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笈录》三戒毕业生

5、上山

　　一行五人来到不远处一座村庄，这缪家在本地是富足之户，所住之处极为宽敞，家中还有十几个下人。缪秦复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将白婈媪等人请入正厅。范勖心中万分感慨，刚才那几个大汉说是灾年连连，饿得要吃人肉，可这缪府竟还能准备酒菜，不由得想起几年前自己流落街头时，衣不覆体，食不果腹，只能去大户人家扔掉的残羹冷炙中去翻找吃的，与其说世道不公，不如说是富人不仁。
　　那缪秦复再次对白婈媪与半部春秋请教姓名，两人只好如实说了，独独没问范勖。倒是那小姑娘问到范勖：“敢问您的名姓？”
　　缪秦复见范勖只是个孩子，一直并无在意，但见自己侄女问了，也只好随附道：“是啊，还未请教小兄弟名姓呢？”
　　范勖见这缪秦复对自己冷落，本无想法，毕竟在救这缪秦复时自己并没有出力，更何况他一直处在事外一般，毫不关心。见此刻敷衍地随问自己的名号，也不愿多做回答，只说了自己的姓名就再不开口。
　　那缪秦复看得明白，半部春秋虽然是个男子，却为白婈媪的手下，故每每说话皆对白婈媪。说了半天，白婈媪这才问道：“你叔侄二人，今天到琅琊山所为何事啊？”
　　缪秦复毕恭毕敬回答道：“祭祖去了。不想路上遇到贼人，这才与女英雄得见。”
　　白婈媪见那刚才所救的女孩十分礼貌，也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毕恭毕敬回道：“我叫缪嫤。”
　　半部春秋听后，口中赞道：“缪嫤，缪嫤，妙得紧，好名字！”
　　缪秦复在旁补了几句：“她本是家兄之后，只因家兄几年前突然离世，我便收养了她，视为己出。我还有一子，因在郡中当个小吏，故不在身边。”
　　范勖心中暗想：又没问他这些，这缪秦复为何像个妇道人家，喋喋不休。
　　工夫不大，酒菜准备妥当，五人这才停了说话，来到酒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缪秦复向白婈媪、半部春秋说道：“白女侠和半部先生皆是当世能人，不知对如今这世道有何看法？”
　　白婈媪沉吟不语，倒是半部春秋倒有几分醉意，胡乱说着：“什么世道不世道的！你应叫我家奶奶为白奶奶。”
　　白婈媪在旁笑道，“这小厮灌了两口醉了，且不用管他。”顿了顿才有说：“缪先生既然问了，莫非对这世道有何看法。”
　　“如今穷人不得生计，我也常做施舍，但一己之力实为绵薄，救得了三俩人，却救不了天下。”白婈媪并不答话，只是看着缪秦复等他后话。
　　缪秦复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并无答话，只好继续说道：“如今朝廷无道，朝令夕改，黎民百姓，不得安生，我倒不想浑浑噩噩，苟且偷生。”
　　范勖起初只是冷眼观之，此刻再也忍不住说道：“缪先生莫非想举义？”
　　缪秦复着实没有料到最先说破的却是他一直没有正眼相瞧的孩子。但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我见几位皆是仗义之士，故有意与各位一起举事，推翻这昏庸无能的朝廷。”
　　白婈媪手端酒杯却不饮下，只是将酒在杯中晃来晃去，“话是如此，但我瞧带头举义的人终是因为一己之私而行事，无非为了富贵二字而已。那底下人根本毫无头脑，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若举义失败，大家人头落地。如若成了，号称为了底下人而起事的头领即可富贵，黎民百姓仍是受苦受难。”
　　这样的论调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范勖也终于从心底平升佩服，缪秦复见这女人说话一针见血便也知再说下去倒是自讨无趣，只好端杯“今日若不是得了几位相助，想我缪某便成了他人的刀下之鬼，我先饮此杯，谢几位的救命之恩。”
　　白婈媪也不愿多说，此时也站起身来，说道：“我等还身又他事，故不能久留。就此作别。后会有期。”
　　三人辞别缪府，再次来到琅琊山山脚之下。但见白婈媪站住身形，用脚踏了地下几次，口中念念有词，突然说了声：“开”。须臾地面竟如同镜面一般，地上之物都反映其中，唯独不见他们三人的倒影。看得范勖和半部春秋都也楞住。
　　半部春秋不由得问道：“白奶奶，这是什么手段？”
　　白婈媪说道：“修仙之人，练得一番成就后不想他人打扰，会在他修炼之处开启一个镜中之地，此处就是我那老友的住处，琅琊镜中山是也。”半部春秋听后，大为震惊，不住惊叹。
　　白婈媪又说了个“进”字，他等三人便一点点没入那镜面之中，待全部陷进之时，镜面也骤然消失。
　　这琅琊镜中山与琅琊山处处相同，却左右相反。刚刚在地面之时范勖还在白婈媪的左手边，可进了这镜面山后却无故到了她的右面，范勖心中啧啧称奇。三人向山中复行数百步，却见两个小童守在路口。这两个小童一男一女，身着道衣，皆背宝剑，长得更是丰采异常。
　　这两个小童见有人进了琅琊镜中山自然知道不是俗辈。其中女童挡住他们三人问道：“你们到此有何贵干？”
　　白婈媪向前一步回道：“我是你家师父马明生的故人白婈媪，特来拜会。”
　　那女童听到是始祖的故人不敢怠慢，连忙说道：“稍后片刻，容我通禀一声。”
　　可男童却拉着女童，反倒对半部春秋打量了一番说道：“我见你们几个不像善类，却似妖孽。说是我家始祖的故人，我却不信。如实招来，到我们琅琊镜中山是何居心？”
　　白婈媪也不生气，仍旧态度谦卑：“我真是你家师父的故人，如若不信，通报一声便可知道是真是假。”
　　那女童听到男童说这些人似妖，也仔细观瞧，果然发现有妖气，于是拔了宝剑一指白婈媪喝道：“好险被尔等骗了，我家始祖是得了道的神仙，怎么会是你们这些妖孽的故人？快快离去，若如不然，休怪我等不客气！”
　　半部春秋在白婈媪面前本不敢放肆，但刚刚喝过酒又见这小童无礼地将剑指着她，不由得盛怒，走上前去用手一拨那女童的剑也喝道：“你们这俩个不开眼的小童，竟对我家奶奶如此无礼。”
　　这一拨剑不打紧，却让那俩个小童以为他要动手，皆挺剑便刺。半部春秋将身子一侧竟从两剑之中穿过，随即用手在他们的身后一拍，两个小童各受了一掌都向前踉跄了几步。白婈媪急忙喊道：“两位仙童住手，容我把话说完。”
　　两个小童哪里肯听白婈媪的话，女童回剑又去刺半部春秋，男童却对白婈媪砍来。半部春秋左移右闪，女童根本刺他不到。而白婈媪却如鬼魅，男童明明见到已经砍到她，却每每都是虚影。唯独范勖在旁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又不会仙法武功，帮不上忙，只好远远站着，心中焦急却无办法。
　　俩个童子见得不到便宜，皆向后跳出，同时将剑抛出，喝了一声“起”，两把宝剑顿时空中飞行起来，一把直奔白婈媪，一把飞向半部春秋。白婈媪见两个童子不容说话，皆出杀招，自知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要擒住那俩个童子，飞身向童子抢去。正值此刻，一个手持大铁锤的汉子从山上飞身跳下，大锤直奔白婈媪砸来。那汉子足有九尺多高，黑面虬髯，手中的铁锤更是大得离谱，锤头如同磨盘，锤柄碗口粗细。白婈媪知道这大汉不是那两个童子可比，只得小心应对，顿了脚步，想向后跃去。但那大汉的锤头处刻有铭文，字绕锤头圈圈而书，最外圈的字都射出一道光柱，光线正射在白婈媪身边，有如一道铁栏将白婈媪困住。大汉的锤子落下却如同那童子一般，虽然见白婈媪困住光柱之中，无处可遁，可仍砸到是一虚影而已，心中大惊，知道遇到了高手。
　　男童见有人帮忙，竟将飞剑转向范勖。范勖见剑已到面前躲闪不开，吓得将眼一闭，半部春秋看了，一纵身躲开女童的飞剑，挡在了范勖面前。眼瞧飞剑快刺入半部春秋的身上时，白婈媪已在他们身后出现，用长鞭将两人一同卷到身边，然后对半部春秋说道：“快现本相。”白婈媪见半部春秋倒变回竹简，手中多出两条丝绦，丝绦如有灵性一般，一条将卷起的竹简系牢，另一条穿过竹简中轴斜跨在范勖的背上并在他的胸前自动地打了一结。
　　男童见没有得手，急忙对女童说道：“快去报信，来帮四师祖。”女童听罢，转身向山上而去。
　　拿锤子大汉，刚要再次出击，白婈媪却已说道：“我是你家师父马鸣生的故人，他们两个小童不明事理，莫非你这汉子也这般糊涂？”
　　男童在旁高喊道：“四师祖，休要听她胡言，他们是妖怪。你没看到那个少年刚刚变成了竹简吗？这些家伙定是不安好心。”
　　大汉将大锤驻地，用手在小童的头上一敲，有些生气地骂道：“我见你们动手，以为是恶魔外道入侵，原来是拜见师傅的，你这小子好生无礼。”
　　男童手捂着头叫道：“四师祖不要被他们花言巧语骗了，他们真的有妖气啊！”
　　大汉低头怒视小童，“还敢顶嘴，是不是还要讨打？”小童委屈地闭上了嘴巴，心中却大为不悦。
　　大汉向白婈媪抱拳道：“刚才无礼，还望见谅，你说是家师的故人，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白婈媪。”
　　大汉对男童道：“还不快去通秉始祖去。”男童只好怏怏而去。
　　范勖心中却对这大汉顿生好感，见他人高马大以为也是个不明事理的莽撞人，不想却如白婈媪所说，所见外道也要问个明白，绝不因是异类就大开杀戒。竟也有羞愧之意，只因看到那男女俩童子和他以前对异类的看法如出一辙。
　　正说话间，又有一对人马从山上下来，刚才那俩个童子也在其中。为首的人背上背着一柄宝剑，三十岁上下，白面无须，五官端正。那人一见大汉就说道：“四师弟，你好生糊涂，这里是清修之地，怎能容得妖孽上山。你闪到一边，看我收拾了他们。”
　　大汉拉住男子道：“三师兄，师父平日就教训我们，世间万物皆为平等，还不知人家来意，怎么不可大开杀戒。”
　　那男子哪里听得进去，背上之剑早已出鞘，如同生翼飞奔白婈媪。
　　白婈媪见状心中大为不满，自己一直不肯出手只怕伤了老友的和气，故一直忍耐，可现在看来，如不还手有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想到此处将手中的长鞭一甩，竟牢牢缚住那把宝剑，正要出手之际却听到有人喊道：“白奶奶息怒，切莫伤了我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