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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第四章
      医务室变得很狭隘了,两个胖子是挤着走出门的。陈皂一的妈妈过来了,一看就给人感觉是个厉害的角色,全脸淡妆,眉毛上的是藏青色,内双眼睛狭长而精灵,很瘦,非常的瘦。老班不停地和人家母亲道歉说事先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陈皂一则向大家道歉说没能好好打比赛,(话说班长被迫下场后,我们这个A中伟大的4班就得了六分,光罚球都不止这个数了吧!最终被人家倒追17分,输的很难看)。乘着没人关注我的时候,没道别就闪了。
      宁宁又在门口等我了。赶紧推着车跑过去,这个人非要对班长这么执着吗?
      “你可真行,等多久啦?他没什么事,小伤而已。”向她挥挥手,嚷道。
      “不要那么大声,我毕竟没问什么,就是等你放学嘛!”宁宁是很不会掩饰的人,捣鼓来捣鼓去还是前言不对后语的那几句话。
      没搭理她,眼睛瞟到屈是辛一个人推车车出来,绿色外套挂在肩膀上。“喂,我要找他吃饭,你去不去?”
      “啊?!”
      不管她了,推车向屈是辛走去,“屈同学,今天赢了球又赢了面子,请吃饭吧!”这件事太没把握了,我跟他一点也不熟,而且今天他应该受到很多女孩晚餐的相约。
      屈是辛眨巴眨巴看了我几眼,继续看了看不远处的许宁,“好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爽朗,长相优秀的人不是都很傲吗?而我却意外地看到了他深深的真诚。
      必胜客里坐定,就跟他侃了起来。装作男生的样子,偷学男生的口吻,宁宁用脸色告诉我一点儿都不像,而且十分不伦不类。我猜那丫头是来蹭饭的,过完甜品就走了,尝过她母亲厨艺的人就知道蹭饭是多么必要的事。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立马跑向他旁边坐下,贼贼地瞄了他两眼。
      他咬完最后一口提拉米苏,舔了舔嘴唇,纸巾轻柔地拂过嘴畔,“你不怀好意!”
      “不能这么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自认为这时候的态度是很谦卑的。
      “帮你做坏事?”挑眉看我,弄的我都不怎么敢看他。没人教过我怎么应付生活中很精明的男生。
      “是!”
      “不干!”回绝地斩钉截铁,不带商量余地。
      “喂,给我搞清楚状况,寒假时你那课业谁帮得忙,补课又是谁帮得忙?”但愿恩威并施能够打动他。
      “给我补课的不是你姨妈吗?我妈不还给了个大红包吗?”这家伙又叫了份甜品,消耗这么大,不知道他胃里装了什么东西。
      “你妈妈也是搞教育的,当了一定级别的教育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授课于成绩相当差劲的学生。”‘成绩相当差劲的学生’不知道他承受不承受的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忙我必须得帮,否则就是忘恩负义的坏蛋了?”看我点头的样子,他只能无奈地答应了。“到底什么事,您简小姐一个人还办不了?”
      “我要你配合我,在电话里演戏,一对中年夫妻。”
      “What”屈是辛的嗓门一下拔高了很多,把这词的发音配上李小龙的招牌动作就可以去街边卖艺了。
      “哇什么?照做就是了,给你台词。”说完,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预先准备好的小纸条。
      他很快把台词看完了,接着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真么做有意思吗?听说她在学校人缘很差!”
      “没意思,我的脑门可能被揍了,总之,我也没办法解释。”
      “这无关于你的脑门,这是一个简单的情感问题。”一百九十几公分的人也会开玩笑,认为大个子运动员思维木讷地像大树一样的人们,今天看来,你们错了!
      “爱开玩笑的家伙。”我拎起包,把那一百九十几公分的也拎了起来,“快点,跟我办事去!”
      他倒也利索,起身理了理衣服,背包拿出了钱包。我制止他说,“早结过了,快走吧!” 我们并排行走的时候,我的自卑感又猛烈地增加了几倍,我必须仰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二三十厘米的距离成了一段不可度量的长度。
      始终开不了口,在公用电话旁踌躇了很久,踱步、整理心情、调整语调,“拜托,大姐你快点好伐?我兄弟还等着我上线呢?”,屈是辛很不耐烦了,不断催我。“不是,这很难开口啊!
      男生就是男生,耐心少的可怜。屈是辛拿起话筒,拨号,嘟,嘟,嘟的声音和我心脏的跳动相比好慢。话筒那边传来‘喂’的声音。屈是辛一捏鼻子,“喂,老师你好,我是苏贝的爸爸。”
      “哦哦哦,我想跟你反应一下苏贝的问题。”
      “当然,孩子的学习问题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老班抱着假苏爸磨了半小时的口水,远远超出我给的台词。心神不定的我巴着台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屈是辛表现的很不错,让人怀疑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类似的事。他良好的表现让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这是最好的结局,老班那么熟悉我的音色,哪怕刻意变声也不足以令她相信。
      他的举动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我无法单纯地说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拥有较好的容颜,拥有强壮的体魄和高深的篮球智商,拥有传统的义气和好脾气。这么说似乎太早定结论了,其实不是的。男人的气质在行为举止间就可以探析。
      三天半,这是我给苏贝的期限。只是她任然没有出现。我不否认我非常希望她(我们)回到原来的轨。我否认我跟她之间出现友情。我不否认我生活的纹理发生改变。我否认这是与她有关的波动。
      会考将近,很多人变得繁忙起来。说白了就是那些平时不怎么繁忙的人,像郁芳菲这样的,这么说好像也不完全正确。她一直挺忙的,忙着买漂亮衣服和娱乐周刊。我还好。已经把繁忙平均分配给了先前的一年半,现在不需要‘临时抱佛脚’了。几个文科老师表面上装地非常平静,上课时却免不了出卖情绪,夸张地重复了很多基础题。每到这时,我将头偷偷撇向窗外,那些个初夏的积极分子呼啸着狂奔进来。我的脑部、身体以及皮囊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灌入了暖暖的幸福感。怀念、想念、真实地渴望幼时隔壁阿姨煮的青蚕豆。身上带着‘粉末’的白蝴蝶会在院子外的篱笆里不停寻觅、停留,我经常会相当正义地把这些前身是青虫的家伙‘凌迟处死’。现在回忆起来,它们似乎是挺可爱的,无耐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场景。
      最初的时候,我认为米桀是特别的,但米桀被A中化了,不晓得是受灭绝的压力,还是不知不觉就被同化了。但客观的说,怎样才算特别呢?难道配我的胃口才算特别,为我一个人做出的改变才能换来我的认可。
      无论如何,不打算听最近这些物理课了。翻出几本英文小说,名气不响,长辈们开心起来也只会送套装的《哈利波特》。这些书是在无聊的周末顶着太阳在脏乱的私人小书屋里淘来的,第一遍都没怎么看懂,第二遍了解点意思,第三遍才心领神会。我坐前排,米桀显而易见地知道我在干吗了,我也很清楚他已经极其厌恶我了。可是,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地偷偷看他几眼。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正眼看他都不敢了,只隐隐地感觉他的目光会在我的身上停留几秒,郁芳菲一早就把这种感觉称之为少女怀春的幻想。
      楼道里尖锐的皮鞋声急促地传来,几个睡的像猪一样的也纷被同桌弄醒。老班临检的频率最近有点偏高。‘啪’的半敞的前门被狠狠推了开来,苏贝穿了条豹纹短裙,非常性感,大有山口组大姐的范了。
      她径直走到原来的座位上,“简单,给我滚出来。”
      我太惊讶了,甚至忘了畏惧,“下课,我们再谈。”我的语气也很硬。
      “等个屁啊,你他妈做了什么事?谁要你多管闲事了?”苏贝开战。
      教室沉默了一分钟。老班在一分钟之前已逃离。她是确认我能摆平这件事,还是确定苏贝不会闹事,她恐怕不想自己惹事吧!米桀忽地拉起苏贝的手,苏贝被莫名的米桀弄傻了,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米桀拉她到教室外面,苏贝以为又要接受批评,做出无畏的表情,哪知米桀一个人回教室把门锁掉,“我们继续上课。”
      这个人,他想折磨她吗?那是因为他太不了解苏贝的底线了。
      张天翔那一票男生热烈地鼓起掌来,众男生不一致地‘wa’起来,教室的温度被迫升高。我实在不愿意有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牵涉这件事,给米桀一个眼神就冲出教室。
      苏贝步伐很快,就如同她的急性子一般。我在后边紧紧跟着,我们穿过两栋教学楼,过了曲桥,再过了前段的小桥,才到了她理想的目的地——望心亭。说实话。来A中一年半只知道有这么个亭子,还真的没来过。苏贝一路上没说话,来了亭子也是踱了几圈才开口。“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很不爽啊!”
      “你指什么?”
      “假冒我老娘老头子打电话给老班!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的,是不是老班一早拆穿了我们,告诉了她。
      “我,”不擅长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是我,我只是替你选择该做出的决定,难道你想辍学?”
      “我辍学又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早知道她这么不领情,那个晚上我完全可以不用请客,而是和宁宁去看电影,去生活馆,去哪儿都可以。“好吧,我错了,我不该带着慈善的面具让你产生错觉以为我想要挽救成绩差劲脾气还恶劣地问题少女。我是一个没有公德心的嫌贫爱富又爱慕虚荣的人,我甚至没在学校发布的诚信考试的红色大条幅上签字。”
      “你赢了,我吵架吵不过你。”她向我摊手。
      “我只是希望你留在4班,这个城市最好学校最好的班级,在这个国家里都还很优秀的地方,还有,有最优秀的学习委员。”
      “脸皮这么厚,本来打算揍你一顿的,现在觉的你好笑。”
      我冷汗流露,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可是,好像,“你这么小,能打到我吗?你的手甚至够不到我的头。”
      “真想打吗?”她做一个搞笑的打架姿势。
      “想!”我郑重地点点头,露出天真开心的脸孔。
      “为什么?就这么确定能赢我吗?”蛮夷地拍了我的脑袋,她真的够得到我的脑袋。不怎么像原来讨厌看女生拍打自己男友的脑袋那样讨厌这个动作了。
      “我没打过架,觉得会很有意思,一直期待着呢。从小,我的家长们不允许有太野蛮的动作,比如说跟长辈顶嘴,哪怕他们说错了。我性格胆小乖僻,也很难有打架的机会。现在,男生肯定打不赢了,所以只有女生。”苏贝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神经病的女人,她是被保护地多么好,她站出来那才是名媛典范啊,她到底还要追求些什么?
      苏贝没有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破血斜阳。那是一种让人无法割舍的美丽,是夕阳,也是苏贝。我愿时间定格,永存在这一秒。灰暗瓢淡血红,喧闹一触即发。我们共同椅在柱子上,吞噬安静,被安静吞噬。A中此刻像极了一个硕大的摇篮,而我们就是那摇篮中的婴孩。发丝吹拂到嘴边,并不着急轻吐它。却发力吮吸如丝的香味。苏贝脱了鞋,漂亮的指甲露出来,小巧而精致。我眯着眼,静静等待夕阳最后的力量,校园里的人影稀疏可见,也包括我们两个。我轻轻走出亭子,踩在雨花石道上,身后传来一个声响,“等一下再走。”
      我折回亭子,坐在石板凳上,好奇地猜想她到底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她没有迟疑,“我不讨厌你,”她说,语气平淡的出奇。
      “哦!”
      “我讨厌很多人。”
      “恩!”
      “那次艺术节的第一名真的很令我感到开心。”她像是在叙述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一般。
      “我也是!”我说。
      “你不会有我快乐的,对于这件事。”苏贝一下成熟多了。
      靠着柱子坐的很迷离,是梦也是真实,“是没有你那么多,可我仍旧享受荣誉带给我的快乐,但有时候习惯会把一些感觉冲淡。”
      “哈哈哈,”仔细想想苏贝也是很喜欢笑的,“我嫉妒你,真的。”苏贝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闪躲,继而迷惘地看着远方。我没有接话,不知该怎么接下去。看我不说,她继续讲,这次疑问句,“你能想象考倒数第二拿‘三好学生’的心情吗?”
      “你爸砸钱的吧!”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我也并没有有这个或别的什么而轻视苏贝。
      “真他妈恶心,”说完她把自己的鞋捡起来扔池子里去了,“我经常转学,每转一次拿一次奖状,大家都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们,特别是女人。”
      我接了句,“这对部分人来说确实不公平。”
      “你以为我想要吗?这就是种买卖,有人掏钱就有人卖货。”
      “赞成!”
      “上次的艺术节,没人议论我说我是买来的,我是赢来的”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感觉真的很好呢!”
      她打破了我对她原来的看法,我认为她是个不讲道理会乱骂人的没教养的小女孩,可她很会说话,而且没有引起我的厌烦。她会用她偏激的人生观来讲她童年的学校生活。譬如说被送到寄宿学校是因为她爸妈觉得她丑,老师不允许穿花裙子是出于某种不良的嫉妒等等。
      她越讲越兴奋,不顾天上星辰的笑脸,不顾黑色笼罩我们的脸庞。有一种病毒在我们之间滋生了,它让人感到痛苦,却贪婪地依赖着它。
      在教室,以至于整个教学区里的时候,她的话仍然不多,交往圈子好像更小了,与男生闹腾的时候都不多了。我想大概是腻了,觉得没意思了。她还逐渐对学习上心了,不知道是不是与老班天天念叨会考有关。有一次,我意外地发现她去请教历史老师了,不过,她竟然去问人家‘戊戌变法和维新变法的区别?’,历史老头像吞了一百颗枣子,噎到不行。她倒是很少来问我,一方面可能是怕我没时间搭理她,另一方面大概是怕我嘲笑她提问的水平。
      高三年级的紧迫感很快传染给了我们,当然在程度上没那么大。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哪怕是会考,A中的学生也是奔着全A全力以赴的。此时,校外还有一个流言,说隔壁中学某个高中三年级的女生在回家的路上被施工工人□□了,家住那附近的女生都绕路而走,或几个结伴,有男友的当然一送到底了。我没什么可怕的,那离我们家挺远的,但老爸还是非常不放心地每天提前来学校接我。
      我在广播台有一台点歌送祝福的小节目,非常枯燥,每个学校广播台都有这个项目。每周三、周五和隔壁班文艺委员一起上岗。其中,大部分是高年级的学姐学长们鼓励学习、不舍离别的歌曲。最近,由于那个谣言,出现了不少奇形怪状的歌曲,主要是歌名比较奇怪,我让老妈帮我找CD,因为太偏僻,弄得她好辛苦。我的搭档,那个文艺委员,动作很慢,刚有同学点了《倔强》,他半天没找出来。我不断更新眼前的祝福,想看看有没有新奇而特别的祝福,千篇一律地会让人感到麻木。
      广播室的门被嘎吱地推开了,冒出一个好看的小脑袋,‘苏贝’,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去拉她到一个拐弯处说话。
      “你怎么来了?”我问她。
      “老班在教室,说有事找你,让你过去一趟。”她若无其事地说,手还插在口袋里。
      ‘呜’地为自己拍脑勺,真有她的,广播室在实验楼五楼,我们班在教学楼四楼,过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怎么会?老班很清楚今天中午我一定会在广播室的,当初是她安排我来完成这份工作的。领导从来不查,所以也无所谓节目的质量了。
      极不情愿地跟那班委打了个招呼,然后往楼下跑去。希望别出什么岔子,他可不是值得信赖的人。
      出了实验楼,小跑向教学楼。踏上第一阶台阶时,一曲歌尽。文艺委员没有及时接话,我正在着急。反倒是另一个我不希望的声音在想起,“好的,我是替补播音员苏贝,下面的一首歌,是高二(4)班的简单,没错,也就是本来应该坐在这里的播音员。她因为太害羞了而不在现场。《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送给高二(4)班的物理老师,米桀老师,物理组最年轻的也是最正常的人。”
      我的脚像粘了重重地502,抬不起来。音乐才想起,苏贝又道,“我和我的同事作了个决定,自此之后本台不接受任何女生送给米桀老师任何歌曲,也坚决反对任何女生对米桀老师有任何觊觎或者表白的行为,因为他已经belong with 简单了。”
      怎么好像听到了不止是广播里的尖叫声,好像整个学校都在疯狂的尖叫,似是一锅煮沸了的白米粥。楼梯上有陆陆续续上下的人,那些面熟的不免投来难以解释的微笑。胆子大的用手机拍我的尊荣传给他们的同伴。他们难道是相信了苏贝的鬼话认为我站在楼梯口是因为害羞地无法在现场,我该怎么解释我站在这里是因为被骗离现场而来不及在第一时间用抹布塞住她的嘴巴。
      常规的处理方法是什么,哪有什么常规。没有谁被自己的同桌摆一道在全校面前坍这样的面子。冲回广播室,指着她的鼻子一顿乱骂,在广播里叽叽喳喳地解释这一切。有谁相信我,便是相信我了,我把这所学校里所有人沸腾的血液点燃了,每个班的坐班老师在收拾这班暴徒的间隙一定咬着牙念我的名字。
      挽回老师们的信任,向宁宁道歉,她一定当着我的面说,‘简怎么可以这样对宁宁呢,这种事都瞒我这么久了,而我多么希望在广播里替你说出这么勇敢地话的人是我!’接受班长的指责,‘你太不理智了,这件事总是会有人受伤的,何必急着选择自己做那个人呢?’还有我的父母,他们该怎么教育一向乖巧可人的我关于早恋的问题呢?
      头痛到疯掉,期待地球在下一刻爆炸。我迅速逃离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幻想灾难片里星球大战的情节,好像只有一些巨大的撼动来激起人们的大爱,才可以暂时忽略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爱。
      在天台上坐了很久,久到太阳从头顶滑落到地平线。在此之间,我还是没能很好的解决我的矛盾。
      我沙沙沙地写很多东西,包括我的作业。
      米桀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我吓的不知所措。“我,不是,我没有,你懂的吧!恶作剧,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
      “我知道,可是今天的确很尴尬。”
      “你这样说是在问我要道歉吗?我没有,我不要向你道歉。”我整理书包,在心里面已经决定去市中心买墨镜了。
      他一把抢过我的纸,“稚嫩版的辞职信啊!为什么不要当学习委员、广播员、学生会副主席、学习标兵、市高中女生典范,,,头衔还很多嘛。”
      “不想解释,头衔都是虚的,我还不一直是第二名。你不要觉得我是因为今天的事件,但我也不否认一部分的原因是这个,那只是导火索,顶在那些头衔下生活确实很累。”我垂头,这些话很早想说的,最后却说给了他听。
      哈哈,他笑了。他不笑的时候很多,笑的时候也可以多起来,只要我能捕捉到。“你活了多久这样的生活,依你的能力再多十个头衔也能做的很好,你,是不能承受流言蜚语与失败吧?”
      是的,他再一次看穿我的心思。我该佩服他的聪明还是认清自己的愚钝。
      “我们有过同样的成长历程,聪明、成绩好,传统而家教森严的家庭。你不可以比我懦弱,真的,虽然看起来像是种安慰,但不是,我基本上从来不安慰别人,安慰变相地说是隐晦的同情。我只是以前辈的身份来提醒你你的使命。大家会把它当一个笑话看,老班不会接受你那该死的辞呈。”他起身,这让我相当怀疑他此行的目的,我最不需要的是他的安慰,其他谁的都可以。
      “那不是我的错,可是,”他已经快离开天台,我必须借我人生后18年的勇气,“I do like you !”
      生活怎么可以那么艰难,因为我决定不了任何事。任何痛苦的往事,任何可预见的将来要发生的痛苦。愚蠢的苍天,如果你不会安排命运,那么你下来,让我来代替你。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朋友。
      或许我要在大多数场合尝试着一个人,午饭晚饭、休息、上学放学。才可以加速人们对这件事的淡化,可是我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淡忘。第一次说出了‘一辈子’这样郑重的词,是啊,任谁都忘不了自己在那青葱的岁月里向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男人告白,而且她深信那是一场不用开口就能够知道结果的悲剧。
      苏贝丝毫没有道歉或者解释的意思。老班倒是多次望着我欲言又止,眼神里露着叹息,好像幽怨的弃妇。终于在一个周五放学后,她在教室后拦住了我,谈了很多 。这次我犹豫了,她到底是纯粹为了守住她那么多的荣誉和奖金还是她真的在乎我。我不是第二名了,第二名也还是我们班的某某某,我不是学习委员了,也还有谁谁谁来代替,我不参加竞赛了,班长还是会包揽的。最后,她轻轻拍了我的肩膀,“你现在是读书的好时机,其他的事情等你毕业了想怎么谈怎么谈。”
      心里有了芥蒂,就不愿意与苏贝交谈、接触了,心里隐隐地躲着她。她似乎没发现我的异样,依然活着她自在的生活。“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自助餐厅啊?”“那要不要去买westlife 的精选碟啊?”“我不喜欢张天翔和郁芳菲,我们拆散他们吧?”
      “我生气了。”我望着她,却有些害怕。
      “你为什么生气。”她这是在干什么,回到小时候吗?用这么幼稚的音色回我。
      “没什么,就是不开心了。”不想说出实情,说了不一定代表什么,只会让另一个人陪着我不开心,犯了错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你喜欢米桀,对吗?”声音被拔高了,但由于教室很吵,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
      “还有什么对不对,现在全A中都认为是这样的。”颓废悲观的语气,不是想冲着她的,可是情绪是收不回来的,“是,我喜欢他。”
      忽又烦躁地后悔,我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承认这种无影无踪的事情。“从今往后,我再不会提这些肉麻的事。”
      她撅着嘴看着我,是不是不满,还是装可爱?
      家里的气氛也不好,爸妈可能听说了我在学校的荒唐事,碍于要准备会考,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批评我。老爸同事的小孩,同我一个年级的,小女孩特别虚荣。嫌弃学校宿舍住的不舒服,离家又远,吵着买代步车。老爸的同事,那个叔叔觉得高中女生开车上学未免太张扬,而最近软磨硬泡之下终于同意了,又为了买什么牌子什么档次的车而争论不休。雷诺与雪佛兰的战斗,好在不是阿斯顿马丁与奇瑞之间的战斗。
      家里来了来蹭饭的,我也不能安静地寻找我的孤独。只在客厅问声好就呆坐在书房的桌椅前。
      转笔,喝咖啡。由安静养成的坏习惯。不能睡着,脑袋里很清晰地印着一些人的头像。咬破嘴唇都无法停止它的运行。我不能像电影里的角色们,不开心了,卡丁车和过山车,蹦极都可以。这座城市的灯光在夜晚通白,却像我的书房一样安静。过山车们都睡着了,它们做着本应该由我做的事情,房子睡着了,附近的街道睡着了,这片小区睡着了,这个城市睡着了,中国、亚洲睡着了,被月亮覆盖的地方都睡着了,我怎么睡不着呢?
      咖啡凉了,小区外垃圾旁的路灯都凉了。我横躺在单人沙发上,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一切的绯事都可以冷却了。
      凌晨五点,温书。
      早晨六点半,拿着我妈做的早饭出门搭出租车。一个骑车的早上,在学校大门到教室,你可以碰到在这所学校22.5%你所认识的人,常年计算的平均值。骑自行车是我多年的习惯,它可以令我在无数个熬夜的早晨保持清醒,恢复最棒的头脑,可是我依然讨厌早读,自我小学四年级第一次早读开始。坐车的早上,我的心情和状态都难以调整,特别是陌生人的车,如果喷了柠檬香的话,我这一整天都会因为无意间闻到自己的味道而产生呕吐的冲动。
      苏贝教我有意无意地现身米桀周围,教我岔开物理,和他聊些能让自己形象提升的话题。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解释的,她这次不遗余力地以良好的心态不断加劝我。
      时间加深了我对她的印象,和死记硬背的道理是相同的。哪怕再拗口难能理解的文章,再差劲毫无效用的广告,它只需要每天出现在我们耳中一遍,一周之后,我们自然而然地记住它了。每每我在米桀身边的时候,她说话的神情便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的丑闻传遍A中每个角落的时候,两种声音同时响起,这也正常。大部分人以打勇气的姿势对我,要么鼓励要么佩服要么来问后续发展的。反对者吹起伦理的号角,坚决打击师生恋。有些我根本未曾谋面的人鼓起勇气追着我问,“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老男人吧!”我自然是不予理睬的,宁可背负坏脾气的恶名也不要再往这个泥潭里头陷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我被我不成熟的爱情围攻的几乎失守的时候,我的考场也连传噩耗。保不住第二是早话了,跌出前十也不是没可能了。在前一次的模拟考里,离全A还有两步之遥,物理和语文都只是B+,班里三分之一全奔着全A去了,即便是在模拟考比会考难度大那么多的程度下。终于承认自己太高估自己了,很少有人能够将自己的工作(学习)与感情完全区分开,我的确不能,还是一厢情愿的干扰。哪一天,吸毒者在完全无帮助条件下自助戒毒,想戒便戒。那么,人类也就可以操控感情了。
      老班的脸狂风暴雨了一个多星期,蒙蒙细雨也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猛然觉得自己像一支股票,老班不幸买了我,而我又跌的厉害,快停板了。难怪她要如此伤心欲绝了。我又连续三个中午被语文老师口传圣谕,拖到办公室补课去了。
      我反倒希望米桀也能把我拖到办公室去。我希望他对我的话有所反应,他应该告诉我他正在肩负怎样的使命,我是怎样的幼小而不懂事。可是,没有,他什么都没做。
      老班开始动脑子给我换位子了,找了几个女生微调都未果。我有理由相信她认为是苏贝带坏了我,在前面几次的谈话中,她免不了含沙射影地劝诫我。注意我是要上重点的,要出国的,苏贝就是花钱来混日子的。我更怀疑爸妈是不是背着我搞了什么小动作,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老班卖命。我的印象里,也只是吃过一次饭,老妈忍痛拿出才从香港带回来的LV和Hour Vision,吃着吃着吃出问题来了。老爸酒劲一下子上来了,胡乱吹说着我的舞蹈有多棒,这直接导致了我不堪的艺术节回忆。按着理说,这事都过去小半年了,秋款LV也都不合时宜了,老班对我的‘关注’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老妈也跟着急起来了,她自责地认为是营养不良,这下子我爸就遭殃了,我妈命令他下课了接我回家吃饭,再送我回学校上晚课,最后下了晚课还要来学校接我,真是十分昂贵的司机呢!终于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我被补得流鼻血了,我爸在餐桌上睡着了,我妈才被迫取消了她的计划。
      去向老班道歉,以生理期为由来解释这场考试的失利。勉勉强强把苏贝留在同桌的位置上,但与老班口头达成了一个很邪恶的交易,第二次模拟考要达到全A,总分跌出前三的话,必须给我换一个优良的同桌,或者像原来那样,一个人坐。
      认真念书 ,放弃一切邪念,苏贝好像也受了针念书强心针,奋力啃书了。
      好日子没过几天,苏贝又不见了。我给她通过好几通电话,都没回我,后来还干脆关机了。直到四天后,才收到她的一条短信,‘女人,别找我,我堕胎去了!’
      堕胎?这女人在干嘛?当然人流一定不是真的,她说话向来口无遮拦。老班对她增生厌恶,恨不能她就这样不要回来了。我也厌烦起来,又不是悬疑片的游戏,一次又一次的,我可解答不出她生活的奥秘。
      教室里用的是普通的节能灯,颜色却发黄,一定是老旧的屋顶的底色。中国人的特色就更明显地表现出来了,灯光下的每张脸都被放大无数倍。有几个女生在教室吃零食被抓拍了(注:A中不允许在教室吃零食的),可能要惨死在灭绝手下,照片也很有可能被作为反面教材贴到公告栏里,以至于那一个做了坏事的女生喋喋不休地讨论对策,找老班捞,还是直接向灭绝求情?
      这种讨论,也十分让我受不了,跟苏贝在一起的时间里就学会了一件事——冲动。起身,走近,敲桌子,“麻烦你们安静点!”这几个很客气,过一会儿就没声音了。我却更呆不下去了,米桀坐班了,虽然我们班完全没必要,可学校还是排了老师来坐班。收拾好语文卷子和物理练习题就跑2班安静地呆着了。
      2班的班主任在看班,我向上帝祈祷,她千万别看到我。她是个很不考虑学生想法的老师,2班的在课桌上奋笔疾书,她捧了个本本,耳际一插,看韩剧。这点米桀就好多了,他像是有永远也写不完的材料或报告。
      我坐在教室最后面的一个拐角,让宁宁坐外面给我档着,正当我为一道大题想地快要咬破手指的时候,手机响了,空洞的区域里飘过一阵铃声。我慌张地捧起这个热山芋,向楼梯口走去。
      是苏贝?她可以做一件不对我的生活有负面影响的事吗?
      “现在是晚课时间,你干什么呀?”我躲在黑暗的楼梯间,小声埋怨她。
      电话那头没回音,但电话还通着,没盲音。
      “说话啊?”我有些急。
      “你好,你好,请问你知道苏贝在哪儿吗?”长波辐射把一个温柔女性的声音传过来。
      “你不是苏贝?”
      “哦,对,对,对,我是她的妈妈,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仿佛可以看见她的母亲拿电话时的腼腆与无奈。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要打电话给她的朋友。“宝贝已经四五天没回家了,手机也不带,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钱,都是我不好,我数落她不去学校,我,,”说着说着已经带了哭腔,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阿姨您先别着急,会不会住在哪个亲戚朋友家,她那么喜欢玩,说不定玩几天就回来了。”
      “我们家在这边根本没什么亲戚,她哪有什么朋友啊,那些小混混跟着她那就是骗几个小钱,她身上要是没钱,谁要理她呀!前几天,不是有个女孩给□□了,我担心我们家的宝贝,,”这回是真的说不下去了,毫不掩饰地哭了。
      “好了,阿姨您别哭了,我帮您一起找找吧。”猛然想起苏贝那冰冷冷的话‘我堕胎去了’真叫人揪心啊,我简单算是卖给他们苏家了。
      蹑手蹑脚地徘徊在自己班门口,趁着翻卷子声的此起彼伏,我潜回原位。很不顺,班长身边突然多了很多小女生,非主流,急吼吼地问些数学题。我这边有急事,您那边还在和小女生打情骂俏。厚着脸皮贴过去,硬生生地把一个小女生挤出局了。“喂,我现在必须要出校,帮我搞张假条。”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说。
      他回过头,雾水迷了他的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想干嘛?”
      “这个,以后你会知道的。”
      “你现在不说,以后没人能知道了。”这点他倒是十分了解我,旁边的女生看我们那么细声讲话,等的不耐烦了,一个个翩然离去了。
      “我,我现在就是没办法解释。”四处张望,这样的悄悄话让我紧张万分。
      “知道吗,你刚才说话的态度好像是命令,我必须帮助你似地。”他坦然转身,很正式的说话。
      在这种时候,我的心脏黑的如同教室外的一片漆暗,“我有急事才找你,你现在很闲情逸致地来质疑我的态度。”
      “哼,恩,下面的两个同学不要说话了,注意课堂纪律。”米桀望向我们。很快,班上的同学齐刷刷地看着我们。“好吧,我自己去。”背着包,甩给他一句话,自己走了。
      刚出了教学楼,他就追上来了,“我的意思是,你把我当自己人对不对,只有和自己的朋友说话才能这么不注意,对不对。”
      “不对,我们又不是很熟,只是我真的很急,觉得你应该有帮助才那样说话。”没有那么多的耳朵,我们可以尽兴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班长今天也很反常,从前,没什么不关于他自己的事能够撼动他。
      “我还是想知道发生什么了?”倔强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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