被欲望的河流冲垮,在旋涡中迷失方向。
此时我脑中的道德又冒了出来,可是不一会儿,我坏心的就将之否定。我和江错接吻,我们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至少这个错误不是我个人造成的,这个局面也不是独自精心布置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都不好了凭什么再来管我?
但是,我还是把他推开了。
因为桔子香水。
这是一道伤痕。
我推开江错,看着他受伤的表情,我也很是不好受,他抱紧我,问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方方,别再赶我走了。”
我理了理头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顺了口气,“回去吧,天晚了。”说完,我准备下车,却被江错一把拉住。他这架势好像是在威胁我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不然今天咱俩就没完。
我也上火了,这人还想要我怎么样?
这种道理也要我挑明了讲?
我几岁,他几岁,我是女人,脸皮不比他厚。
有见过做哥哥的死拉活拽的要跟自己的亲妹妹睡觉的没?
好,我有话直说,气死拉倒,一了白了。
“你能不能理智点,事到如今我们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还指望着破镜重圆?”我说这话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充满一股怒气,不知道在怨谁。
“为什么不能,你爸和我妈不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一起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行,做人有时就要自私点,前怕狼后怕虎,你累不累,嗯,你累不累?”
我的天,江错的口才居然这么好,我都没想他抢白功夫如此了得。
“我听你放屁,他们好,他们恩爱,这对狗男女,狗日的,把我妈害成这样,全他妈死在外面好了。做人要自私,对,是要自私,你怎么不问问我,我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让我感到恶心!好了,话说到这份上了,做哥哥,做陌路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劈头盖脑的把江错骂了一顿后,我快速溜下车,他脸色不好看,一会发作起来真把我给那个了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好女不与男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来日方长。
可是,江错追了出来,我一看,不好,这里是危险地带,一旦被邻居看到我和他在弄堂口拉拉扯扯把这话传到我妈耳里,那可不行。
“你敢!”
我这个人吧,有时挺凶的,这不,我一手指着江错的鼻子一手插腰,我就不信他还敢过来。
“走,走,走,你跟我走!我还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你!”
他也上火了,冲出来就把我给逮住了,一下子把我给塞进车子里,我们两个在车里扭打,推桑,最后嘴巴还是粘在了一起,就在我家门口的弄堂口。
擦抢走火最关键时不知道是谁先停止了攻击,双眼对视片刻,默默无语整理衣服,照照镜子,拉高领口,似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又何必太过坚持,我不介意你是谁,是何身份,我要我们在一起。”江错说的斩钉截铁,语气里竟透着深深的悲凉。
而我呢,我的心在那一刻动摇了,迷茫了。真的,我在那一刻听见他这么说,突然之间没了勇气,没了自信,我问我自己,他这么坚持到底为的是什么?是因为拥有的年轻身体吗?
身体没来由的一阵寒冷,我假装很镇定,假装对着车内的后视镜梳理头发,其实,我的心是慌乱无比的。
每个女人都年轻过,桔子香水卫敏俐也是,那么他们呢?
我想到了卫敏俐,不可否认的是,我是善妒的。
那些他和她之间在维也纳的日子又怎么算?
她怀过他的孩子又怎么算?
她被老江陷害不得已离他而去又怎么算?
他发现真相后又该如何选择?
所以,现在,做个好人,一刀两断。
“哥,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说。
“有什么关系呢?”他反问。
“有什么用呢?”我也反问,“我的心不习惯幸福。”
只怪□□太过美好,迷了他的眼,错把□□当成爱,衷心希望他从次睁开双眼,看清哪个才是他真正需要的女人。趁事情尚未暴露尚未流为街头巷尾的丑闻时,及时收手,退回来时的路,紧守住自己的分寸。也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好过从次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摸摸良心,我的要求过分吗?
我跑回自己的家,江错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他没追出来,他知道如果他出来的话我一定会翻脸,到时候我妈妈知道了真相,说不定我和他就真的完了。
我和妈妈随便弄了点吃的,我洗好碗后妈妈对我说,她想听我弹钢琴,她已经很久没有听我弹过了,想念的很。
我说好的,然后我们上楼,我把床铺好让她睡在上面,她说才七点多睡不着就和衣躺在我的床上,然后我开始弹琴。
大概我也有点弹琴的天赋吧,柳依依是个钢琴家,江错也是个钢琴家,江崇岩年轻时也弹过琴,董昔年也学过。可是我不喜欢音乐,它太过死板,学习钢琴只能说是自娱自乐。
我弹的是茉莉花,这首小调简单易学易弹,而且音色轻柔适于催眠。
反反复复弹来弹去就这几个音阶,妈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我给她脱了衣服盖上被子,细细一看,发现她的眼角多了几条皱纹。
她还是老了,不年轻了。
再华丽的袍子穿在她的身上也无意义,曾经的小小红小兵现在只是个寂寞的中年女子。
夜还在继续,我却不想早睡,才过八点,家里已无声息。我关了房间内的黄色水晶吊灯,开了床头柜上一展小小暗暗的灯,翻了几本书出来扔在床头柜上,然后躺到母亲身边。
我看也没看随手就拿起一本,拿到手上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杜拉斯的《情人》。
我喜欢这个法国女人,晦涩难懂的词句拼凑成的故事,留下足够大的空间任人自由想像。喜欢杜拉斯是没有理由的,最喜欢开头那段。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个男人向我走来。他彬彬有礼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年轻时更美。那时你是个年轻女人,与你昔日的红颜相比我更爱你如今凋残的容颜。”
我也是个女人,我怎么可能不爱这浪漫过分的“花把式”?
这真是美好。
我一直希望书中的情节能出现在我身上一次,可是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我怀疑我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去重新经营新的感情。而我身边的感情往往都是已失败告终。
一夜无眠,我看了很多书,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奥斯汀的《感性与理性》,还有一些纯□□小说,我看书的速度很快,越是认真越是看的快,等我全部看完时已经是新的一天的早晨了。
我把妈妈叫醒,送她去心理医生那里做心理辅导。国内心理医师奇缺,不像电影里拍出来的东一个搞心理的,西一个搞心理的,这是一门新兴产业。我们去心理医生那里要事先预约,还得一早就出来排队,不然挨不上号。母亲的物理治疗基本已经没什么了,剩下的就是心理治疗,这个是自费的,巨贵,我妈单位不给报销的。
我陪我妈在医院心理室门口排队等号时暗暗计划着春节过后怎么着也得找份工作,我手头上的钱不多了。
可是厄运还是没有放过我,我的生命中又一次迎来了不可承受之痛。
在那一个寒冷异常的冬季里,我爸死了。
警察找上我的时候我正在给我妈喂药,他们把我叫出去,里弄里面一个基层干部样的老年妇女同志在屋里陪着我妈,我一看这来势心中就有些不详的预感。
警察问我:“董昔年你认识吗?”
我:“认识,他怎么了?”
警察:“和你什么关系?”
我:“他是我爸。你们是来找他的吗?他不在家,有什么事儿吗?”
警察:“这是北京朝阳区XX分局发来的传真,你过来看看,认一认。”
我接过传真,第一页和第二页是黑白的扩大数倍的照片,是董昔年和柳依依的照片,闭着眼睛的照片。后面一页是他们的死亡通知书及解剖证明。
我当场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