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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逃之夭夭(三) ...

  •   过了半夜,花迟浑身的穴道才慢慢解开,她手脚才能动,便要下树。
      殁雪只看她一眼,没有丝毫要带她下去的意思。
      花迟往下望了望,闻归寒夜里那一跃委实是拼尽全力了,她一眼望下去,竟才发觉这树生得极高,若是直接跳下去,她这一双腿铁定是废了。
      咬唇思虑半晌,她又只得转向殁雪,清声道:“喂!”
      殁雪眉也不抬一下,只静静坐在树的另一端,红衣垂落,容色冷白,宛如雕塑。
      “你能不能带我下树?”花迟朝着她喊了一句,身体一晃,差点从树枝上摔下去。
      殁雪听得动静,才缓缓回首看向她,淡笑道:“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你且睡一会儿,天亮我就带你去找他。”
      “为何要天明?”花迟忧心闻归寒身上箭伤,只要未见到他,她就一刻也不能安心。
      “天明了,你才爬得下去。”殁雪不紧不慢地道。
      “爬……下去?”花迟往下又望了一眼,似是不敢置信,“你让我爬下树?”
      殁雪瞥她一眼:“怎么,你想让我带你下去?”她只笑道,“对死魂来说,凝形已是极限,何来带你下树之力?”
      花迟抿唇思量许久,方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等到天明?”
      她蓦然立起,扶着树干勉强立直了身体,往下探了一探。天还未亮,树下一片黑漆漆的,望不见底,花迟犹豫了半晌,方才咬牙挽起袖管往下爬。
      殁雪好整以暇地立在树枝尖上看着她往下爬——花迟爬得很慢,而且还很抖。
      夜里既黑且冷,树皮又太糙,没多久花迟的手就麻了,麻里还隐隐带着痛。
      大约是手心被磨破了,花迟这样估摸着,不过手指也冻得有些麻,几乎已体会不出更多的感受了。
      小心翼翼地一磨一蹭着往下爬,花迟心里也颤得厉害:她根本不知道这棵树有多高,也不知道要爬多久,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要赶紧离开这里去找闻归寒。
      直到天色开始泛出青白之色,她才看到自己已离地面不远,再往上一看,殁雪的身影瞧上去已是小了不少。
      最后一步跳下树干,花迟低头张手一看,才发现树皮上的小刺已扎了满手的血沫,干涸的和新裂的,红的黑的血痂看来有些可怖。
      一夜未睡,倦意沉沉压上来,如今却是靠了这些小伤的刺痛,让她时时醒神。
      清晨的林子里还带着雾气,又湿又冷。
      花迟环顾四周,只觉入目皆为同景,树木繁盛、薄雾迷蒙,竟连东南西北也分不出来。
      她又仰头看着还立在树梢上的殁雪,大声道:“喂!你没力气带我爬树,给我指一指出去的路总不为难吧?”
      殁雪落至她身侧,唇边带了如薄雾般轻渺的笑:“丫头甚是无礼。”她一拂红衣,只头也不回地领在花迟前头,缓缓道,“我的名字是殁雪。”

      天色亮后,路便好走许多。在殁雪的指引下,花迟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安阳郡的城门口。
      不知是错觉还是太过疲倦,花迟总觉得殁雪的身影较之昨夜淡了许多。魂魄并非夜行之物,而是本来便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是以日夜之分并不会影响到魂魄的强弱,殁雪灵体的衰弱倒是颇不寻常。
      殁雪一贯淡薄平静,花迟也无心多问。
      这一人一魂走到城门前之时,花迟的双足已是又酸又痛。
      今日的安阳郡戒备已是极为森严,花迟身上并无身份文牒,才一过去便被拦了下来。
      殁雪敬告她此时勿要再起争端,她方放弃了与城门守卫争执的念头,转身走至城墙边,苦苦思索该如何进城。
      殁雪虽是鬼魂,却不能帮她——凡间魂魄的滞留不去本就已是逆天,再使用术法,定会招来无常拘魂。
      花迟在墙角边辗转许久,终于一握拳道:“有了,我知道怎么进去了。”
      殁雪微微一笑,旋身拂了红衣,飘在她身后。

      天色还泛着清光,日头半出,云霞镏金,分外好看。
      闻归寒长身立着,正透过郡侯府地牢的一扇四方小窗往外望。
      身后脚步声婆娑响起,他只微微偏首,便看到一身水蓝衣衫映在身后,往上是一张素净微笑的脸。
      “九王爷,舍弟无礼,得罪了。”她略一矮身,如是说道。
      闻归寒淡淡看她一眼,只噙了笑道:“云小姐与萧小侯爷甚为般配。”
      云晚歌微怔,随即莞尔笑道:“王爷过誉。”她一张素颜原本清润秀婉,一笑起来眉头轻舒开来,眸光流转之间竟有一种清艳的妩媚,颊生双涡,俏皮非常。
      萧暮寒第一次见他,为替妹妹萧暮紫道歉。
      云晚歌第一次见他,为替弟弟安阳侯云峥致歉。
      异曲同工之处,正被闻归寒借来揶揄了一句。云晚歌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只避而不答,轻道:“明人不说暗话,晚歌此来,是为与王爷共谋大事。”
      闻归寒睨她一眼,负手而立,容上眉峰轻挑,笑道:“大事?何谓大事?”
      云晚歌身边并未带任何侍从,只抬手一拂,地牢的门锁“噔”地一声被震开,她还浅浅笑着,轻蹙着眉偏首道:“峥儿年少,自以为忠君为国,便擅自做了昨夜的部署,所幸王爷无事,此为晚歌之疏忽。然而王爷,您真的以为,只要您安顺地到达沮阳,天下便太平了么?”
      身为女子,云晚歌虽声色轻婉,这番话说来却愈加掷地有声。
      闻归寒却是好整以暇,只不动声色道:“那么,云小姐以为如何?”
      “王爷不理朝事多时,想必不知宫中发生之事吧?”云晚歌清泠一笑,目中自有英气,“柔太妃前日已为皇上纳为柔妃,一朝官员跪求直斥,三位皇子拒朝以争,皆不改皇上圣心,如今,四殿下、五殿下、十一殿下已被皇上赐了封号,晋封王爷,不日便要同九王爷一般,前往自己封地闭门思过去了。”她微微笑着,俯身轻道,“这样的天下,王爷在沮阳,还能坐得安稳么?”
      闻归寒目色陡然一沉。
      柔太妃正是花迟的长姐、颜家大小姐颜少柔。颜家历代司史官一职,最忌家门出事,这一代唯有两位小姐,一位嫁父嫁子,一位与杀姐凶手私奔离家,脸面荡然无存。
      先帝贤明之名极高,虽有后宫三千,却甚少有秽乱宫廷之事,颇得赞誉。
      新帝上位不到一年,连遣四位王爷出京,拒听朝臣意见,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更何况,先帝的病故和颜韵之的离奇死亡,都是悬在闻归寒心上的刀,一日不解决,便受一日煎熬。
      “皇兄历来清孝贤良,此事由市井传言而来,或有疏忽也未可知,宫里传出来的事,真真假假,唯有宫里的人才知道。云小姐此话,言之尚早。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闻归寒垂下眼帘,如是答她。
      蓝衣的少女面上依旧含着笑,眼色里却多了几分敬意,声色娓娓道:“王爷,谨慎并非坏事,但是太过谨慎,便易失却先机。”她拂衣一立,拱手道,“云晚歌言尽于此,至于其他,还请王爷随我同出这地牢,演一出戏吧?此事一了,其他的,王爷自会明白。”
      闻归寒蓦然回首,眼中冷光深藏,却为笑意所遮,只与她道:“有劳云小姐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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