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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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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浓黑的天幕,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林晚耳膜嗡鸣,心脏几乎停跳。雨水几乎是顷刻间倒灌下来,冰冷,密集,抽打着每一片树叶,也瞬间浇透了她和草叶单薄的衣物。
身后早已听不见追兵的声响,只有淹没一切的暴雨声和森林在狂风中恐怖的呜咽。视线被水幕切割得支离破碎,几步之外便是一片模糊的墨绿混沌。她们彻底迷失了。
“这边!”草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在雨声中尖细发颤,她试图凭感觉辨认方向,拽着林晚往一个看似有微弱光线(或许是错觉)的方向走。没走几步,脚下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就让两人接连摔倒,泥浆糊了满身。
林晚撑起身,雨水打得她睁不开眼。不能慌。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冰凉的空气和雨水一起呛进喉咙。没有指南针,没有星空,暴雨中的原始森林是绝对的方向黑洞。但……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她拉住还想乱闯的草叶,躲到一丛格外茂密、叶片肥厚的巨型蕨类植物下,暂时避开最猛烈的雨柱。“先别动!听我说!”她在草叶耳边喊,“我们现在不知道方向,乱走只会更危险,也可能离部落更远!”
草叶牙齿咯咯打颤,不知是冷还是怕,但还是点了点头,紧紧挨着林晚。
林晚努力回忆着野外生存课上学过的、最原始的方向辨识方法。她观察周围树木,但在这样遮天蔽日的密林和暴雨中,树冠朝向和苔藓生长都难以分辨。她蹲下身,用手摸索脚下泥土的流向——雨水汇集成的细流正朝着一个方向汩汩流淌。
“水往低处流,低处通常更容易汇集成溪流,而溪流……可能最终会通向河流。”林晚脑子飞快转动,“我们部落靠近一条大河,虎牙部落在对岸上游。如果我们能找到一条小溪,顺着它往下游走,哪怕不能直接回到部落,也可能找到相对熟悉的地标,或者……至少找到相对开阔、安全些的河边地带等待救援。”
她把这个想法用尽量简单的词句和手势告诉草叶。草叶的眼睛在雨幕中亮了亮,用力点头。对水的认知,是雨林居民最基础的生存本能。
两人不再试图“找路”,而是开始专注地“找水”。她们放慢速度,仔细倾听雨声掩盖下是否还有更集中的水流声,观察地面上雨水汇聚的痕迹。暴雨虽然带来了迷失的灾难,却也冲刷出最清晰的水流路径。
在几乎耗尽体力、手脚都被泡得发白起皱时,她们终于找到了一条因暴雨而变得湍急的小溪。溪水浑浊,裹挟着断枝落叶,轰隆隆地向下奔流。
“跟着它!”林晚大声道,声音带着绝处逢生的嘶哑。
沿着溪流走并不比在密林中穿行轻松多少。溪岸湿滑陡峭,布满了湿漉漉的石头和滑腻的淤泥,她们不得不手脚并用,时而攀爬,时而涉过齐膝的冰凉溪水。闪电不时照亮前方狰狞的树影和奔涌的溪水,每一次都让她们心头猛跳。
不知走了多久,雨势终于开始减弱,从倾盆暴雨转为连绵不绝的中雨。天色也由极致的黑暗转为一种深沉的、泛着水光的墨蓝。林晚又冷又饿,浑身都在发抖,草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唇冻得青紫。
就在两人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溪流拐弯处,传来一阵不同于流水声的、沉闷而持续的“哗哗”声。那声音……像是更大的水体。
她们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转过弯角。
眼前豁然开朗。小溪汇入了一条宽阔得多、水流也更加汹涌的大河。虽然暴雨让河水暴涨浑浊,但林晚几乎立刻认出,这就是部落附近的那条大河!只是,她们现在位于河的哪一侧?上游还是下游?
“是……是我们的大河!”草叶激动地叫起来,随即又紧张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可是,这是哪边?离部落远吗?会不会是……虎牙那边?”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观察。河对岸的林子黑黢黢一片,看不出明显特征。她努力回忆部落附近河岸的地貌。部落所在的河岸,有一片相对平缓的滩涂,岸边有几棵形态特异、枝条虬结的老树。而现在她们所在的这一侧,河岸陡峭,多是岩石,对岸……对岸似乎地势较低,林木更加茂密。
“我们很可能在部落的上游,甚至可能……已经过了河心,更靠近虎牙部落控制的这一侧。”林晚的心沉了下去。这比单纯的迷路更糟。
草叶的脸色也白了。
“不能待在这里。”林晚环顾四周,“我们需要找一个隐蔽、干燥的地方生火,把衣服烤干,恢复体力,然后想办法判断具体位置,或者……等待天亮,寻找机会渡河回去。”
她们沿着河岸,尽量利用岩石和茂密灌木的掩护,向上游(这是林晚根据水流方向和记忆中的地势起伏猜测的“可能更靠近部落”的方向)寻找。终于,在一处岩石内凹、上方有藤蔓垂落遮挡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浅洞。洞里还算干燥,有堆积的枯叶。
飞羽教过她们的燧石取火法此刻成了救命稻草。林晚颤抖着手,从贴身油布包里取出保存完好的燧石和火绒。草叶则快速收集洞里最干燥的细碎枯叶和小树枝。咔嚓、咔嚓……火星溅落,一次,两次……微弱的火苗终于颤抖着在火绒上亮起,小心地引燃枯叶,再添上细枝。
橙红色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和寒冷,也给了两人濒临崩溃的神经一丝喘息之机。她们脱下湿透的外衣,拧干水分,用树枝搭起架子靠近火堆烘烤。林晚检查了随身携带的小皮囊,里面的肉干被水泡得发胀,但还能吃;苦茶丸也还在。她和草叶分食了不多的食物,含了一粒苦茶丸在舌下,辛辣的苦涩刺激着味蕾,带来一丝暖意和清醒。
“疤脸和飞羽……”草叶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火苗,声音低落,“他们能逃掉吗?”
“他们经验丰富,疤脸又那么能打,还有飞羽在,一定没事。”林晚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但心里清楚,分开引开追兵是最危险的。
“我们……还能回去吗?”草叶又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确定。
林晚看着洞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和远处黑暗中奔涌的河水。“能。”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我们找到了河,知道了大概方向。等天再亮些,雨停了,我们就能看得更清楚。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试着做个小木筏……” 她顿了顿,“而且,砾首领发现我们没回去,一定会派人来找的。”
提到砾,草叶似乎得到了某种力量,用力点了点头。
后半夜,两人轮流休息,保持火堆不灭。林晚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白天在谷底看到的情景:那种暗紫色的毒草,刮取汁液的方法,掏空内芯的藤蔓杆……虎牙部落显然已经形成了一套相对稳定的毒箭制作流程。这威胁远比单纯的勇武更可怕。
天快亮时,雨终于彻底停了。林间弥漫着饱含水汽的浓雾,能见度依然很低,但至少不再是绝对的黑暗。她们烤干了衣物,体力也恢复了一些。
林晚走出浅洞,小心地观察四周。雾气中,河对岸的轮廓稍微清晰了些。她努力辨认着,忽然,目光锁定在对岸下游某处——那里,晨雾缭绕中,隐约可见几棵枝干扭曲、形态独特的老树轮廓!
“草叶!看那里!”林晚激动地指过去,“那几棵树!像不像我们部落河滩后面坡地上的‘鬼爪树’?”
草叶眯起眼睛仔细看,脸上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是……是有点像!可是,鬼爪树离我们河边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呢……”
“这说明我们确实在河的这一边,而且位置可能比我想的更靠下游,甚至可能就在我们部落河滩的斜对面!”林晚心跳加速,“如果我们能渡河过去,再沿着河岸往下游走,有很大机会回到部落附近!”
希望如同破晓的天光,驱散了心头的阴霾。但如何渡河?暴涨的河水湍急汹涌,徒手泅渡等于送死。
“做木筏!就像我们之前运木头过河那样!”草叶也想到了,立刻在周围寻找合适的材料。河边漂浮着不少被洪水冲下来的断木。
两人合力,用随身携带的(幸好没丢)柔韧树皮纤维和藤条,将几根粗细适中、相对干燥的木头捆扎在一起,做成一个简陋但足够承载两人的小木筏。又折了两根长树枝作桨。
就在她们准备将木筏推入水中时,下游远处的河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有节奏的划水声,还夹杂着低低的人语。
林晚和草叶瞬间僵住,飞快地将木筏拖回岸边灌木丛藏好,自己也躲回岩石后,屏息凝神。
雾气中,一条比她们木筏大得多的、明显是制造出来的独木舟,正从下游方向缓缓溯流而上。舟上坐着三个人,看衣着和体态……是虎牙部落的战士!他们似乎在巡逻,或者搜索什么,目光不断扫视着河岸两侧。
林晚和草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大气不敢出。独木舟越来越近,几乎就要从她们藏身处前方的河面经过。
突然,舟上一个眼尖的战士似乎发现了什么,指向她们刚才生火的那个浅洞方向——洞口虽然被藤蔓遮挡,但靠近了或许还能看到一点灰烬的痕迹或者烟火气?
独木舟停了下来,三个虎牙战士低声交谈了几句,开始调转船头,似乎想靠岸查看。
完了!林晚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