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鸳鸯》木叶开心

12、第十二章：夜宴前

　　宅内回廊上。
　　暂时仍同路，聂兵没看司空弼：“你本不应该来的。”
　　司空弼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忘词，不但忘词似乎连灵魂也于瞬间被勾，目光直直越过对方肩头，定在回廊外。
　　廊外漆黑雨地里，一袭青云，明艳照人。
　　聂兵察觉异样，转身望去。
　　是名女子，纤弱，淡青色披风罩头，单手提灯，腕上翠玉镯，身后跟个黄衫小丫头撑伞。夜雨风大，舞得那身青影衣裙飘飘欲飞，偶尔撩动罩头银边，面容一闪。
　　——那眉，那眼……聂兵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狠狠捶了一下，不痛，说不出的舒坦。
　　“她，她是谁？”有人急不可待地问。
　　聂兵、司空弼一起回头——对面来了两人，一老一少，也带着家仆。老的是个瞎子，瘦，花白头发凌乱，布衣，手上细长“盲公竹”，很落魄的感觉，脸上没表情。年轻的身材魁梧，络腮胡，衣饰过俏，标准纨绔子弟打扮，此刻单脚踏在木廊栏杆上，探身向外，发问的正是他。
　　可惜“风景”很快走出视线，络腮胡意犹未尽：“喂，她到底是谁？你们家的吗？”扯住身边宅里人。
　　问题就像问进了空气里，没有回答。
　　聂兵发现，狐狸员外家下人除了管事的，其余好像都是哑巴托生，无论问什么、怎么问都一样。
　　“如果她是狐狸员外的女儿……”这边司空弼叹气：“虽九死又何妨。”

　　* * * * * * *

　　两个时辰后。
　　子夜。
　　偌大的宅子好像突然静下来，到处都是旺烧的灯烛，仆人却明显减少。
　　司空弼到正厅时，聂兵已经落座，身后负手站着老李。
　　厅堂正对门的尽头有扇檀木垂纱屏风，隐约可见被面太师椅。屏风左右，两排圈椅配高脚几一路排开向前，是宴客的架势。
　　聂兵在右。
　　左边那排，先前走廊上见过的瞎子、络腮胡各自据首、尾两座，都没带随从。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隔瞎子两席，是个胖子，褐衣，非常胖，鼻、眼均陷在肉堆里，粉红小嘴巴向外翘着，反油光，衣服象捆在身上，显紧，勒出团团肥肉。
　　“呦——”胖子一见司空弼，大喜：“这不是‘慎园’司空家弼公子吗？”圆球般从椅子上“滚”下。想不到他明明是男的，声音却忒高尖，夹着少许沙哑，好刺耳，更想不到象那种身材，动作居然如此快，话音没落已闪到司空弼眼前。
　　“这位是……”司空弼习惯性礼貌。
　　“弼公子贵人善忘，”胖子反光的脸上好容易挤出个委屈的表情：“我们见过的，半面之缘，四年前，在‘慎园’司空府上。”
　　看这么个大男人，苦着滚圆的胖脸“委屈”，司空弼有生吞苍蝇的感觉，硬着脖子：“一时疏忽，未请教。”
　　胖子热情：“请教不敢当，小姓王，贱名迈甲。”
　　“王……迈甲，王迈甲？”司空弼突然省悟：“你就是‘卖假王’，四年前骗我三哥九万两银子的王迈甲？”
　　“哎呀，”王迈甲女子似一拂袖：“别‘骗、骗’声那么难听嘛，做生意这东西，你情我愿，哪有谁骗谁的呢？”顺便还扭了扭腰，如果他还有腰的话。
　　——王迈甲，选天下最胖的不知有没他，但最大的奸商却绝对可以荣登榜首。明知他是奸商，是骗子，仍年年有人被涮。相传，据他说，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傻子。
　　“可知道我三哥有多挂念你？”司空弼笑，笑得想吃人那种：“他日思夜想，恨不得剁了你包人肉包子。”
　　“我也想他，奈何近年不大缺钱，无事怎敢上门打扰？”王迈甲笑得更甜，愉快地眨着小眼睛：“相请不如偶遇，弼公子，我们多亲近亲近？”
　　“好，你等着，”司空弼眯着眼睛不再笑，咬牙：“等出了这宅子。”扔下他一边去。
　　“那个胖子真是‘卖假王’？”待司空弼一屁股在旁边椅子上坐定，聂兵问。
　　“我们好像不是朋友吧？”司空弼皱着眉。
　　不以为意，聂兵继续：“他就是那个差点把你们‘慎园’地契骗到手，害司空老先生花几万两银子去赎的那个王迈甲？”
　　司空弼阴着脸，看看聂兵，再看看他身后的老李：“你现在越来越象个少爷了，聂少爷。”
　　聂兵脸色徒然一变，闭嘴。
　　冷场。
　　过了一会，聂兵看着眼前空几：“我只想告诉你，有一个你大概不愿见的人来了，刚才从我偏厅前经过。”
　　司空弼：“谁？”
　　聂兵抬头：“她。”
　　——厅门外正走进一老妇、一少女，老妇富态，镂金花袍、龙头拐杖，银丝满头象极豪门大户的老祖宗。少女打扮素雅大器，腰上斜插柄小剑，不施粉黛，天生挑眉，自有一份清新，只是神色冷了点，让人觉得刚硬。
　　司空弼一见，赶紧撇过头看别处。
　　谁知那少女却上前：“司空公子，‘听涛’赵宛秋见过。”
　　司空弼大窘，跳起还礼：“赵姑娘可好。”
　　少女：“宛秋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家二哥腿还在疼。”
　　司空弼讪讪无言，想开扇子，无奈忘记扇面已被雨水浸透，“噗啦”扯成两半。
　　没错，她就是赵宛秋，“听涛”山庄赵氏五姑娘，曾被司空弼敲断双腿的赵公子亲妹。
　　赵宛秋见状冷哼一声，到对面瞎子旁入座。
　　“那老太太什么来头？”聂兵小声问。
　　“我怎么知道，”司空弼没好气：“应该不是赵家的，以前没见过。”——赵家人他大多认得。有传闻，若非当年出那么段梁子，司空银枪本有心将赵宛秋聘与他为妻，司空弼两脚踹下去，不但踹断赵公子一双腿，还踹掉自己一段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