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兄是只大白猫》沐潇冉

4、徽章

　　她转过身，目光定定地看着瞬间绷紧身体的小虎。
　　“你奶奶可曾留下什么话，或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任何不寻常的细节，都可能关乎凶手是谁，以及……他们为何而来。”
　　小虎在墨瑶的目光下，身体缩得更紧了。他死死咬着下唇，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鞋还是府里新给的，干净得不真实。房间里只剩下竹叶的沙沙声，和我们三人压抑的呼吸。
　　良久，他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奶…奶奶只给了我那个包袱…说…说除非万不得已，或者…或者找到真正能看懂里面东西的人…否则…死也不能打开，也不能告诉别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飞快地瞟向了房间角落小几上的蓝布包袱。
　　墨瑶的眼神随之望去，走到小虎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一旁的我心头微震。虎子，”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那个追杀奶奶的人，很可能就是为这个东西来的。奶奶不让你说，是怕你因此丧命。但现在，危险已经找上门了，而且认出了我。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在漆黑的悬崖边走路，下次掉下去的，可能就不止一个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是荆州郡主。在这里，我能调动侍卫，也能查阅卷宗。告诉我，我们一起弄清楚它是什么，或许才能彻底安全，也才能…真正告慰奶奶。”
　　“真正能看懂的人…”小虎喃喃重复着奶奶的话，眼里的泪水终于大颗大颗滚落，混着恐惧、无助，还有一丝微弱的希冀。他看看墨瑶，又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单薄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郡主说得对。东西在你手里，比在任何地方都危险。说出来，我们才能想办法。”
　　小虎的肩膀在我的手掌下颤抖着。终于，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站起，走到小几边，颤抖着手解开包袱。几件旧衣之下，那个乌沉沉的金属盒子完全露了出来。它比预想的更小，也更精致，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一种深深刻入的、古老而繁复的纹路，像纠缠的藤蔓，又像某种密文。在暮色渐浓的光线下，那些纹路的凹陷处仿佛沉积着更深的阴影。
　　“奶奶…从来没打开过它。”小虎抱着盒子，递给墨瑶，“她说…她也打不开。这不是普通的锁。”
　　墨瑶接过盒子，入手冰凉沉重。她纤细的手指抚过那些凹凸的纹路，眉头紧锁。她尝试了几个角度，按压、旋转，盒子纹丝不动，浑然一体，根本找不到锁孔或接口。
　　“这不是现今江湖上的机关术。”墨瑶的指尖停在一处形似鸟喙的凸起上，神色凝重，“倒像是…古籍里记载的，一些隐世宗门或古老家族用来传承密件的‘契纹盒’。需以独特的内劲按特定顺序激发纹路，或者…用对应的‘钥匙’。”
　　“钥匙？”我和小虎异口同声。
　　“可能是一件信物，也可能是一句口诀，一段血脉。”墨瑶抬眼，目光如电，射向小虎，“你仔细想想，奶奶最后，除了那些话，有没有给过你别的特别的东西？哪怕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一枚旧钱？”
　　小虎茫然地摇头，努力回想，急得又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被小虎放在一旁的旧衣服。那是他奶奶的遗物，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粗布外衫。之前匆忙未曾留意，此刻在室内稳定的光线下，我忽然瞥见那衣衫的袖口内侧，靠近肘部的地方，似乎用更深的蓝线，绣着一点什么。
　　“等等。”我出声，走过去拿起那件外衫，将袖口内侧展现在灯光下。
　　那里，用几乎与布料同色的线，绣着一个图案：并非盒子上那种繁复的纹路，而是一个简单的、抽象的图形——像一座山，山顶却有一道曲折的线条划过。
　　墨瑶立刻凑近，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她接过衣服，手指摩挲着那个绣痕，沉吟道：“这不是寻常绣样…这图案，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倏然抬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柳家。你要去寻亲的柳州柳家。他们的家族徽记，正是一座‘断岳’纹！”
　　“柳家？！”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母亲的娘家…这神秘的盒子…奶奶的惨死…还有那面具人…
　　一切破碎的线索，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猛地拽向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心。我深吸一口气，
　　“我去。”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不顾一切的莽撞，“明天我就去柳家登门拜访。无论如何，这是我娘留下的根，也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话虽出口，心里却立刻浮起那高门大户可能投来的冷眼与闭门羹。我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崭新的、却让我浑身不自在的绸布衣料。
　　“我陪你一起去。”
　　墨瑶的声音响起，平静，却有着定海神针般的力量。她将视线从那件旧衣上移开，看向我，眼眸在渐浓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清亮。“有我在，他们至少得开这个门，容你说话。”
　　这份意料之外的庇护让我心头猛地一热，几乎要冲口而出感激的话。但她接下来的话语，却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让我瞬间清醒。
　　“但是，”她向前走了一步，月光刚好透过窗棂，描摹出她脸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若我们猜错，柳家与此事毫无瓜葛，你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未必愉快的认亲。”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可若…那‘断岳纹’并非巧合，柳家真与这盒子、与虎子奶奶的横死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她目光如镜，映出我陡然苍白的脸。
　　“你刚找到血脉至亲，可能转眼就要面对至亲可能与血腥阴谋纠缠的真相。到那时，一边是家族伦常，一边是眼前公道，还有虎子的血仇…你待如何自处？又该…作何抉择？”
　　夜风穿过竹林，带来一阵凉意。我站在原地，墨瑶没有逼问，只是静静等待着。虎子抱着盒子，仰头看着我，眼里满是依赖与恐惧。
　　我知道，踏出郡主府，前往柳家，就不再仅仅是寻找一个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