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始雨林搞基建》豌杂面

4、第 4 章

　　那块用木棍和藤条简单圈起来的“地”，成了部落里最受关注的地方，比即将举行的祭祀舞还牵动人心。每天都有女人“顺路”绕过来看看，孩子们被反复叮嘱不许靠近踩踏。林晚带着草叶她们几个，像守着什么宝贝，定时浇水，小心拔除杂草，将试图偷吃嫩苗的虫子捉走。

　　当第一茬野菜的嫩叶长到可以采摘时，整个部落几乎都围了过来。林晚示范着只掐取最上端的部分，留下根茎继续生长。翠绿的叶片在清水中洗净，直接生吃，口感爽脆微涩；投入正熬煮着肉骨头的陶罐里，不多时，一股混合着肉香和清新植物气息的味道就飘散开来。

　　女人们小心地品尝着，眼睛渐渐亮起来。这不是采集队偶尔带回来的、数量有限且难以寻觅的零星野菜，这是从自己眼皮底下、由自己亲手照料长出来的！分量虽然还不算多，但那种“能自己种出来”的确定性，让许多人脸上露出了近乎恍惚的惊喜。连砾在喝下一口飘着菜叶的肉汤后，都沉默地凝视了陶罐许久，然后下令，将那块“地”的面积扩大一倍，再划出两块新的试验地，让林晚挑选合适的人手负责。

　　种植带来的不仅是食物补充，更是一种思维上的缓慢转变。女人们开始更仔细地观察植物生长的规律，讨论哪块地更“肥”，阳光和水的多少有什么影响。林晚趁机将轮作、休耕、堆肥（用腐烂的植物和少量草木灰）等最基础的概念，一点点掰碎了揉进日常劳作里讲解。她不再提“规律”这种玄乎的词，而是说“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土地，土地才会回报更多奶水”。

　　与此同时，防御的压力并未减轻。虎牙部落的骚扰时断时续，虽然不敢再大规模靠近，但小股的窥探和远程的劫掠（抢走晾晒的兽皮、偷走未及时收回的渔网）时有发生。部落的猎人和女战士们疲于奔命，气氛始终紧绷。

　　林晚知道，光靠上次那种“烟雾弹”式的震慑，效果会随时间递减。必须让部落拥有更实在的防御力量，减少对那虚无缥缈的“地火之眼”的依赖。她将目光投向了部落的围墙——那只是用粗大树枝和带刺藤蔓胡乱捆扎而成的障碍，对付野兽尚可，对付有组织的人类攻击，作用有限。

　　她找到砾，提出了加固防御的想法。“我们可以挖沟，在沟后面筑土墙。沟能让敌人冲得慢，墙能挡住石矛和弓箭（虎牙部落已经开始使用简陋的弓箭）。墙头还可以安排人巡逻，看得远，防得住偷袭。”

　　挖沟筑墙是个浩大工程，需要动员大量劳力，且在短期内会影响狩猎和采集。砾犹豫了。她召集了部落里所有能拿主意的人开会。会上争论激烈。以疤脸猎人为代表的狩猎队认为这是浪费时间，有这力气不如多打几头鹿；负责采集的女人们也担心耽误了食物储备；老女巫则忧心忡忡，认为大兴土木会惊扰土地之灵。

　　林晚没有争辩。她默默回到自己的棚屋，用泥土捏了一个简易的部落地形模型，用木片代表房屋，用划出的沟壑和捏起的小土埂代表她提议的防御工事。第二天，她把模型摆在空地上，召集了草叶、火苗等一批年轻女人，用小石子代表“虎牙”的进攻者，用削尖的细草茎代表守卫者，进行了一次简陋的沙盘推演。

　　她模拟了几种攻击路线，展示了有沟壑和矮墙阻挡与没有时的区别。女人们一开始觉得新奇，看着看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们直观地看到，一道简单的土沟，就能让进攻者挤成一团，成为墙上守卫者投掷石块的活靶子；一道不算高的土墙，就能有效遮挡来自远处的箭矢。

　　这个“泥土游戏”很快吸引了更多人围观，包括一些猎人和战士。有人提出质疑，林晚就用小石子现场演示反驳。讨论从模型延伸到实际地形，气氛从怀疑转向了认真探讨。

　　砾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表态，但会议再次召开时，反对的声音小了许多。

　　最终，砾做出了决定：在不影响日常狩猎采集最低需求的前提下，抽调部分人力，由林晚指导，先从部落最可能遭受攻击的两个方向，开始挖掘防御沟和夯筑土墙。老人和孩子负责搬运较小的石块和泥土，壮年女人和男人负责挖掘和夯筑。林晚设计了简单的“夯杵”——一根沉重的硬木，两端绑上绳索，由两人协作反复提起、砸下，夯实土层。

　　工程进展缓慢，但每一天，沟都在变深，墙都在增高。参与劳作的人们，看着在自己手中逐渐成型的防御工事，心中那份被动挨打的惶惑，似乎也随着汗水流走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亲手构筑安全感的踏实。林晚不仅指挥，也亲自上手，手上很快磨出了水泡，又变成厚茧。草叶偷偷给她抹上草药膏，低声说：“你和我们一样了。”

　　这话让林晚心里暖了一下，又涩了一下。一样吗？或许外表正在接近，但她脑子里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依然是她与这里最深也是最危险的鸿沟。

　　工程进行到一半时，雨季的前兆来了。天色时常阴沉，闷热无风，雷声在远山滚动。一天傍晚，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足足下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晨，人们惊恐地发现，新挖的一段防御沟被雨水冲垮了小半边，夯筑不够结实的部分土墙也出现了裂痕和滑坡。

　　质疑和沮丧的情绪瞬间弥漫开来。疤脸猎人脸色铁青，冲着林晚低吼：“看！白费力气！还不如多存点肉干实在！”

　　老女巫也摇头叹气，念叨着动土惹怒了雨神。

　　林晚没说话，冒着细雨冲到垮塌处仔细查看。她发现，被冲垮的主要是沟壁垂直、没有缓冲的地段，而一处她之前随口建议做了缓坡、并在坡面撒了草籽（草还没长出来）的地方，受损就轻微得多。土墙垮塌的部分，也明显是夯筑不够紧密、土层含水量过高的位置。

　　她浑身湿透地回来，面对众人或失望或责备的目光，平静地开口：“不是办法错了，是做得还不够好。沟壁不能直上直下，要有点斜坡，最好能在坡上种点草根固定泥土。筑墙的土不能太湿，要一层层夯得更实。还有，”她指向部落靠近河岸的低洼处，“我们只想着防外面的敌人，忘了防天上的水。应该在部落周围挖几条小的排水沟，把雨水引开，免得淹了储粮的地窖和大家的屋子。”

　　她的话条理清晰，直指问题核心，甚至提出了改进和补充方案。原本激愤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是啊，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工程，出问题似乎……也不全怪这个“天降之女”？她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还有办法改？

　　砾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狼狈却眼神清亮的林晚，又看了看垮塌的工事和若有所思的族人们，下了命令：“就按她说的，该修的修，该改的改。排水沟，也开始挖。”

　　这一次，反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修复和改进工作开始了。林晚更加忙碌，她几乎整天泡在工地上，指导如何修正沟壁角度，如何判断夯土的干湿程度，如何规划排水沟的走向。她也更虚心地请教部落里有经验的老人，了解雨季通常的降雨情况和风向。她的手上除了茧，又添了新的刮伤和泥污，脸色被晒黑了不少，原本有些书卷气的气质，被雨林的风雨和劳碌磨出了坚韧的棱角。

　　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但加固后的防御沟和土墙稳稳地立住了，新挖的排水沟也将部落内的积水顺利引走。当天空再次放晴，一道浅浅的彩虹挂在天边时，人们站在初具雏形、显得格外敦实的矮墙后，看着脚下深深的沟壑和部落内干燥的地面，心中涌起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疤脸猎人别扭地走过来，递给林晚一块用叶子包着的、烤得焦香的肉：“喂，这个……给你。有力气，才能继续想那些弯弯绕绕的点子。”

　　林晚愣了一下，接过肉，笑了：“谢谢。”

　　不远处，砾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林晚沾满泥点却挺直的背影上，又移到那道凝聚了部落许多人汗水、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湿润光泽的土墙。她转身，对身边一个女战士低声吩咐：“去告诉巡逻的人，以后林晚要去林子深处找‘药石’或者别的什么，只要不超过两个人跟着，不用再事事向我禀报了。”

　　女战士有些惊讶，但还是领命而去。

　　林晚并不知道自己获得了一点新的、有限的“信任额度”。她咬着香气四溢的烤肉，看着天边的彩虹，心里盘算着：防御工事算是上了正轨，接下来，或许该想办法改善一下照明？老是烧松明，烟太大。或者，试试看能不能烧出更结实、形状更规整的陶器？储存水和食物都方便些。

　　路还长，但脚下的泥土，似乎越来越坚实了。虎牙部落的威胁依旧在，但部落的脊梁，也在一点点挺起来。而她林晚，正将自己作为一颗顽强的种子，深深扎进这片雨林的土壤里，与之共呼吸，同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