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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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风吹过，空气中带着露水清新的气息。
慕久久坐在庭院中的藤蔓秋千上，轻轻地靠着，思绪早已飘离不知何处。稀薄的阳光透过树叶散落在她身上，没有什么温度，在这个和平时一样的上午，似乎变得寂寞了。
瓶儿和碗儿知道慕久久伤心，所以除了偶尔过来看看她，便只有到了吃饭的时间才叫她。
芸娘死了。
韩霄离开了。
明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可是慕久久依旧无法从这个现实中振作起来。
世事无常，转眼间，熟悉的人事都变作了回忆。
慕久久微微苦笑，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乍一看便显得憔悴了不少。她抬头看着树叶间破碎的天空，浅浅的蓝色，是个很好的天气。身子动了动，带着秋千轻轻荡开，一个人消耗着孤单的时光。
没有芸娘在一旁做女红，也没有韩霄一边冷着脸却坚定守候的身影，甚至连旁边石桌上飘着淡淡香气的糕点，都不见了。
原本熟悉如同空气的人不见了，世界仿佛变得空洞了许多。
听人说，那韩父本来就欠了赌坊的债，之前伤了芸娘也是因为要拿家里的钱还债，顺便赌一番想翻本。芸娘出事，本来家里就没什么钱，倒把那点掏出来的铜钱也投了进去。韩父本来是愧疚的，所以那几天都收敛了没去赌坊。那日，慕久久和韩霄采药回来，韩父之所以不在也是因为愧疚，醉倒在村边的酒家了。可是也是喝酒误事，韩父迷迷糊糊被几个平时的猪朋狗友又带到赌坊去了，结果又欠了债！
韩父回到家，知道韩霄带回了玄武参，芸娘的病情也稳了下来，便干脆放下了愧疚，只是安心呆在家里。
韩霄本来还觉得有些安慰，想着经过这件事，也许父亲就会戒掉赌瘾。却没想到，不过三天，韩父赌瘾又犯，家里还来了人催债！
韩霄那日出门给芸娘买药，不在家，等他回来从邻居那知道了，也只是冷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
可是也是从那天开始，喝下药后的芸娘病情开始反复、加重！
本来日益清醒、健康的芸娘，在第三天陷入了昏迷，当晚吐血，魂消香断，一命呜呼。
韩霄悲痛至极，细细回忆、检查，竟然发现摆在厨房里的玄武参被换了！因为玄武参做药时是切片的，他首先切掉了有明显特点的那头，后面竟然没发现药材变了！他怒极而笑，也亏得父亲竟然有心地把那株普通的参弄得和他原来那株玄武参一摸一样！只为了骗他这个一心想救母亲的儿子！
韩霄对父亲彻底死心，最后竟然生出一种你留我走的怨恨来。
他独自一人把芸娘埋了，亲手刻了墓碑。邻居们有心帮他，可都被他推拒了，只能看着他冷着脸做完一切。只是这一次，即使不是慕久久，谁也看得出韩霄的悲伤和绝望。
当夜，韩霄一个人收拾好东西，背着背囊就离开了即墨。
慕久久知道事情原委后，整整一天都食不下咽。
韩霄的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芸娘竟然是这样无辜地死了？
韩霄……他离开的时候，到底想过她没有？
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不解释、不留言，就这样一个人走了？
慕久久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做什么都没精神，有种不可名状的厌倦感。她和韩霄的努力完全白费，芸娘死了，而她的死又让韩霄连他们多年来青梅竹马的情谊都抛下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怨谁……
韩父那日拿了玄武参出门，其实是想还了所有的赌债，再也不赌了。玄武参是他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他本来以为芸娘病情稳定，就是没了玄武参也没什么的，谁知道只要芸娘还在服那份药，她就一定要玄武参？韩父偷偷把玄武参给了赌坊，却又被告知钱不够，他想着家里是没钱了，所以哀求着在赌坊里做分工，然后被狠狠打了一顿。他不愿这样回家，就跑到隐香山山顶过了几日。几天后回来，他才发现，他已经家破人亡了。
慕久久在藤绳上磨蹭了一下，苦笑着闭上眼睛，浓浓的苦涩泛上心头。但是，悲剧却还是没有结束。
韩父知道韩霄离家出走后，便不顾一切地出门去找寻他。他从邻居那知道了些只言片语，便向着西边前进了。可是不过两天，即墨出门经商回来的人带回了他的尸体。从尸体上看，他是死在妖怪手里了。
人死如灯灭。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从高烧中恢复了前世记忆的慕久久苦笑不已，仙剑的剧情吗？可是她连现在到底是第几代都不知道。何况，经历了十二年古代生活的她，怎能轻易把这个世界当作是一个角色游戏的真人体验版？
虽然她的心里还记挂着那个曾让她动心、让她心疼的玄霄，但现在，她真正挂在心上的那个人，却是韩霄。
人总是在失去后坦率心意，而她也一样。
本来以为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本来以为他们的将来还有很多可能，本来以为即使顺其自然他们也可以永远在一起……本来，以为。
恢复记忆，给她最大的影响，莫过于更加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心意。
唯一的心动，是这个青梅竹马近十年的少年。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这个事实，可是即使知道又能怎样？人海茫茫，他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她要去哪里找回他？她真正能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待在即墨，等放开心结的他回来。
恢复记忆，她也总算是把过去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原因搞清楚了，还有那些奇怪的词汇、那些特别的思考方式，原来都只是因为她的出生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记得，她前世的身世。她出生于一个单亲家庭，妈妈非常坚强地抚养着她长大。可是高二的时候，妈妈因为积劳成疾，突然发病，病床上辗转半年，最后还是死了。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迷恋上玄霄的。
第一眼看到玄霄，她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玄霄性格骄傲自强，用一句话形容他，那就是“强极则辱”。她第一眼就知道，就好像他在她面前那样，看到他倨傲不羁的风采。强极则辱，那是怎样一个残忍而必然的结果。她面对着电脑屏幕，看着他被冰封时的寂寞和傲然，看着他面对天河时有些感动的微笑，看着他最后怒极、伤极的挥剑。
还有那一句铭记于心的话，他说过的：“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当时她曾心痛莫名，为着一个虚拟的人物，想着他感受的痛苦有多大，以致于让他说出这种话，让他认为上天抛弃了他。她看着他的人生，在游戏中短暂而深刻地过场，理解着感受着，尽管无法体会那种痛苦和决然，却明白他一种不屑于与他人倾诉血泪的骄傲。
喜欢他，最开始其实是因为知道他和她很像。
都是那种受了伤，却不会开口对别人说的人。他，会用狂傲不羁来掩饰，用一种叛逆的手段去挽回自己受伤的感情，可是没有人发现他也不过是容易满足的人。怜惜他，就好像是怜惜自己一样，尽管他们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
迷恋的深沉，比她想象的要深，她喜欢着他就这样直到她离开那个世界。
没有人会陪着一个人永永远远的吧？就像她和妈妈，妈妈的死亡让她们分开；就像她和她的朋友们，她的死亡让她们分开。死亡，果然是永远的一大劲敌。就连这次，芸娘的死不也分开了她和芸娘吗？而韩霄和她之间的青梅竹马也因此中断了。
死亡……呵，其实她早该认清没有人会陪着另一个人身边永远的。
原因，或是死亡，或是其它。
韩霄的离去让她伤心，可是她并不打算放下一切去追他。不说其他的客观因素，只说她的父母。
转世十二年，潜意识里对自己现在的父母心怀芥蒂，心里总是喊“父亲”、“母亲”，恢复了记忆后倒是自己放开了。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何况还抚养了她那么多年，论情论理她都该诚心把他们当作是自己的爹娘。
前世，她并没有好好侍奉妈妈左右，妈妈为了抚养她积劳成疾，最后撒手人寰是她前世最遗憾的事情。此生，她必然要好好孝敬父母。
这样想来，即使是知道韩霄在哪，她恐怕也是不能任性离去的。
而韩霄，他的不辞而别，除了感情问题，是不是还有她的原因？告诉她，却不可能为她留下，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生离。而比她更亲身经历过死别的他，她是否应该原谅他不愿再面对面生离的心情呢？
看着有些空旷的庭院，慕久久黯然垂下头，她现在只想知道，他还会回来吗？
对这个即墨，他还有牵挂吗？
霄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还记得两年前的冬夜，天空格外清澈，明亮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一条银河横过天空，无数繁星点点聚成各种美丽的图案，这片星空让人沉醉。
她从小就喜欢看星星，韩霄则是因为一直陪在她身边，慢慢也染上了夜观星象的习惯和爱好。往后想起，总觉得那是两人共同的美好回忆。
冬夜星空绚丽，但是气温也低。即墨虽然因为近海而温暖许多，但是也会冷，而她今生的身体从出生时就有体弱畏寒的毛病。冬夜观星虽然浪漫唯美，但对她其实也是场折磨。那时她安慰自己最好的理由就是幸好自己不在北方并且靠海。
可是只要韩霄陪在她身边，她从来就不会觉得冷。
因为体温较高一点的他，总是会护着她，握着她的手给她取暖。
那一夜，似乎特别冷。韩霄被她牙齿打架的声音吵得心烦，最后干脆拉着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
天空繁星灿烂如碎金撒墨，而她的身边气息温暖胜似天堂。
那年她十岁，他十二岁，都只是半大的孩童。所以这一幕本来会让人脸红心跳的情景，只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但是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来，慕久久记得最清楚的便是这一幕。
“霄哥哥，你看那边，那颗星星……是不是很亮？你知道是什么星星吗？”遥指天空，那一颗明亮的北极星不论在那个时空都是这样美丽突出。
“嗯，那是……北辰吗？”他并不明白她问的意思，但还是迟疑着回答她。
“北辰？嗯，好像是有这个说法……我都是叫北极星的。”她摇摇头，也不想在这方面多说，只是仰着头看向抱着她的他，“那颗星星，是指路的星星。要是以后迷路了，都是要靠它的！霄哥哥要记住哦。”
“……这不是常识吗？”他这样说道，但是眼底仿佛也因为漫天的星光而带上一丝温柔的笑意，“我当然没问题，倒是你迷路的几率比较大吧？”
“唔，吵死了……”她扭过头，嘟嘟囔囔地说，“反正要是你哪天迷路了，记得看着它回来啊！”本来是想和他炫耀一下的，谁知道，竟然是常识，反倒被教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一下臂弯，让她更暖和一点。她偷偷看了他一眼，正看到平时寡言少语、面色冷淡的他露出了一个如星光般的笑容。
她心里突然一动，世界变得很安静，很美好。
“北极星永远都在，霄哥哥，你会看着它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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