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班马萧萧（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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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府在蓝田有一座分府，萧暮寒带闻归寒去的，正是蓝田分府。
府中多流觞曲水，看来平常应是用来取乐之所。
闻归寒目光中隐有不豫，墨鹦却是好奇得很，左看右看，稀奇极了。他手摸上院角上的一只巨大白玉酒杯之时，闻归寒终于忍无可忍道：“墨鹦！”
墨鹦这才收敛起来，嘻嘻一笑道：“离宫久了，好些日子没瞧见上好的玉器了，有些手痒。”
墨鹦心性稚气，为人纯良，唯有一点时常令闻归寒头痛不已：他爱玉器珍宝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过去宫中若有此类物品失窃，闻归寒第一个就会找上墨鹦去要。此时他老毛病又发，还是在长陵侯府上叫人看了笑话去，闻归寒自然恼火非常。
萧暮紫在旁见此情景，果然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王爷怎么说过去也是宫里顶尖儿得宠的人物，莫不是连这等玉器货色也未曾见过？还是人落魄了，心性也一道落了？”
闻归寒听她此言，薄唇一抿，竟淡笑道：“宫中万事为俭，自不会处处添金带玉，长陵侯府内藏奇珍，归寒见识浅薄，倒叫小郡主见笑了。”
萧暮寒闻言当即轻斥妹妹道：“胡闹，区区长陵府，怎可与皇宫相提并论？”他执了玉箫，向闻归寒温言笑道，“舍妹素来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王爷见笑。”
闻归寒虽不得新帝待见，但到底还是一位嫡系王族。新帝方登位，正是大刀阔斧施展政图之时，此时国库必易亏空，闻归寒若是一笔奏折参上去，新帝发了话，长陵府便是不富也得富，还白白遭人惦记，到时只有哑巴吃黄连的份儿，有苦都说不出来。
萧暮紫委屈一撇嘴，狠狠瞪着闻归寒，半晌也不说话。
萧暮寒引着闻归寒主仆二人往内院里走，见萧暮紫还落在后头愤愤不平，不由低声笑道：“阿紫，回去把父侯的那篇家规先抄着去吧。”
萧暮紫跺脚道：“不许告诉父侯我偷偷跟你出府了！”
萧暮寒笑道：“这得看你家规抄得如何了。”
墨鹦“嗤”地一声笑出来，闻归寒亦同时侧首回头看她，萧暮紫又怒道：“不许笑。”
萧暮寒轻咳几声，展袖与闻归寒笑道：“王爷请。”
闻归寒略一颔首，回身一敛衣襟，踏进门去。
萧暮寒引闻归寒入内后，便又从门后退了出去，还顺势拉走了墨鹦。
闻归寒进到内室，一瞬只觉眼前光线变得极暗，转身看去，在离他不远处，隔着帘幕坐着一人，只见其影，不见其人。
闻归寒外衫为萧暮紫割碎，此刻只穿了紧身的里衣，衬着他一张紧绷的俊脸，显得格外少年老成。
“九王爷大驾光临长陵郡，臣萧望不胜惶恐。”那是一个老者的声音，沧桑却极为稳重，甚至还带着某种莫名的深意。
闻归寒却是略弯下腰，拱手肃然道：“晚辈闻归寒，见过长陵侯。”
萧氏乃闻家开国元老，便是历代帝王亦尊其三分，此时闻归寒自称晚辈，也算给足了面子。
萧望果然十分满意，低笑道：“王爷言重了。”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自傲。见闻归寒不应他话，又轻咳一声，音里略带虚浮道，“王爷可是不解臣为何要着人将王爷请来长陵侯府？”
闻归寒负手一立，淡道：“还请侯爷指点。”他青衣长衫，虽无萧暮寒的温润平和，却也自有清雅华贵之气。
萧望遂道：“臣想知道，先帝殡天之时，王爷可在其侧？”
闻归寒颇有些意外，然而面上却是不露半分，依旧从容道：“是。”
“先帝爷可曾有话留下？”萧望缓缓道。
闻归寒答道：“父皇病危之时，已说不得半字，无话可留。”
萧望沉吟片刻，方叹道：“先帝身体一向健朗，怎会……”他从座上走下，拂开帘幕，边道，“臣年少时还曾做过先帝伴读，臣天生病体，那时先帝曾嘱臣要保重身体，未曾想，如今却是先帝先行一步。”
闻归寒淡淡看他挑开帘幕，容色却是沉静如常，只慢慢道：“侯爷节哀。”
那是一张年迈却精神尚可的面容，从这张脸上，不难看出，年轻时的萧望与萧暮寒必定极为相似，亦曾是玉树临风一少年。
萧望笑了一声，细细打量了闻归寒许久，才道：“王爷此去沮阳，可有事托与老臣？”
闻归寒竟微微一笑道：“侯爷说笑，归寒如今茕然一身，早已无所挂念，不劳侯爷多费心。”
萧望“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当年先帝与臣笑言说‘老九最肖朕’，如今臣看来，王爷比之先帝，却是淡泊许多，少了那份争强好胜之心。”
闻归寒眉睫一动未动，面上噙了一丝笑，只道：“天下太平，无须争强。”
“若有人与你争呢？”萧望追问。
闻归寒抬首一笑，目光隐露锋芒，又生生压了下去，谦和道：“归寒不知侯爷所言何人，还望王爷指教。”
“好，好。”萧望长声笑道，“臣明白了。”
闻归寒低首微微笑着，道：“归寒如今只愿母妃在宫中平乐安康便已足矣，其余的，想必沮阳不会让归寒失望。”
萧望百感交集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了些许憾色，静默许久，长叹道：“那臣就祝王爷一路平安，臣年老体乏，便不送了。”
“多谢侯爷。”闻归寒拱手一礼，拂衣转身出门。
萧暮寒领着墨鹦候在门外，见他出来，似是意料中一般笑道：“王爷慢走。”
闻归寒颔首道：“叨扰了。”便示意墨鹦随他出府。
两人行了半路，墨鹦仍是忍不住道：“王爷，那老侯爷找你，要谈的是什么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闻归寒此刻方恢复了淡漠神情，只与他道：“无事，你且安心。”
“没事？我可不信，没事怎么会请王爷去。”墨鹦极为不满，“王爷您不愿说便也罢了，何必找借口搪塞墨鹦？”
闻归寒看着他，话锋一转，淡笑问道：“墨鹦，世人皆说我不甘心离开天景，你以为如何？”
墨鹦撇撇嘴道：“我看王爷你可悠闲得很。”
闻归寒目光投向长陵侯府，拂袖轻笑道：“那便让他们先忙上一段日子也好。”
墨鹦略有迷茫道：“忙上一段日子？难道那老侯爷是想帮王爷？”
闻归寒抬手示意他安静下来，只道：“是敌是友，尚未可分。墨鹦，你这话说得太早了些。”
“那何时才不早？”墨鹦喋喋不休。
闻归寒抬了抬眉，目色冷冷淡淡地瞧了身后的长陵侯府半晌，才微微笑道：“静观其变便知。”
两人说着，由长陵侯府一路往客栈去。出来时正是傍晚，此时已是天黑，月色冷清，照在羊肠小道上，亦只有两个影子颀长消瘦。
墨鹦推门而进的时候，只听掌柜的喝道：“哎呦这位公子你可回来了，有位小姐可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
闻归寒略诧，才揽袍踏进去，便被人扑了个满怀。
“九哥哥。”熟悉而带着微微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迟迟？”闻归寒一贯平静的面容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伸手抱住冲进怀里的少女，一瞬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班马萧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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