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花寒》青红浅碧

14、人心惶惶（一）

　　云晚歌身边无一侍从，径直带了闻归寒自地牢而出。
　　门前守卫见是云晚歌亲自带出来的，亦不敢阻拦，只躬身要送两人出去，云晚歌只偏首素声一问：“安阳侯呢？”
　　那人衣着也算中上等，显见并非普通守卫，当属安阳侯亲卫之人。
　　闻得此言，那人只垂首立着，战战兢兢答道：“侯爷带人押着昨夜擒的那贼子往城门口去了。”
　　云晚歌静默了一瞬，而后嫣然笑道：“出云，回去告诉小夫人，从今日起三个月内，她不必在侯爷面前出现了。”
　　那人惊愕原地，只结结巴巴道：“小姐……这……”
　　云晚歌竟是一眼也未看他，只轻向后一侧，声色清越道，“王爷请。”
　　闻归寒敛衣而出，目色于那人身上顿了一顿，两人方自地牢扬长而去。

　　安阳有南北两个城门，困住花迟的是南城门，而云晚歌领着闻归寒去的，正是北城门。
　　往城门去的路上，闻归寒始终都走在云晚歌的左前，云晚歌则退到了右后。
　　左上为尊，按身份来算，确该如此。
　　云晚歌此行，不仅是在表明自己对闻归寒的尊重，更是将这种尊重摆得明明白白，无异于昭告满城。
　　她一身湖水蓝的长衣，襟前别了一小朵栀子花，偶尔侧首抿唇一笑与安阳郡的百姓寒暄，其余时候都安静地行在闻归寒身后，仅与他寥寥几句指路。
　　北城门早已被重兵把守，这些兵马无一不是云峥的亲卫，见云晚歌过来，行礼后竟是将她拦在了外面。
　　云晚歌目中冷光粼粼，面上却是笑吟吟的，素手一翻一转，宽袖顺势抛扬，径直将两边侍卫震得后退一步。
　　她一步踏出，衣袂飘然，只偏首侧眉，冷声一笑：“多谢两位为晚歌让道。”
　　闻归寒缓缓伸手横在云晚歌面前，淡道：“这种事，云小姐还是让本王来的好。”
　　云晚歌一掌轻拂开他的手，只笑道：“安阳侯府的家事，王爷还是让晚歌自己动手比较妥当。”
　　说罢她竟看也不看闻归寒一眼，只用相同手法迫退上前的侍卫，一路往城门口而去。
　　安阳侯云峥还是个十一岁的少年，一身华服坐在玉座上，头戴冠翎，愈加衬得他整个人清瘦而文弱。
　　云晚歌缓步往前，微微笑道：“峥儿长大了，会自作主张了。”
　　云峥见了云晚歌，气势登时矮了三分，只嗫嚅着轻唤了声：“阿姐。”
　　云晚歌容上笑意丝毫不变，一双黑瞳里流光如金，只稍稍一弯，笑道：“十二惘迭香确是好药，不过……峥儿，对阿姐来说，似乎药效短了一些。”
　　云峥似乎是瑟缩了一下，方正色答道：“阿姐来得正好，来陪本侯判罚这个盗窃库银的贼子。”
　　“哦？”云晚歌莞尔笑着，执了云峥的手立在他身边，缓缓道，“什么时候起，连这样的小案子都要劳动堂堂一个安阳侯府了？”她抬眼看向云峥身边的亲卫兵，“养了这么些年，还是如此地不顶用。”
　　她强硬地震开阻拦的亲卫军，带着闻归寒站在云峥身边，此刻目光一扫，竟无人敢应她一声。
　　云晚歌偏首与闻归寒笑道：“王爷见笑了。”
　　闻归寒唇边噙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只淡淡道：“侯爷开审吧。”
　　云峥似是被他此言壮了胆，当下清了清嗓子，道：“带人犯上来。”
　　此刻正是清晨，城门前来往之人颇多，加之云峥先前的大张旗鼓，围观的百姓并不在少数。
　　被带上来的果然是墨鹦，被五花大绑着，押在了城门前。
　　墨鹦一见闻归寒立在云晚歌身边，当下挣扎道：“王爷。”
　　“王爷识得此人？”云峥朗朗童音此刻有了底气，似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转首向闻归寒喝道，“还请王爷勿要徇私。”
　　闻归寒蓦然一笑，不无讽意：“侯爷此言似是在说，倘若本王说不认识此人，那便是徇私了？”
　　云峥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涨红了脸想要分辨反驳，却被云晚歌一手执着，只见听她浅浅含笑，道：“侯爷年纪小，王爷多担待。”
　　云峥蓦然抽回手，恼声飞快道：“本侯已查明人犯名为墨鹦，乃九王爷亲随。昨夜侯府库房失窃，九王爷又带着人犯深夜离城，本侯阻拦不及，只劫住了此人犯，从其身上搜出库银三千两。墨鹦，你可有异议？”
　　墨鹦听完登时跳脚，怒道：“我身上若有三千两，犯得着住那小客栈么？”
　　“所以你便去盗库房？”云峥厉声接道。
　　墨鹦被他此句噎住，顿了一顿，驳道：“反正……我身上哪来那么多银子，如今你是侯爷，你说多少便是多少，我如何辩得过你？”他努了努嘴，气道，“再者，什么深夜离城，那还不是你姐姐的主意？”
　　云峥转首看向云晚歌，清咳一声道：“阿姐，可有此事？”
　　云晚歌只静柔地笑着，笑答一句：“峥儿，阿姐昨夜有没有出过安阳侯府，峥儿难道不知道吗？”
　　“确实没有收到通报。”云峥颔首，面色里带了些许不自然，转向墨鹦道，“休要平白辱我阿姐！”
　　墨鹦瞪向云晚歌道：“她用飞的，你发现得了么？”
　　云晚歌轻笑道：“此言差矣，晚歌自幼为父母教养，理知女子当温婉贤淑，又何来武功深夜出入安阳侯府？若有，今日也不会在这里了。”
　　云峥沉默片刻，道：“阿姐，你是如何进来的？”
　　云晚歌讶然看他，愕然道：“峥儿命人放的行，怎的峥儿自己也糊涂了？”她一双妙目清光莹润，熠熠生辉，教人不敢直视。
　　云峥长久地静默着，然后轻抒一口气，笑道：“是，是峥儿放阿姐进来的，峥儿忙糊涂了，阿姐不要见怪。”
　　云晚歌但笑不语，只斜斜睨了墨鹦一眼。
　　云峥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如此，你还有何要狡辩的？”
　　“侯爷。”闻归寒淡淡道，“赃物呢？”
　　云峥似是恍然大悟，沉声道：“据本侯亲卫探得，赃物为一女子携带，而此女子……并未擒获。”
　　好，很好。
　　闻归寒心底冷笑三声。
　　罪名落在了花迟身上，而他和墨鹦必然不会让花迟身处险境，如此一来两无对证，只要云峥一句“押入地牢，有证再审”，墨鹦就完全陷进安阳郡无法脱身了。
　　闻归寒面上自是还带微笑，拱手道：“恕本王冒昧，本王想问侯爷一句，您所有的论断，从何而来？”他笑，“云小姐的来去，以及墨鹦的无辜与否，皆来自您的亲卫，那是否只要您的亲卫说一句，那库银乃是本王所取，您照旧能在没有赃物的情形下将本王下狱呢？”
　　云峥恼道：“自然不会。”
　　“那侯爷，便是要欺墨鹦这一介平民了？”闻归寒勾唇淡笑，目色如冰，声音清朗如玉碎。
　　此言既出，安阳郡的百姓哗然一片。
　　云峥霎时涨红了脸，争辩道：“即便如此，他也是嫌犯！”
　　“侯爷好没道理，随便几句便能指摘人偷窃库银，那我倒想让侯爷搜一搜看看，谁的身上会带着三千两银子还不嫌重！”清亮的声音一瞬传来，惊得闻归寒骤然回首。
　　花迟一身红衫立在人群间，正抱臂瞧着云峥一味冷笑。
　　“你是何人？”云峥厉喝道。
　　花迟笑吟吟一偏首，只道：“侯爷的亲卫难道未曾告知侯爷，那个携带库银潜逃的女子，便是长成我这样的么？”
　　殁雪在她身边“扑哧”一笑，向着始终护在闻归寒身侧的结缡轻一颔首。

作者有话说

　　哦耶更新了，捂脸><
今天去染了个头发，啦啦啦，心情很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