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鸳鸯》木叶开心

15、第十五章：鸳鸯刀（下）

　　这次进来的是个清瘦细高老者，穿宽大袍服，寥寥几根须发，宽额高颧骨，双眼处两个深坑——倒也仙风道骨，可惜瞎了。
　　老者由童子牵竹竿引前来，加上他，厅里已有两位盲人。
　　老金头环视在场众位：“最善相兵器的林铁口林相士，想必大家是知道的。”
　　果然，老妇、王迈甲、田宗司等纷纷点头，司空弼、赵宛秋、聂兵更是齐齐抱拳：“林相士。”
　　——若论江湖上各门各派喜闻乐见者，林铁口绝对算一个，他相人功夫不咋地，相兵器却是一等一的准，出道三四十年，鲜有失误，比如断言大刀堂堂主宝刀不利子孙，当晚堂主独子便被宝刀误伤致残，此类例子不胜枚举。
　　“司空少爷、赵小姐、聂少爷，别来无恙。”林铁口顺着声音还礼，他眼虽盲，心却明镜似的，再向狐狸员外：“不知扈员外这次想让在下断何物？”
　　老金头：“却也不断什么兵器，只问相士一些陈年旧事。”
　　林铁口：“只要是能讲的，在下必知无不言。”吃他这碗饭，常年出入名门巨户，哪些事情说不得自是清楚。
　　“不会让您难做的，”老金头会意：“请问相士可曾帮‘渡月双刀’越渡辛相过兵器？”
　　林铁口想了想：“有，只一次，十六、七年前。”
　　“相的可是渡月双刀？”老金头。
　　“非也，”林铁口摇头：“相的是把窄刃短刀，”不待老金头提醒，他讲下去：“是旧物，不知出自哪代名家，非凡品，消铁如泥，只可惜当初铸炼时大约过于贪求，以牲血开刃，致其嗜杀，于主人不利。”
　　无厌不以为意，冷冷道：“兵刃便是要见血的，宝刀嗜杀怎会于主人不利？”
　　“这位小哥有所不知，”相士扭过头，空洞洞的眼窝对着他：“世上万物皆有所谓度，过尤不及。兵刃若专因杀而生，便贪血暴捩，平常人得了必伤。”
　　“越渡辛听后是何反应？”老金头。
　　“越先生倒没说什么，”林铁口：“只回去将使刀者一并带到舍下，是个幼童，属虎，推过八字，命带破军，与那凶刃倒是绝配，日后当勇不可挡，但若无贵人相助同时也注定横死早夭。”停了停：“刀主杀，鞘主藏，越氏善使双刀，商量之下我便建议，将那刀鞘熔去改铸柄性温和的重刀，一轻一重，一杀一藏，一凶一善，希望对杀气有所缓冲。”但依此后发生的事情，这办法好像不怎么好使。
　　蒋铮点头：“原来如此。”
　　“据说窄刃刀柄上本有只五彩鸳鸯，十分漂亮。”林铁口继续：“鸳鸯是双鸟，借它雌雄不离之意，在下曾建议在那重刀上也刻鸳鸯纹。”
　　“越先生定制的图纸上本来确有斑斓鸳鸯，”蒋铮苦笑：“但不知为何煅好后，那鸟儿却脱色了。”
　　大家目光一致落到握柄尾处灰不溜秋的黯淡鸟羽上。
　　“天意，”林铁口摇头：“鸳鸯一对，本就不是两只均有鲜亮毛色的，雄鸟绚丽，雌鸟无华。看来这后铸的终压不住旧物。”
　　络腮胡撇嘴：“搞了半天原是把母刀。”
　　“蒋世侄，听口气新铸刀就在此处？”林铁口歪头：“可否借老朽过目？”
　　经狐狸员外同意后，蒋铮恭恭敬敬奉上：“相士请看。”
　　林铁口神色庄重，将刀连鞘捧至面前细细探查，甚至还闻了闻，皱眉，出鞘后再以枯瘦手指除利刃外一分分捻过，良久，长叹一声，摇头。
　　聂兵忍不住：“相士，到底怎样。”
　　“为主所弃，此刀气息已弱，幽怨如哭，晃若弃妇，”林铁口：“重逢日大约便是陨身时。”
　　哭？刀也会哭？
　　司空弼：“此话怎讲？”
　　赵宛秋：“重逢？鸳鸯刀还会相聚？”
　　“天意难测，人各有命，兵器又何尝不是？”林铁口不愿多言——此人下断语有名惜字如金，他若不说，大罗金仙也难再撬出一个字。
　　厅上安静下来，一把废刀，还有人买吗？
　　“六千五百两。”赵宛秋笑笑：“就冲相士你那句‘重逢’。”
　　“我向来不听算命的胡掰，”无厌：“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