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城（清穿，勿入！）》云冉冉

41、镜花水月

　　秋末，可琳生下一子，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跟十三阿哥颇为相象，康熙赐名弘暾。四阿哥过府跟给弘暾过百日，抱着胖乎乎的小娃娃，四阿哥满脸是笑，对十三阿哥说：“这孩子跟我投缘，见了我不哭不闹的。十三弟，把他过继给我吧。”
　　十三阿哥连连摆手：“那不成。你不是有弘时了吗？你府里女人多，赶明儿再给你生几个嘛。”十三阿哥是无心之语，四阿哥却有几分尴尬地看向蔓蓉，蔓蓉神情自若在一旁切着橙子，四阿哥放心之余有几分失望。过了一会儿，像忽然想起来一样问：“对了，蔓蓉，皇阿玛有没有召你回去？”
　　蔓蓉抬头淡淡笑道：“十三爷的伤已经无碍了，奴婢也快回乾清宫当值了。”四阿哥心里就沉了下去，这些日子以来相处的时间越多发现自己越放不下，可始终不敢开口给任何承诺，他能够许她什么？这么多年他根本揣测不到圣意！
　　蔓蓉和可琳为弘暾过百日自然又办了桌酒席，席上十三阿哥和可琳还是那么谈笑风生，四阿哥心事重重，勉强跟着说笑，蔓蓉却还是依然如故。
　　四阿哥走时，蔓蓉仍送他到门口，四阿哥一脚出了门槛顿在那里，低声问：“日后有什么打算？”
　　蔓蓉无关痛痒地说：“奴婢无非是尽心侍奉皇上。”
　　四阿哥暗暗咬牙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就这么拖下去？”蔓蓉很想干脆地说：四阿哥你问我有什么用，有本事问你老子去啊。你敢为了我去求他么？
　　气在心头语气却还是不变的：“奴婢又能如何？一切还是要听凭皇上发落。”四阿哥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就走了。走到轿子跟前习惯回头一看，却已不见了蔓蓉，叹了口气就走了。

　　十四阿哥在五台山救驾有功，康熙赏下许多东西，朝中的人开始在议论十四阿哥的地位，很快十四阿哥周围也聚集了一拨人，都怂恿着十四阿哥另立门户。
　　八爷府里，九阿哥叹气说：“没想到，老十四跟咱也不是一条心啊。这小子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哼，老子找机会废了他。”
　　十阿哥也是一脸怒气：“什么人嘛，阳奉阴违的，就会讨老头子欢心。我就看不惯他那样，跟老四真像，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八阿哥摆手说：“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但不能跟十四弟闹翻，还要牢牢抓住他，满朝那帮大臣们可都在看着我们。”
　　九阿哥摇头说：“老十四现如今精着呢，那天商量给马做手脚，他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就他一人英勇去了。搞不好，以后就是一奸细。”喝了口茶继续说：“八哥，你还记得上次老十三中毒那回吗，你不就怀疑有内奸吗，我敢肯定，那内奸就是老十四。”
　　八阿哥点头说：“我也想到了。是我疏忽了。但现在怎么也要把这口气忍下来，你们想想，老十四是从我们这出去的，手里头有多少咱的秘密？一旦闹翻了，再立个十四党，咱们这么多年辛苦努力的结果就白费了一大半了。”
　　鲍尤也在一旁听着，他是落难时八爷收留的，对八爷忠心不二，是以八爷党无论商量什么，都无需回避。此时见三人愁眉不展，鲍尤开口说：“主子不必烦恼，奴才想，几位爷跟十四爷相熟这么多年，十四爷有什么弱点多少应该知道些，只要抓住了，还怕十四爷会有二心么？”
　　九阿哥和十阿哥眼睛一亮，都低头思考起来，八阿哥苦笑了一下，便低头不语，随即九阿哥跟十阿哥也想到了，都看向八阿哥，三人都沉默了。鲍尤奇怪地问：“主子可是想到了？”
　　八爷无奈地点点头，九阿哥说：“七年了，老十四终究是放不下的。”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说：“九哥，其实我一直想问的，你是不是也……”
　　九阿哥也苦笑了一下说：“老十，我还是挺羡慕你的。瑶佳刚嫁给你的时候，额娘总叮嘱我要关照着她，没想到你们倒是不打不相识的一对冤家。八哥，要我说，瑶华人也挺好的，就是性子急了些，对你倒是真心实意的。可我呢，皇子里面，我的妻妾最多，却从来也没个知心的人。”顿了顿又喃喃自语说：“蔓蓉这样的女子，任谁能不动心？”
　　鲍尤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也终于明白了几分，知道说的定是个奇女子，于是说：“竟有这般佳人，能让皇子们如此牵肠挂肚，鲍某若有缘一见，真正不枉此生。”
　　八阿哥脱口而出说：“莫若不见。”
　　鲍尤隐隐猜出八阿哥业已情根深种，心里吃惊了一下，狠心说：“主子，要成大事，儿女情长也只能先放下了。”
　　十阿哥心急道：“鲍尤，你有什么计策么？”
　　鲍尤于是说：“奴才有上下二策。上策便是说服这名女子为主子所用。下策是借万岁之手除去此女，使他父子二人反目。”他这下一句话说得三人都是一惊。
　　八阿哥摆手说：“上策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蔓蓉颇有心计，又有皇阿玛撑腰，不会轻易听命他人；下策更不容易，搞不好弄巧成拙。”想想又说：“眼下太子仍是储君，老四那边也在蓄谋着，我们且传点风声出去，让老十四知道些厉害，量他也不敢轻易造次。”鲍尤知道多说无益，也就赞同了。至此，八爷党和十四阿哥貌合神离，已经有了隔阂。
　　十四阿哥做人比以前内敛了许多，见到谁都是一团和气，把以前大阿哥的上三旗打理得紧紧有条，康熙对他越来越重视，朝中开始风传，太子年岁虽长，才干不及十四爷百分之一。太子那边纷纷摩拳擦掌，四处找十四阿哥的不是。
　　因十四阿哥崭露头角，德妃面上有光，后宫的小嫔妃们都赶着送礼巴结，朝中很多亲贵大臣也都指望着攀上这门亲事。德妃想着茗仙长年抑郁，忧积成疾，终无所出，也有了给十四阿哥再找个福晋的心思。原本心心念念着要让蔓蓉当自己的儿媳，这嫡福晋的位子就一直悬着，无奈康熙这边始终不松口，德妃也不敢再动这个心思了。恰好去年又入了一批秀女，德妃看着侍郎罗察之女完颜玉婷模样出挑，性子也好，跟康熙一说，康熙欣然应允。
　　圣旨还没下来，德妃怕十四阿哥知道了发脾气，就找了十四阿哥入宫想好好劝解他。刚好四阿哥先来请安了，德妃于是说：“你来得正好，皇上给你十四弟找了门亲事，要说这女孩儿模样也周正，能配得上他。只是你知道胤禵从小到大就爱钻牛角尖，那脾气犟起来任谁也劝不住，待会他来了，你也帮着劝劝。”
　　四阿哥忙应允下来。不已会儿，十四阿哥果然来了，见了四阿哥，礼貌地笑道：“四哥也在。额娘今儿怎么想起我们来了？”
　　德妃说：“你们都长大出息了，也不惦记着额娘了。额娘找你们来说说话还不行么？”
　　十四阿哥笑着凑上前说：“额娘哪里话？孩儿高兴还来不及呢。额娘的寿辰也快到了，我还想找蔓蓉商量今年给您办个热闹的呢。”因问道：“四哥，你这些日子有没有见过蔓蓉，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宫？”
　　四阿哥见德妃满脸的不自在，避重就轻答道：“她还在十三弟那当差，八成脱不开身。”
　　十四阿哥叹了口气，坐下来喝茶不语。德妃本还在兴头上，这下子倒不知从何说起，求助地看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只好说：“听说弟媳妇病得很重？看了太医没？”
　　十四阿哥不大在意地说：“看了，太医说要调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阿哥于是说：“这府里头也得有个持家的女人。”德妃感激地看了四阿哥一眼，接过去话头说：“可不是嘛，这不？皇上昨儿还跟我说起这事呢。皇上相中了罗察的闺女，去年刚入宫选秀的，在太后跟前当差，叫玉婷，今年才十六岁……”
　　德妃还没说完，十四阿哥已经站起来说：“皇阿玛他怎么能……我去找他！”四阿哥手快，拉住他低声呵斥：“胤禵，不要胡闹。”
　　十四阿哥转过头，一脸悲愤地看着德妃，说：“额娘，你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你可知道这些年，孩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算让我存着这点念想也好啊。”
　　四阿哥愣住，缓缓放开了他，德妃的手伸出来，徒劳地抓了把空气，终于还是放下，对着要踏出门去的十四阿哥哭着说：“胤禵，你让额娘省省心吧。”
　　十四阿一路来到乾清宫，海子就迎上来说：“十四爷，您找皇上？奴才这就去通报。”十四阿哥也顾不上许多，直接跟着进去跪下说：“皇阿玛，儿臣有一事相求。”
　　康熙笑眯眯地说：“胤禵来了？好，来，坐着说话。”
　　十四阿哥却不起来，跪在地上直截了当说：“儿臣别无他念，只恳请皇阿玛将蔓蓉赐予儿臣。”
　　康熙敛起笑容喝道：“胤禵放肆。这些年朕如何教导你的？原以为你从此收了性，可以为朕分忧。没想到，区区一个女子，就让你把三纲五常都抛到了脑后！”
　　十四阿哥争辩道：“皇阿玛，儿臣样样孝敬您。只这一条，求皇阿玛依了儿臣吧。”
　　康熙怒道：“婚姻大事哪能由你说了算？朕自有安排，不必多言。”
　　“皇阿玛……”
　　“出去！”
　　十四阿哥失魂落魄地走了，康熙不解恨，将几个阿哥召唤到上书房，将十四阿哥大不孝的行径斥责了一番，三阿哥、四阿哥、九阿哥都是怅然所失，又不便言明，八阿哥则若有所思。
　　没多久，康熙下旨，将完颜玉婷许配给十四阿哥为嫡福晋，不日完婚，又将原本十四阿哥府上的格格舒舒觉罗氏封为侧福晋。凭空又多出两个福晋，十四阿哥深知娶到蔓蓉怕是今生无望了，一时颓废下来，终日借酒消愁，太子党趁机打击十四阿哥刚建立起的势力，而八爷党则就势又将十四阿哥笼络了过来。
　　太子党在朝中一时势大，红了眼地捞钱捞地盘，康熙忍无可忍，将朝中几名太子党的大臣以为太子结党罪一并处罚，想以此打击太子的嚣张气焰。此时已是康熙五十年，蔓蓉隐隐记得离废立太子已经不远了，很不想再卷入宫中是非，但康熙觉得非常时期，仍然有必要密切注视太子和八爷等的行动，于是把蔓蓉又召了回来。
　　盛夏，康熙带一干人等到避暑山庄消暑。一日，康熙和三阿哥在青莲小岛上下棋，几个皇子在一旁观看，蔓蓉则在一边伺候着。一时三爷输了，康熙问起谁的棋艺精进了，三阿哥说：“皇阿玛身边就藏着一个高手。”康熙笑着说：“朕知道你说的是蔓蓉。可惜这丫头不敢赢朕，下起来别手别脚的，好没意思。今儿大家都在，蔓蓉，来，你坐下来，跟朕的这些皇子们一较高下，看看谁能赢你。”
　　蔓蓉忙说：“奴婢技拙，不敢造次。”
　　不想康熙兴致特别高，“坐，坐。有何不敢，只管下好棋就是了。若是敷衍了事，朕可要治你个欺君之罪。”
　　蔓蓉只得坐了下来，康熙又说：“大家都来试试。这可是我们满洲第一才女，谁能赢了她，朕重重有赏。”说完看着太子。
　　太子于是说：“儿臣先来试试。”太子的围棋至小就由名师指点，而蔓蓉是一介女流，吹嘘得再厉害，太子也是不屑一顾的。太子随意地问：“你要什么子？”
　　蔓蓉想太子终究是储君，一般是尊者执黑，可围棋也有弱者执黑的规矩，既然太子懒得猜先，也就让他来挑才不至于逾理，于是说：“奴婢没有惯用的子，还请太子先挑。”
　　太子没有执白的习惯，想着多赢蔓蓉几目就是了，于是取过黑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很快蔓蓉发现太子的棋路确实有大家风范，但求胜心切，太过锋芒毕露，心里已有了克敌的方法了，抬眼看康熙，康熙嘴角也是一丝冷笑，蔓蓉于是也不谦让了，把原本散漫的棋子一下集中起来，杀得太子人仰马翻，眼看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终了数子的时候，太子不甘心地站起来说：“原是我轻敌了，姑娘棋艺果然名不虚传。”
　　三阿哥坐过来说：“我原本就是姑娘的手下败将，不过切磋一下也是好的。”
　　蔓蓉忙说：“三爷说笑了。还请三爷多多指教。”三阿哥这些年棋艺大增，跟蔓蓉还是很有下头的，蔓蓉也不敢轻敌，于是用上了一些怪招，二人的棋路都是变化多端，轻巧玲珑，很有可观性，不已会儿，几个皇子都围了过来专注看棋，脸上都是欣赏。
　　这时，秦五儿进来跪下道：“奴才见过皇上，见过几位主子。”康熙见他气喘吁吁却一脸喜色，就笑着说：“可是有什么喜事要报你家主子？”
　　秦五儿满脸堆笑道：“皇上英明。京师来消息了，恭喜皇上，恭喜四爷。四爷喜得贵子！熹主子和耿主子八月十三先后诞下了两个小主子！”
　　四阿哥欢喜得站起来，问：“两子都平安？”
　　秦五儿答：“回主子，都平安无恙。”
　　四阿哥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跪下说：“皇阿玛，儿臣放心不下，先行回京师了。”
　　康熙也很高兴：“果然是喜事。好！你先回去，回了京，朕重重有赏。”
　　几个阿哥纷纷向四阿哥道喜，三阿哥也放下棋子恭喜了两声，蔓蓉看四阿哥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灰了一大片，什么前缘，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终究还是要路归路，桥归桥。低下头定定看着棋盘安定了一下继续下棋。
　　四阿哥转身之际，猛然想起来，忽觉心口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生疼，收了脚定了定神，再转回来到蔓蓉跟前说：“只得他日再讨教姑娘的棋艺了。”眼里不敢表露出来，心里却有千言万语。
　　蔓蓉礼节性地说：“恭喜四爷了。他日有幸再请四爷赐教。”
　　四阿哥走了，康熙有几分玩味地看着蔓蓉，蔓蓉敛神，一门心思下赢了棋，笑着说：“三爷承让了。”康熙看她笑靥如花，也不再生疑。嘴里赞道：“看来这余下几个更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就指教一下他们好了。”
　　蔓蓉心里索然无趣，又不好表现，只一五一十把一些棋谱上的东西搬出来糊弄几个阿哥。康熙见蔓蓉大获全胜，笑着说：“本说谁赢了你重重有赏的，这下子只能赏你了。这样吧，朕把这两罐子棋赏给你，再亲笔写上女棋王三字可好。”
　　蔓蓉笑道：“奴婢担当不起。”三阿哥却玩笑说：“皇阿玛写女棋王，似乎蔓蓉姑娘只能赢女子一般，她当然不服气了。”
　　康熙呵呵笑道：“果真如此，莫非朕要写棋王棋圣不成。”
　　蔓蓉深知这种玩笑开下去不是闹着玩的，于是说：“不过是侥幸赢了几盘棋，奴婢如何敢称大？皇上若真要赏奴婢几个字，奴婢斗胆，皇上能否写一行‘懒散输赢信手棋’在上头？奴婢颇喜欢唐寅这句诗，每日看了，便是不下，也是欢喜的。”
　　康熙欣然应允，取了朱红的墨，在黑子罐上提了“随缘冷暖开怀酒”，白子罐上提了“懒散输赢信手棋”，几人看了都是会心一笑，康熙提毕，看了又看说：“丫头有眼光啊，提了这两句，朕都舍不得送给你了。”
　　蔓蓉知道康熙说笑，于是双手捧过一个宝贝地说：“君无戏言，皇上应允了奴婢，怎好反悔。”
　　康熙大笑起来，说：“这两句诗豁达啊，但朕若做到随缘冷暖，懒散输赢，恐怕这天下要大乱了。”虽是玩笑之语，却颇有深意，几个阿哥都若有所思，不敢多言。
　　避暑回来，康熙果然重赏了四阿哥府里两位格格，又命熹薇将两个皇孙带进皇宫。两个小娃娃只差一个时辰，分别赐名弘历和弘昼。弘历长得颇为清秀，笑起来很惹人喜爱，康熙对他偏爱有加。熹薇有了初为人母的体验，已不复当年的青涩，浑身透着十足的女人味，见了蔓蓉，亲切地笑了笑，康熙要跟四阿哥说话，命蔓蓉跟熹薇带两个小皇孙到御花园玩。四阿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不好表露出来，深深看了蔓蓉一眼，恰好蔓蓉也转过头来见到，低头就走了过去。
　　走在路上，熹薇抱着弘历，蔓蓉抱着弘昼，嬷嬷们在后头跟着，熹薇低声说：“若不是姐姐，熹薇也没有今日。”
　　蔓蓉笑着说：“快别这么说，很快奴婢就要称呼一声主子了。”
　　熹薇腾出手来握住蔓蓉说：“姐姐不许这样叫，在我眼里，姐姐永远是姐姐。”
　　蔓蓉只得回报一笑，小心问道：“你在府里还好吧？”
　　熹薇点头说：“四爷对我很好，只是这些年爷又娶了几房侍妾，我也惯了。今后我就守着弘历了。”
　　蔓蓉苦笑了一下，说：“想来嫁到皇家都是如此吧。”
　　熹薇叹了小口气说：“姐姐日后有何打算？皇阿玛会把你纳入后宫吗？”
　　蔓蓉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