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格玛男人》春未

14、好猜

　　十月中旬，银杏叶黄了零星几片叶尖。
　　裴止一大早起来，左眼一直感觉似乎睁开又没睁开。对着镜子，一个绿豆大小的红色疙瘩然出现左眼皮上，那个红肿的地方在一张小脸上尤为突兀。
　　远看近看，都像被人揍过似的。端详着自己，镜子中只余四个大字：难看极了！红色的一团，如狗皮膏药贴在那，既没有海盗船长的独眼龙酷，也没媒婆的痣有特色，对一张脸破坏性极大。
　　然而，只皱了几秒眉头，裴止便透过那块红得发亮的皮肤，窥见某个可能性，因此灿烂一笑。
　　“还笑！你惨了，这应该是麦粒肿了，预计得丑一个星期，”
　　许晨夕凑过来，先下了诊断书。
　　“我知道。”裴止的牙还露在外面。
　　“知道你还笑？”
　　“就是知道才笑！”
　　许晨夕把手贴在裴止脑门上：“没发烧啊，怎么人就傻了,这玩意儿还能影响智商？”
　　裴止一把将许晨夕的手拿下来，像个偷了东西的贼，神秘兮兮道：“我知道怎么在他眼前晃荡了。”
　　“谁啊？”
　　裴止笑而不答。
　　那个下午，裴止就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和一副眼镜，拿着挂的号，名正言顺地坐在了齐豫的面前。
　　一路上，已经有无数病人和她朝她投去诧异的目光，裴止都不管，一心只在想什么时候推开那扇诊室的门，而真正坐在齐豫的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套装，短裙刚刚好在膝盖以上，故意露出一截又白又直的腿，出门前，许晨夕点头认可，直言：清纯中带着一点女人味，并亲自取名为：搞定男人套装。
　　眼前，那位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搞定的男人，一脸漠然地核对了两次电脑上的名字，那双眼睛才多了一点人情味。
　　“齐豫哥，好巧。”裴止装傻道。
　　“不巧，你挂我的号，上面应该有我的名字。”
　　齐豫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淡淡地拆穿裴止。
　　“我知道啊。”裴止摆出乖巧的样子，“我是说，我正好不舒服，你又正好坐诊。”
　　“哪里不舒服？”齐豫的手在键盘上，口罩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有了眼睛上的的东西，裴止格外有底气，她拿下眼镜，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可怜巴巴地道：“据说，这个叫麦粒肿，好痒。”
　　“我看看。”
　　修长的手指撑在桌子上，凳子上的轮子滑动，距离拉动，很快，那张脸就在眼前，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熟悉的心跳，存在感极强，裴止清楚感受到自己乱了呼吸。
　　要是没有那层口罩，裴止大概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脑中想起那个词语——呼吸相亲……
　　那双桃花眼，瞳孔介于深褐色和黑色之间，左右跳动了下，不知道在眼睑上看到了什么，亲切的笑容收起，垂眸在桌上拿了个什么，又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昨天有红吗？”
　　“没有，今天早上起床才发现，到现在就这样了。”
　　裴止的眼睛追随着他的动作，如同欣赏一件美好的艺术品，仔细地看他每个动作。
　　他右手拿着一个像灯一样的东西，左手微凉的手指触在裴止眼睛周围的皮肤上，动作很轻，但存在感特别强。
　　裴止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啊眨。
　　“闭眼，这样我不好看。”那个温和的声音透着无奈。
　　“哦”
　　裴止听话地阖上眼睛，微凉的触感还在，漆黑的眼前多了一道光亮，手指轻轻划过皮肤的时候，裴止感到心中也多了一道褶皱。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裴止再睁开，他已经又坐在刚刚的凳子上，距离拉回患者和医生该有的距离，刚刚的亲近荡然无存，他打着字，静悄悄的房间，只剩下键盘清脆的声音。
　　裴止忽然分心地想，要是有人和自己一样起了歹心，只管成天装作有病来找他看病，检查时，也能占到一点点靠近的便宜。
　　裴止想着，忽然觉得四周说不定真埋伏着这样的追求者，毕竟上次护士还说有人看了网上的帖子来看他。
　　“放心，不严重，不至于这么……凝重。”
　　“嗯？”
　　齐豫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学着裴止皱眉的样子，气氛变得轻松了些许。
　　裴止尴尬，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可以用凝重来形容了，随即，她想起另一个问题：自己左脸的颜值现在因为这颗痘全线崩塌，右脸必定独木难支，整张脸一定很割裂奇怪。
　　心里这么想，话就从喉咙里自然冒出来。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委屈的语气落下，裴止在齐豫眼中捕捉到一丝错愕，大概一个病人点名让医生来点评自己的颜值，是很罕见的，毕竟……他是眼科大夫，又不是整形医生……
　　不过，齐豫还是非常好脾气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还好。”那张薄唇在口罩下，不知道是抿起来偷笑了下还是什么，带动了眼角出现一丝像笑的皱纹。
　　完了……还好，就是丑了。
　　裴止耷拉着脑袋，有点丧。
　　齐豫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正经地看了她两眼，补充道：“还挺可爱的。”
　　闻言，裴止电量瞬间恢复到百分之百，满脑袋都是：他——夸——我——可爱！
　　“真的吗？”
　　说话时，裴止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在撒娇。
　　齐豫的手指在电脑上打着字，手指微微顿住，那双眼睛从电脑屏幕移向裴止白白嫩嫩的脸颊，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裴止没来得及品那个“嗯”，齐豫已经恢复刚刚检查时那种疏离冷静，仿佛刚刚的一秒动容，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
　　“情况还算好，给你开点药，这个药一天4到6次，可以用热敷，促进血液循环，注意不要去挤压和揉眼睛，最近要饮食清淡。”
　　齐豫拿着一张单子，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跟裴止嘱咐。
　　裴止听着，嗯嗯地点头，可眼睛一半时间都在齐豫脸上。
　　齐豫这次是真的笑了下，闲散地靠椅上，问：“在听？”
　　裴止点点头，乖巧地接过单子，重复了齐豫刚刚的话。
　　齐豫也点了点头，眉头微挑，唤她的名字：
　　“裴止，下次不要挂我号了。”
　　裴止琢磨着这句话，心情阴云密布，马上骤雨就要到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在冒昧：所以……他是觉得自己打扰他工作了么？觉得自己很麻烦吗？
　　像一根冰，扎在滚烫的心里，裴止反应不过来。
　　“好，我知道了。”说话时，亮晶晶的眸子瞬间垂下。
　　裴止的失落刚刚开始翻滚，就被齐豫的一句话，又从坠落冰窟的地方拉回春天。
　　眼前的人，情绪太过明显，齐豫口罩上的眼睛弯起：“你是不是想错了，我是说以后需要找我看病，等我下班直接过来就行，提前在微信上跟我说，免得排队。”
　　裴止顺着他眼睛的弧度，也荡开了笑意。
　　原来，不是拒绝，不是觉得很烦，而是……开后门。
　　“好！我知道了！”
　　同样的话，盛着小孩子一般明明白白的心情，很好理解，也很好猜。
　　齐豫的眼睛再次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