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火》致铭

3、告白

　　雨势渐渐收了些，檐角的水帘断成细碎的珠串，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后台里静悄悄的，只有姜汤的热气还在袅袅升腾，模糊了两人交握的手。繁响的指尖还停留在闭诚的脸颊上，那点温度像是生了根，烫得闭诚心跳漏了一拍。

　　少年猛地低下头，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攥着繁响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他原本想好的话，翻来覆去在舌尖打了无数个转，此刻竟堵在喉咙口，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繁响察觉到他的局促，指尖微微一顿，刚想收回手，却被闭诚攥得更紧。

　　“先生。”

　　闭诚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和繁响那被喉疾磋磨过的嗓音不同，是带着紧张的、发颤的调子。他猛地抬起头，清亮的眼眸里盛着沉甸甸的光，那光太烫，烫得繁响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我不是一时兴起想跟您学戏的。”闭诚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怕被人打断，又像是怕自己反悔，“三年前追着您的马车跑，不是因为您是城南大戏楼的台柱子，是因为……是因为那天您穿着青衫站在台上，水袖一扬，我就觉得，这辈子，我都栽在您这儿了。”

　　繁响的睫毛狠狠一颤，指尖瞬间冰凉。

　　他以为闭诚的执着，是源于对戏曲的热爱，是源于对他这个“名角”的崇拜。却从未想过，这少年心里藏着的，是这样一份滚烫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意。

　　“我陪着您守着这破戏园子，不是为了学戏成名，”闭诚的眼眶红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是因为我见不得您一个人熬着。见不得您对着空戏台比划身段，见不得您摸着那支檀木长枪发呆，见不得您明明心里比谁都疼，却还要笑着说‘老茶客们等着呢’。”

　　他往前凑了凑，额头几乎要抵上繁响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繁响冰凉的唇瓣。

　　“先生，我学戏，是想替您把那些唱不出的戏，一字一句唱出来；我守着您，不是因为徒弟对先生的敬，是因为……”

　　闭诚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一字一顿，清晰地砸进繁响的耳朵里。

　　“是因为我爱您。”

　　雨彻底停了。

　　檐角的最后一滴雨珠坠下，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后台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要撞破胸膛。

　　繁响怔怔地看着闭诚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着的赤诚与热烈，像一团火，猛地撞进他早已沉寂的心底，点燃了那片灰烬。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细碎的、沙哑的气音。

　　闭诚看着他的反应，心里的忐忑像潮水般涌上来。他慌忙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先生，我……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当我没说过……”

　　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繁响一把拉住了手腕。

　　繁响的手还是凉的，力道却很稳。他看着闭诚慌乱的眉眼，喉结滚动了许久，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