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始雨林搞基建》豌杂面

6、第 6 章

　　洪水退去后的部落，像一头受伤的巨兽，在泥泞中喘息。倒塌的棚屋、散落的工具、泡胀的兽皮，还有弥漫在潮湿空气里的沮丧和疲惫。但这一次，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人们舔舐伤口。

　　砾站在祭坛高地的石台上，头发还沾着泥点，声音却像被溪水冲刷过的石头，清晰冷静：“哭没用，怕也没用。房子塌了，就再盖。东西没了，就再做。虎牙的人说不定正等着看我们垮掉。”她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苍白或麻木的脸，“都动起来！能清理的清理，能修补的修补。男人去砍更结实的木头，女人整理还能用的东西，孩子去捡拾柴火。”

　　她没说什么鼓舞人心的大话，但那种不容置疑的、带着生存本能般强悍的姿态，本身就是一剂强心针。人群开始移动，虽然缓慢，却不再涣散。

　　林晚的手掌伤口被草叶用捣碎的止血草药敷好，简单包扎。她没休息，直接加入了清理队伍。这次洪水暴露了部落选址和建筑上的许多问题。低洼处的棚屋几乎全军覆没，而位于较高处的，受损就轻得多。建筑用的材料——那些未经充分干燥和处理的木头、简单的捆绑方式——在洪水冲击下不堪一击。

　　“不能只原地修了。”林晚找到正在指挥搬运木头的砾，指着下方泥泞的废墟，“有些地方，以后最好别再住人。盖新屋子，地方要更高，地基……就是最下面的部分，要挖深一点，垫上石头，木头要选更耐水泡的，连接的地方不能光靠藤条绑，可以试试在木头上凿出凹槽，互相卡住，再用硬木楔子钉紧。”

　　她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简陋的榫卯结构示意图。砾蹲下身，仔细看着，手指在泥土的沟壑间描摹。“这样……会更牢固？”

　　“应该会。但需要更好的工具，更费功夫。”林晚坦言。现有的石斧石凿，要做精细的木工活太难了。

　　砾沉吟片刻：“先按这个法子，盖两间试试。需要什么样的工具，你想办法。部落里手脚最巧的几个女人，你随便挑。”这已经是极大的授权和信任。

　　林晚选了草叶、火苗，还有另外两个在烧陶和编筐中表现出色的年轻女人。她没有立刻着手盖房子，而是先带着她们，从洪水冲来的杂物中，翻找出几块质地坚硬的黑色石头（燧石），又寻来韧性极佳的硬木和牢固的兽筋。她示范着如何更精细地敲打修整石片，做出边缘更薄更锋利的石刀和石凿；如何将石片更稳固地绑缚在木柄上，做成效率更高的手斧；如何利用燧石和铁矿石（一种偶尔能捡到的深褐色沉重石块）碰撞溅出的火星，在干燥的引火绒上点起火种——这比钻木取火快得多，尤其在潮湿天气里。

　　这些改进后的工具一投入使用，效果立竿见影。伐木、修整木材的速度明显加快。林晚带着她的“建筑小队”，按照她设计的榫卯结构，在选定的高地上，开始建造第一间示范性的新屋。过程磕磕绊绊，凿坏了好几根木头，但当成型的梁柱通过榫头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稳稳立起来时，围观的女人们发出了惊叹。这屋子看起来就比那些胡乱搭的棚子结实、规整太多。

　　重建工作昼夜不停地进行着。林晚几乎住在了工地上，脸庞瘦削下去，眼睛却亮得灼人。她和女人们一起搬运石头打地基，一起抬木头架房梁，手上旧茧未退又添新伤。夜晚，她们就挤在尚未完工的屋架下，裹着半干的兽皮，借着微弱的油灯光，讨论第二天的工序，或者听林晚讲一些简单的道理，比如三角形最稳定，比如屋顶要有坡度才能快速排水。

　　疤脸猎人带着他的狩猎队，偶尔会经过工地。看着那逐渐成型的、结构古怪却显得格外牢靠的房屋骨架，他脸上的不屑慢慢变成了惊疑，最后有一次，竟然默默放下半只刚猎到的獐子，扭头就走。草叶笑着把肉拿去煮了，工地上当晚飘起了久违的浓郁肉香。

　　就在第一间新屋快要封顶时，瞭望的哨兵再次传来坏消息：虎牙部落的人，出现在河对岸，似乎在扎制更大的木筏，而且人数不少。

　　刚刚从洪水打击中喘过气来的部落，瞬间又被拉紧的弓弦。这一次，恐慌的情绪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准备拼死一搏的狠厉。

　　砾立即召集所有战斗人员。“他们敢渡河，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她的眼神冷硬如石，“林晚，你的‘地火之眼’，还能用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晚。这一次，目光里没有多少恐惧，更多的是急切的期盼和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

　　林晚心脏一紧。她手头的材料只够再做一次上次那样的“炮仗”，而且效果更多是吓唬人。真要在两军对阵中起决定作用？她没把握。但此刻，她不能退缩。

　　“能用一次。”她如实说，“但需要时间准备，而且……需要靠近水边，效果才好。”靠近水边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她必须离开相对安全的防御墙后。

　　砾深深看了她一眼：“你需要几个人？要什么？”

　　“两个手脚快、胆子大的，帮我搬东西。还需要一些干燥的芦苇杆，空心的最好，还有鱼鳔熬的胶。”林晚迅速列出清单。她有了一个新想法，也许能增加一点威慑力。

　　砾点头，指派了火苗和另一个以敏捷著称的女战士“飞羽”协助林晚，所需物资立刻去筹办。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林晚带着火苗和飞羽，在部落内一个绝对僻静的角落，秘密忙碌着。她将最后那点宝贵的硝石、木炭、硫磺粉小心混合，分成几小份，用涂抹了鱼鳔胶的干燥薄树皮紧紧包裹，做成比上次更规整的“药包”。然后，她将干燥的芦苇杆一端小心塞入少量混合粉末，另一端预留引信。她的想法是，将这些“火箭”绑在削尖的硬木杆上，用强弓射出，落地或撞击后，或许能引燃药包，就算不能爆炸，也能制造火光和烟雾，扰乱敌阵。

　　这是个粗糙到极点的方案，成功率可能不到一半。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在现有条件下，唯一可能将“火药”的威慑力延伸到防御墙外的方法。

　　第三天黎明，河面上雾气弥漫。虎牙部落果然行动了。三条粗糙但宽大的木筏，载着二十多个精悍的战士，开始强渡暴涨后依然湍急的河流。他们显然有备而来，木筏前端竖起了简陋的木板盾牌。

　　砾亲自站在防御墙后，女战士和猎人们弓箭上弦，石矛在手，屏息以待。林晚带着她的两个助手，潜伏在墙下一处提前选好的、靠近河岸的隐蔽石滩后，面前摆着三把部落里最强的硬木弓，和三支绑着“火箭”的特制箭矢。潮湿的空气让她的手心不断冒汗，她反复检查着那几根由浸过油脂的细麻捻成的引信，确保它们干燥。

　　木筏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对方脸上狰狞的油彩和嗜血的眼神。砾没有下令放箭，她在等最佳距离。

　　就在第一条木筏即将冲上河滩的刹那，砾猛地挥手：“放箭！”

　　墙头上箭矢如飞蝗般射下，大部分被木盾挡住，叮当作响，但也有一两个虎牙战士中箭落水。

　　几乎是同时，林晚低喝：“点火！”

　　火苗和飞羽用燧石快速引燃火绒，再点燃特制箭矢的引信。嗤嗤的火花在黎明前的昏暗中格外刺眼。

　　“射！”

　　三支带着摇曳火光和嗤嗤声的“火箭”，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并非射向木筏上的人，而是射向木筏本身和河滩上干燥的草丛！

　　一支箭射偏，落入水中，嗤一声熄灭了。另一支箭钉在木筏边缘的圆木上，引信烧尽，包裹的树皮药包猛地蹿起一股炽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干燥的木头！第三支箭射中河滩枯草，同样爆开一团不大却足够耀眼的火球，浓烟随之升起！

　　“地火！又是地火！”虎牙部落的战士中爆发出惊恐的喊叫。木筏起火，河滩冒烟，这超出理解的景象比箭矢更让他们慌乱。第一条木筏上的敌人忙着扑打火焰，阵型大乱。第二条木筏见状，竟有些迟疑不前。

　　砾抓住这瞬间的混乱，厉声下令：“瞄准水里和岸上乱了的，射！”

　　第二轮箭雨更加精准，几个落水或在河滩上惊慌失措的虎牙战士被射中。第三条木筏见势不妙，开始调头。

　　“追上去！别让他们全跑了！”疤脸猎人兴奋地大吼，带着几个善泳的猎人就要下水追击。

　　“回来！”砾的喝止声如同惊雷，“小心有诈！守住河岸！”

　　追击的猎人悻悻退回。虎牙部落丢下几条燃烧的木筏和几具尸体（有些被河水冲走），狼狈地退回了对岸，消失在雾气弥漫的树林里。

　　部落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这一次，他们不仅守住了，还让凶悍的虎牙部落吃了亏。

　　林晚瘫坐在冰冷的石滩上，手臂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火苗和飞羽兴奋地围着她，比划着刚才那“火箭”多么厉害。林晚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清楚，这更多是侥幸和心理战。她的“火药”库存彻底告罄，短期内不可能再有。虎牙部落这次被吓退，下次再来，必定会有所防范。

　　砾走了过来，先查看了河岸情况，然后走到林晚面前。她脸上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反而眉头微锁。她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已经烧完的箭杆和残留的黑色痕迹，又看了看林晚苍白疲惫的脸。

　　“你做的这东西，”砾缓缓开口，“用一次，少一次，对吗？”

　　林晚点点头，没有隐瞒：“材料很难找，做法也危险。这次……是运气。”

　　砾沉默了一会儿，河风吹动她额前散落的发丝。“看来，不能总指望‘天火’。”她转向欢呼的人群，提高声音，“都别高兴太早！虎牙的人还会再来！把篱笆墙再加高！瞭望的人增加一倍！受伤的赶紧治，武器不够锋利的立刻磨！”

　　她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命令，让欢呼声渐渐平息，人们重新投入到紧张的战后整顿中去。

　　砾这才又看向林晚，声音低了些：“新屋子，尽快盖好。以后，部落里最好的工匠，都归你管。我要更结实的墙，更锋利的刀，更准的箭。”她顿了顿，目光锐利，“不用再弄那些冒烟起火的东西了。想想怎么用石头、木头、骨头，做出能实实在在保护部落、杀死敌人的家伙。”

　　这是明确的转向，从依赖不可控的“神秘力量”，转向脚踏实地发展技术和制造。

　　林晚迎上她的目光，郑重地点头：“我明白，首领。”

　　砾伸手，似乎想像洪水那次一样碰碰她，但手在半空停住，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去休息半天。下午，带我去看新屋子怎么盖的。”

　　林晚看着砾转身离开的挺拔背影，又看向河对岸那片幽深的、危机未除的森林，最后目光落在身边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火箭”威力的火苗和飞羽身上。

　　路还很长，敌人更狡猾了。但她的位置，也前所未有的清晰——不再是客居的“天降之女”，也不是依赖“神器”的巫师，而是部落的“工匠头领”，是用头脑和双手，为这片土地和这群人，锻造铠甲与利刃的人。

　　她深吸一口带着硝烟未散和河水腥气的空气，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休息？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新屋的屋顶，今天就得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