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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幼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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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会场前,齐豫顿住脚步,转过身,朝裴止笑着伸出一只手,指节分明,修长干净。
这个姿势像极了舞会上,邀请跳舞的姿势,绅士、彬彬有礼。裴止睁着大眼睛,被自己的想法迷惑了,手不自觉地捏紧。
喜欢一个人,就会草木皆兵。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齐豫是在要回自己的外套,因为他的目光一直都裴止肩膀上的灰色西服。要怪只怪,他实在是生得一双很好的眼睛,只是那么随意一看,都好像在表达爱意似的……
也对,穿上他的衣服回归到众人的视线里,实在是很突兀,无异于在宣告,刚刚的离开是和齐豫一起,这是一个私密、暧昧的举动。
且不说吴芝玲会不会好奇,光是自己,都觉得很心虚。
“谢谢。”裴止弯起眼睛,将外套递给齐豫。
“不客气,裴止妹妹。”齐豫示意裴止先进去。
即使清楚地知道,齐豫只是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裴止仍然忍不住失落。
提着裙子,会场里温暖如春,众人都在觥筹交集,这场婚礼如齐豫所说,是利益大于爱情的,满座的商人、政客还有一些小明星,都在扯着恭祝新人的幌子,谈着自己的生意。
裴止一一路过他们,回到吴芝玲旁边。
她不知道齐豫有没有回到会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只知道那个天台的对话,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像是异常偶然的梦境。
吴芝玲问她:“小止,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那么久没回来。”
裴止心不在焉地答着,母亲的说话声,都化作了一个轻轻的背景音,裴止在心中专心地分析着天台山和齐豫的聊天,肩膀处,好像还停着齐豫外套的温度,以及他身上的味道。
动物是喜欢用气味进行标记领地的,想到那件外套上也许也有自己的香水味,裴止因为这个而感到高兴。虽然,送自己回会场前,他因为避嫌,主动要回了那件外套。
抬眸,那个高高的身影正穿着那件灰色外套,不是很热切地回到新郎的旁边。
裴止挑起一个微笑,真好,他说没有需要考虑结婚的对象,四舍五入,大概率……是没有对象。
一个单身的人,自然可以接受另一个单身的人。
今天的心情似乎在坐过山车,裴止看着那幅放在座位没有送出去的画发呆,一开始,她以为她是来彻底告别的,抱着偃旗息鼓的决心,结果,现在,她知道,自己其实是来打鸡血的……
为某种惦记注入了膨胀的激素,于是那个大胆的想法开始在心底繁衍壮大。
这个想法也衍生出另一个问题,那个问题盘旋在裴止脑中,直到母亲终于决定要回家了,带着裴止坐回车里。
黑色的汽车里无比安静,吴芝玲不知在想什么,脸上像是带着愁容,司机一贯是不多言多语的,而裴止也轻轻把头靠在车窗旁。
与此同时,裴止忍不住在心里问:
齐豫,倘若你的身边没有人,那心里呢?也是一样空着那个位置吗?
答案是未知的,却又有一丝丝线索。
裴止想起自己无意间撞见的那个吻,想起齐豫和沈静筝的恋爱,她在不确切的线索里,描摹着他们爱情的时间线:一对在高中就互相喜欢、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在大学在一起的?说不定,高中就已经在一起了。
那是什么时候分开的呢?
裴止只是很确切地知道,沈静筝大一下学期去英国留学了。
是那时分手的吗?还是经历了异地恋,在疲惫中分道扬镳?
那么,他心里还会想着她吗?
毕竟,一个人年少时的喜欢,才是真正简单的爱意,像自己一样,捧着一颗热烈纯粹的心,只追求一个简单的回应。
裴止想起他在天台的话,他说喜欢是一个复杂的集合,他说的是沈静筝吗?
那双含着忧郁的眼睛里,是盛着她的影子吗?
裴止不断地问,而答案只有车里的静寂,一切关于齐豫的答案都像是掩藏在深水里,从表面的平静里,找不到任何线索,除非,他像今天一般,主动揭开一点点。
另外,裴止还有一个难题,如果真的要站在他的面前,该怎么样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大人呢?
不然,所有的主动,都会被齐豫理解为小孩子的不懂事吧……
年轻,是裴止面对齐豫的保护色,也是一道束缚。
想着,裴止拿出手机,对着那个姓名问“齐”的微信号发呆,在苦恼中,将他的备注改成了两个字“大人”。
复杂的大人啊,裴止再一次生出那种熟悉的,想要长大,想要靠近的念想。
齐豫有些疲惫地坐在会场里。
已经是深夜了,鲜花被熬夜的工作人员一一收回,不出意外,这些婚礼的“见证者”最后的归宿大约在垃圾桶。偌大的会场里,关于这场婚礼的痕迹正在以“蚂蚁搬家”的速度被一一抹去。
齐豫盯着地上那些被精心养护的玫瑰花,现在失了作用,被随意丢弃在地上,花瓣四散,不知在想什么。
花团锦簇,其实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点缀。
一个小时以前,齐章走之前,问齐豫要不要一同回齐家,齐豫拒绝了,借口说:“医院明天还有事,今晚还要赶回陵北。”
齐章习以为常,没多挽留,倒是把司机留了下来,只是道:“走之前,跟老爷子打个招呼。”
齐豫“嗯”了一声。
想了下,还是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的,家里的电话只会被一个人接起,齐豫说了自己的名字,又等待了一会儿,齐宅的女主人终于从佣人手中接过电话。
那个人一贯得体,语气里不会流露分毫自己真实的态度。
齐豫道:“章姨,我今晚有事,要回陵北,没办法回来了。”
那头的人不意外地用平静但周到的语气道:“这样啊,那叫司机送你吧,今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齐章哥留了司机给我。”
“那你路上小心,再见。”
“好的,再见。”
齐豫等着那个人先挂完电话,才沉默着收回手机。
坐回车里的时候,司机并不多问,仿佛早就习惯似的,一路把车开向陵北。
车里开了空调,有些热,齐豫脱下外套时,不经意间发现肩膀处缠着一根长长的头发,黑色的发尾微微卷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夹在衣领下的。
齐豫伸手将那根头发捻在手中,忽然想起那个长发及腰的小姑娘,明媚的一张脸,用干净的眼睛望着自己,执拗而坚定地道:“我要是结婚的话,一定是因为我很喜欢很喜欢对方。”
幼稚的语气,幼稚的话语,倒是一片赤诚。
齐豫不由得一笑,打开车窗,将那丝头发放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