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魄刀的低语》落日邮差

3、3

　　（五番队队舍·文书室）

　　入职第一天的早晨，阳光透过和纸拉门，在榻榻米上投下柔和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旧纸张、墨水和淡淡线香混合的味道。房间很大，三面墙都是直到天花板的木制书架，塞满了各种卷宗、档案和报告，按照年份、类别和紧急程度分门别类，整齐得让人肃然起敬。房间中央是几张并在一起的长桌，上面堆着几摞待处理的文件，每摞的高度都差不多，边缘对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我站在门口，手里抱着刚领到的、属于副队长辅佐的崭新羽织（布料厚实，针脚细密，比我那件穿了三年的学生死霸装舒服太多了），有点不知所措。

　　“哦，新人来了。”

　　温和的、熟悉的声线从房间深处传来。

　　蓝染队长从书架间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卷摊开的文件。他已经换上了队长的白色羽织，肩上的“五”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六年过去，他的外貌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

　　“蓝、蓝染队长。”我连忙鞠躬。怀里的羽织差点滑下去。

　　“不用这么拘谨。”他走近，目光扫过我手里的羽织，“领到队服了？合身吗？”

　　“是，很合身。”我老实回答。说实话，有点太大了，袖口长出一截，但比起之前那件短小的，已经是天堂。

　　“那就好。”他微笑，“你的位置在那里。”

　　他指向长桌靠窗的一个位置。桌面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砚台、裁纸刀，还有一摞空白的报告用纸。旁边甚至放着一个素色的陶制茶杯，杯子里冒着热气。

　　“先熟悉一下环境。”蓝染队长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他的桌子在房间最里侧，靠墙，位置能看清整个文书室，但又不显得过于压迫。“今天的工作主要是整理过去三个月的队务日志，按事件类别归档。有不懂的可以问。”

　　“……是。”

　　我走到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椅子高度刚好，桌面的高度也合适，阳光从侧面照进来，不刺眼，很暖和。我拿起那杯茶，抿了一口。温度适中，是普通的绿茶，但很香。

　　原来……这就是五番队文书室。

　　和我预想的（阴暗、拥挤、文件堆积如山）不太一样。这里明亮，整洁，有条不紊。甚至……有点过于安静了。

　　除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卷宗的轻微响动，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房间里除了我和蓝染队长，还有另外两个文书队员，他们都埋首在文件堆里，动作熟练，神情专注。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最上面那份日志。

　　上午的时间在抄写、归类、盖章中缓慢流逝。工作内容并不难，但需要非常细心——日期不能错，事件描述要精简准确，涉及的人员和番队要核对清楚。我很快找到了节奏。毕竟，过去六年里，我最擅长的就是这种需要耐心和细致的文书工作。

　　只是……总觉得有道目光，偶尔会落在我身上。

　　很轻，很短暂，几乎像是错觉。但每当我抬头，总会看到蓝染队长正低头批阅文件，或者翻阅卷宗，神情专注，仿佛从未移开视线。

　　是错觉吧。我低头继续抄写。

　　午休铃声响起时，我正好整理完最后一本日志。

　　“做得不错。”蓝染队长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

　　我吓了一跳，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多余的墨迹。

　　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我桌边，手里端着茶杯。“速度和准确度都很好。下午开始处理外出任务的报告书吧，那些需要归纳要点，附上分析意见。”

　　“……是。”

　　“一起去食堂吗？”他语气自然地问。

　　“欸？”

　　“这个时间，食堂应该刚开饭。”他微笑，“五番队的伙食，据说比真央灵术院好一些。”

　　这句话……是巧合吗？他怎么知道我觉得真央的食堂难吃？

　　“我……我想先把这里收拾一下。”我找了个借口。

　　“也好。”他点头，“那我先过去了。”

　　他离开后，我盯着纸上那道多余的墨迹，发了一会儿呆。

　　不对劲。从早上那个准备好的茶杯，到刚刚那句意有所指的话，都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我说不上来。

　　算了，想太多也没用。反正工作内容是我擅长的，环境不错，伙食（希望）不错，薪水（据说）也不错。只要老老实实完成工作，应该能安稳混下去吧？

　　我把弄脏的纸抽掉，重新换了一张。

　　下午的工作是处理外出任务的报告书。这比整理日志难一些，需要阅读大量事件描述，提炼关键信息，有时还要附上简单的分析建议。

　　我正对着某份关于“流魂街西三十八区灵子浓度异常波动”的报告皱眉时，文书室的门被“哗啦”一声拉开了。

　　“蓝染队长！我又来交报告啦——！”

　　元气十足、音调高昂的熟悉声音。

　　我手一抖，笔掉在桌上。

　　抬头，果然看到吉野葵站在门口，穿着三番队的队服，手里挥舞着一沓纸，脸上是灿烂过头的笑容。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瘦高的个子，银色的短发，永远眯着的眼睛，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三番队队长，市丸银。

　　“吉野队员，声音小一点。”蓝染队长从文件后抬起头，语气温和，“这里是文书室。”

　　“啊！抱歉抱歉！”吉野压低了音量，但兴奋劲儿一点没减，“队长！这是上个月巡逻任务的汇总报告！市丸队长说我写得乱七八糟，非要我亲自送来让您过目……”

　　她身后的市丸银轻笑了一声：“我可没这么说哦~我只是说，让蓝染队长看看，说不定能给你点‘建议’~”

　　蓝染队长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几页。

　　“嗯……吉野队员，”他放下报告，推了推眼镜，“‘与虚激烈搏斗三百回合’……这个描述，是否有些夸张？”

　　“诶？可是真的打了好久！”

　　“还有，‘灵压爆发如火山喷发’……任务记录显示，那只虚的灵压等级只是‘小型’。”

　　“那、那是修辞嘛！”

　　“以及，‘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必杀技’……你申请的报销单上，写的是‘因使用过度而损坏的浅打修复费用’。”

　　吉野的脸慢慢红了。

　　我在旁边默默低下头，肩膀有点抖。不愧是吉野，写报告的风格和她的人一样……充满戏剧性。

　　“吉野队员，”蓝染队长语气依旧温和，“报告需要客观、准确。这样吧——”

　　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我。

　　“让我的副队长辅佐帮你修改一下。她在这方面，很擅长。”

　　我僵住了。

　　吉野的眼睛“唰”地亮了：“啊！是你！原来你真的在五番队！太好了！帮帮我！”

　　市丸银的视线也移了过来，那双眯着的眼睛缝隙里，似乎闪过一点感兴趣的光。

　　“蓝染队长，这位是……？”

　　“今年新入职的副队长辅佐，文书系。”蓝染队长介绍道，“以后三番队和五番队之间的文书往来，可能经常需要她经手。”

　　“哦呀~”市丸银的嘴角弯得更深了，“看起来很可靠呢。”

　　不，我一点也不可靠。而且为什么要突然把我推出来？

　　“那个……”我试图挣扎，“我才第一天入职，可能……”

　　“没关系，”蓝染队长打断我，声音温和但不容拒绝，“就当是熟悉不同番队的报告风格。吉野队员，把报告给她吧。”

　　吉野已经把那沓写得龙飞凤舞的报告塞到了我手里。

　　“拜托啦！改好一点！不然市丸队长又要念叨我了！”

　　我捏着那沓纸，感觉像是捏着一块烫手山芋。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市丸银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改好了我再来拿！谢谢啦！”吉野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跟了出去。

　　文书室重新恢复安静。

　　我盯着手里那沓报告，又看看蓝染队长。

　　他重新坐回座位，拿起笔。

　　“修改的时候，注意保留事件的核心事实，去掉过度修饰。建议部分可以补充一些实际可操作的后续跟进方向。”他头也不抬地说，“完成之后，直接送去三番队队舍。顺便熟悉一下路线。”

　　“……是。”

　　我坐回位置，翻开吉野的报告。

　　第一行：“月黑风高之夜，我独自巡逻在流魂街荒凉的西部区域……”

　　我默默合上。

　　我的五番队日常……好像从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了。

　　窗外，阳光正好。

　　我叹了口气，重新打开报告，拿起笔。

　　至少……先从这个“月黑风高之夜”改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