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梦徊山

3、争夺

　　“唉，生意不好做啊，这几天都没啥子人。”
　　“是啊，以前也不楞个啊。”
　　面馆老板打了个哈欠，眼底青黑，“晚上也睡不好，早上差点没爬起来。”
　　“……”
　　江夏吃着他的豌杂面，老板在门口和隔壁店主闲聊，清楚地传入耳中。
　　阴气已经相当程度上影响到周围的人了。
　　江夏吃完，走到店门口，手中常人看不到的白光越来越盛，随后如烟花般绽放，飞溅而出。
　　老板忽感一阵风过，清凉舒爽，好像将身上的疲惫与沉重都吹散了。他看着离店的客人，笑容爽朗：“慢走！”
　　与此同时，和丰街尾山丘脚下。
　　一对男女站在那，穿着同色系的宽松飘逸衣服，脸上化着恰到好处的淡妆，手上、背上大包小包。
　　男人明显还是有些犹豫，道：“干嘛非得到这拍照？”
　　女人挽着他的手，不以为意：“还说这儿是情侣圣地呢，那些地方全是网红味儿，拍的都一个样，还那么多人！我看这就不错，那种森系暗调的感觉！”
　　“老板不都说了，没人到这里面去，安不安全还不知道呢。”
　　“谁说没人，我们昨晚不就看见了！你看那，明显有人上去嘛！”
　　女人不想再和男朋友争辩，催促道：“好啦，快点快点，我们又不深入，拍几张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走去，逐渐没了身影。
　　*
　　傍晚时，橙黄霞光沿着连绵山丘铺成一片，又渐渐隐于其后。江夏于窗边看了会儿，忽然抬头看向东北方。
　　某间饰品店内，王之珩手里拿着个耳坠，正在耳边比划，突然一顿，镜子里映出的双眼满是势在必得。
　　走在路上的中年男人抬头看天，又顺着那黑影望向东北方，面上露出喜意。
　　来了，终于引来了，一定要抓回去！
　　江夏悠哉悠哉吃了晚饭才去，度灵脉的人和王之珩又是聚阴又是放恶魂的，有他们好一阵争抢的。
　　步入林中，江夏捡了几只仓惶而逃的阴魂，尽数收入净瓶。阴风呜呜，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凉意黏在皮肤上，似乎要附到骨头上去。
　　前方一阵白光碰撞，间或有黑气缠绕其中。江夏走近，看到了正对峙着的王之珩与中年男人，以及在一旁飘着的黑影。
　　两人闻声看来，王之珩脸上没什么变化，中年男人脸色一沉，没想到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王之珩自然招呼着：“怎么才来？”
　　江夏笑道：“也不晚。”
　　中年男人目光在两人之间转动，不妙，居然还是一伙的。
　　三人各怀心思僵持着，一旁的恶魂可不会管这些，桀桀笑着，可怖笑声回荡林间，又猛地冲向中年男人。
　　恶魂被此处的阴气吸引来后，又吞噬了王之珩放的恶魂与几只阴魂，实力更加强劲。
　　中年男人神情严肃，手里紧握着桃木剑，抬手横剑相抵。在阴气的强烈冲击与侵蚀下，剑身上的白光渐渐黯淡，恶魂也发出更加放肆的桀笑。中年男人两指并拢放于剑上，白光又盛，反复间，中年男人双臂微微发抖，最后掏出一张黄纸符咒一扔，迅速收剑旋转侧身与之拉远距离。
　　恶魂被符咒一炸，惨叫了声，停顿不过几秒，化出两只黑色利爪，追了上去。
　　一人一魂打斗间，男人频频望向立于一旁冷眼旁观的两人，在被利爪狠狠抓了把臂膀后终于忍不住高声喊道：“同为族人，何不联手！”
　　江夏淡淡看着，问：“不去帮他？”
　　王之珩笑道：“尚有余力。”
　　江夏也笑，点头回应。
　　中年男人见两人无动于衷，心知算盘是打不成了。利爪破风，即将落于面颊，男人握着剑狠狠一挥，白光璀璨，恶魂发出一声长啸，那只利爪被生生斩下！
　　恶魂被激怒，更加疯狂地攻向男人。男人一边逃窜，一边交替以桃木剑和符咒攻击。
　　江夏眼看着男人引着恶魂往他们这来了，挑眉不语。
　　男人咬破手指，血抹于桃木剑上，不知有意无意，手一甩，一滴血珠隐蔽朝两人袭来。江夏侧身一躲，血珠落在了王之珩裤子上。
　　江夏笑着看那个红点，道：“早点回去洗裤子，血不好洗。”
　　王之珩看都没看，回他：“是该早点回去了。”
　　这一边，中年男人以血加持，桃木剑威能大增，他持剑横抹一击，趁恶魂略微停顿的一瞬借力石头一跃，落于恶魂身后，随后右手用了全力一刺，左掌一推，恶魂被狠狠打出一段距离，正在王之珩面前！
　　中年男人勾唇一笑，迅速退去隐于树后。
　　恶魂凄厉的惨叫贯穿耳膜，江夏捂了捂耳朵，站远了点。恶魂周身黑气骤然暴涨，巨大身影几乎要遮蔽这片树影割据出的天空。
　　恶魂没再追击中年男人，他锁定着面前的王之珩，蓄势待发。
　　江夏静静看着，也许，恶魂只追着中年男人打，不只是他是三人中最弱的，还有其他原因。比如，他认得中年男人。
　　江夏将目光转向王之珩，让他看看吧，被立为化灵一脉少主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王之珩抬手取下耳上耳饰，看着江夏，郑重道：“接好了。”
　　江夏稳稳接住，笑道：“再让我观摩观摩，王少主？”
　　王之珩脸上笑开，回着江夏，眼睛却紧盯着前方，眉眼间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气：“准了。”
　　没了耳饰，王之珩周身阴气突出，面容在黑白光交缠下若隐若现。
　　“化灵！”
　　随着他一声轻呵，周身白光渐渐退去，无尽汹涌而出的黑气显出，把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茧蛹。随后，化为魂体的王之珩破蛹而出，黑气聚在四周，是他最为趁手的兵器。
　　远处的中年男人面露震惊，手一把抓着树干，用力之大似要抓出印来。如此之强的化灵之体……不好！
　　本就苍白的面容此时没有一丝血色，王之珩抬眼，看着直冲他而来的恶魂，身形一变，也化作一团巨大的黑雾，径直撞了上去。
　　魂体的争斗没有血与伤，只有一方增涨一方消退的阴气。王之珩撕咬着恶魂的魂体，用力咬下一块吞噬补给自身。恶魂同样扑咬着、狠抓着，一些被王之珩躲过，一些直接无视，以倍计数从恶魂身上讨要回来。
　　眼看着恶魂阴气越来越淡，中年男人坐不住了，皱眉看着，最后一咬牙，选好时机提着桃木剑箭步上前一击，恶魂被打的哀嚎一声，与王之珩分开一段。
　　男人趁机拿出一瓶，就要将恶魂收入其中。还未等王之珩上前阻止，江夏一手虚抓，瓶身上现出个白光手影，带着瓶子就飞回了江夏手中。
　　中年男人猛一回头，怒不可遏：“你！拿来！”
　　江夏笑眯眯拿着晃了晃：“没收。”
　　此时王之珩已经化为人形，手轻轻一挥，黑气朝着男人袭去，将他撞出一大截。
　　王之珩解除化灵，回归人身，拿出瓶子来将恶魂装入其中。转而看向神情不甘的中年男人，挑眉笑道：“承让。”
　　男人看着他们两人，站着迟迟不离去。一番挣扎纠结后，男人自知不敌，只能恨恨离去。
　　王之珩刚将瓶子妥善放好，就觉一阵破风声袭来，他迅速侧身回转，看见江夏手里拿着棍子，笑着看他。
　　江夏没给他说话的时间，一击未中又飞速上前横挥一棒，王之珩仰头躲过，侧身的同时手里也凝出一根棍子，挡住江夏横挥后顺势打向腿部的一棍。
　　两人对视一眼，江夏手中棍子消散，矮身躲过王之珩挥来的一拳，同时右脚狠狠向他腿弯一踢。王之珩一腿跪地，侧身时江夏又一拳直冲头部而来，王之珩腰部发力，两腿配合旋转半起身，拦臂抵挡。
　　两人又出几拳皆被对方挡住，江夏左手一拳挥去落空后顺势摁住王之珩肩膀，右手抓住他臂弯，两手如铁钳般紧抓着将人一个侧翻身撂倒在地。
　　王之珩手里棍子再现，甫一落地就挥向江夏头部，江夏侧头后退，拎着棍子与起身的王之珩再次撞在一起。
　　两根发着白光的棍子交错僵持着，没有溃败的迹象。江夏率先撤力，王之珩随后也收回棍子，放松紧绷的肌肉，轻松站着。
　　王之珩手中的棍子消散后，江夏的才慢慢散去。
　　江夏满面柔和笑意，道：“不好意思，看你们打，有点手痒。”
　　王之珩不见丝毫介意，笑道：“很尽兴。”
　　他低头看了眼在地上滚过后脏污的衣服，无奈道：“这下不仅要洗裤子，衣服也要洗了。”
　　江夏：“很好洗的。”
　　他拿出保管的耳饰，递过去，“上好的器具，倒配的上你。”
　　王之珩笑意加深，重新戴回耳上，顺了顺有些乱的头发，矜持道：“自然。”
　　此话略过，王之珩又说：“今天欠你个人情，有事尽管说，我能做到的话。”
　　江夏故作惊讶：“人情？何时的事？”
　　王之珩：“这恶魂我势在必得，那男人不值一提，你若插手，我可就头疼了。”
　　江夏一笑，问道：“那你说说，怎么偏要度灵脉手中的恶魂。”
　　王之珩笑容不变：“想想再问吧。”
　　他收拾了东西，转身要下山。这时江夏又出声道：“通灵一族，共有五脉。”
　　王之珩脚步一停。
　　“醒灵，缚灵，度灵，化灵。如今通灵族皆传一族四脉，可我听闻，甲子前，分明还有个御灵。”
　　江夏声音带上了笑：“我对此挺感兴趣的，想了解了解。少主既为化灵一脉下任掌权人，想必能给我说说吧？”
　　林中一时寂静，只余风声和树叶摩擦声。
　　良久，王之珩回道：“希望下次见面，我能还你这个人情。”
　　江夏：“那……回见。”
　　王之珩离开，江夏独自站了会儿，拿出从中年男人那拿来的瓶子，端详了阵，笑笑。
　　形似净瓶，功能却截然相反，养护阴魂。王之珩收恶魂的，似乎也是这养魂瓶。
　　他抛抛瓶子，揣进了兜里，于夜色中下山。
　　“哗哗——”
　　枯枝落叶断裂的声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林中风的声音。
　　在这种静中，一团黑雾从树上飘下，高大的身影显现。
　　男人神情很淡，却算不上冷。他静静看着江夏离去的方向，一双眼幽深无底。
　　且说一段时间前，中年男人含恨离开，眉头紧锁。
　　没把侥幸逃出的魂抓回去，大人知道了不知该如何降罪。他边走边思索着，突然看到一阵光亮，随之而来的还有谈话声。
　　“我就说吧，根本没什么危险，照片也拍好了。”
　　“是是是，走吧，折腾这么久，天都黑了。”
　　中年男人紧皱的眉头突然放松，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光亮处，咧嘴无声笑出。
　　恶魂没抓回来，但是这两个生魂，应该能抵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