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巡航》hylinone871

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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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械臂完成了剩余的工作。甲衣被送入清洁舱，刘启换上航舰提供的标准干衣——灰色的连体制服，没有任何标识。他走上直悬梯，步伐稳健，但谢宇航注意到他在踏上最后一级时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右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腰侧。

　　旧伤，或者甲衣长时间穿戴导致的肌肉劳损。

　　驾驶舱的舱门滑开。谢宇航站在主驾位旁，身姿笔挺——这是多年军旅生涯留下的印记，即使退役，即使现在这艘“扬善号”是他的私有财产，某些习惯已经刻进骨髓。

　　刘启走进来，目光快速扫过驾驶舱的布局：标准深空勘探舰的配置，但控制台上有过多的自定义模块，座椅扶手上固定着一个老式的战术数据板，舱壁上挂着一幅手绘星图，边缘已经卷曲。然后他的视线落在谢宇航身上。

　　两人对视。

　　谢宇航先行军礼，动作标准得像从教科书里走出来：“已退役宇航军上尉谢宇航，携自有艇舰至此未名星体补充能量，你方是否需要辅助？”

　　他的声音平静，但精神图景在接触的瞬间本能地展开了一角——这是哨兵在陌生环境面对陌生同类时的防御反应。他的图景是深空：冷寂、有序、星辰按照物理定律运行，但在那片秩序的深处，有某种东西在躁动，像被囚禁的恒星。

　　刘启回礼，动作随意些，但关节角度准确。“上尉你好！我方需要！我尚有一名战友马飞正在我舰落点等候！申请先救助他！”

　　马飞。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刺穿了谢宇航精心维持的平静。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不是惊讶，是更复杂的东西：数据库检索、记忆碎片比对、概率计算在十分之一秒内完成。

　　马飞，二十九岁，前第九星空军中尉（现役中断），航天学院最优毕业生，参与过方舟-12救援任务，六个月前在追龙星区边缘失踪，官方记录为“推定死亡”。但密宗的非公开观测日志里有另一个记录：编号“观察对象-7730”，标记为“异常进化个体”，最后已知位置——灰烬-7。

　　而刘启的档案里，和马飞的交集只有一句话：“曾于追龙病毒爆发初期合作执行疏散任务。”

　　但谢宇航知道更多。他从密宗泄露的数据碎片里拼凑出一些画面：两个年轻军官在第九星的星空下争吵，在撤离舱里互相包扎伤口，在某个酒吧的角落分享一瓶劣质酒，其中一个把刻着名字的色子塞进对方手里。

　　那不是普通的战友关系。

　　“立刻行动！”谢宇航转身回到主驾位，手指已经在控制台上飞舞，“扬善打开副驾！中尉请你即时就座！”

　　他的动作太快，带着一种压抑的急切。刘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坐进副驾驶座。座椅根据他的体型自动调整，但刘启手动关闭了腰部支撑——他不喜欢被包裹的感觉。

　　“扬善开启雷达！复接刘启中尉甲衣上路径信息！以起始点为目的地！”

　　“扬善已收到指令，正在执行中。”舰载AI的声音是柔和的女声，但语调机械得缺乏情感，“已经设置目的地，雷达正在探索路径。警告：能源储量仅剩31%，不足以支持往返救援行动。申请前往最近能量源补充。”

　　控制台主屏幕上弹出灰烬-7的局部地图。一个闪烁的光点在二十五公里外，标记为“高纯度铱矿裸露点”。

　　谢宇航快速评估：二十五公里，以扬善号的地表巡航速度需要四十分钟，采矿和能量转化需要二十分钟，然后折返救援点——前提是马飞还能等一个小时。

　　但如果不补充能量，他们可能连离开这颗星球都做不到。

　　“是北向25公里处的天然矿？同意先补充能量。”谢宇航做出了决定，“扬善，重置路线，全速前进。”

　　“扬善已重置路线。出发。”

　　引擎的嗡鸣声提高了频率。舰体轻微震动，然后开始移动。灰烬-7的地表在观察窗外向后滑去：黑色的沼泽、奇异的结晶构造、远处那些缓慢移动的巨大阴影——刘启说那是“本地生物”，但谢宇航的扫描仪显示那些东西的有机和无机组成比例异常，像是实验失败的产物。

　　“你的舰不错。”刘启突然开口，打破了驾驶舱里只有仪器声响的寂静，“‘扬善号’，自己改的名字？”

　　“嗯。”谢宇航简短地回答，注意力集中在导航上。灰烬-7的磁场混乱，雷达信号经常被扭曲，他必须手动修正航线。

　　“退役后买的？这种型号的深空勘探舰可不便宜。”

　　“继承的。”谢宇航说，这不算谎话——从某种意义上，这艘舰确实是他从密宗那里“继承”来的遗产，用叛逃和追捕换来的。

　　刘启没有再追问。他靠在椅背上，左手伸进口袋，摸出那个金属六面体——现在谢宇航看清了，那是一个手工打磨的色子，每一面都刻着字，除了“李一一”，还有“刘启”、“马飞”、“户口”、“长条”、“混蛋”之类乱七八糟的称呼。

　　刘启用拇指摩挲着色子的表面，动作很轻，像在触摸什么易碎品。

　　“马飞......”他低声说，更像自言自语，“那傻子肯定又把能量省着用，等着我去找他。”

　　谢宇航从余光里观察他。刘启的表情很平静，但握着色子的手关节发白，太阳穴处的肌肉微微抽动——那是哨兵在情绪波动时精神力不受控制外泄的迹象。未完全觉醒，但已经足够敏锐，足够痛苦。

　　“你们认识很久了？”谢宇航问，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普通的闲聊。

　　“六年。”刘启说，“病毒爆发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刚从航天学院毕业，分配到第九星，我是他的带教军官。”

　　“后来一起参加了方舟-12？”

　　刘启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锐利：“你怎么知道方舟-12？”

　　谢宇航面不改色：“新闻。六个月前的大事件，联盟所有频道都在报道民间救援队失踪的消息。你是其中一员？”

　　沉默。刘启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转回去看窗外。

　　“我是后来加入的。”他的声音变低了，“方舟-12出发时我已经提交了退役申请。但马飞......马飞上了那艘船。我得知消息时他们已经进入追龙星区边缘，失联了。”

　　“所以你擅自行动，来找他。”

　　“不是擅自。”刘启扯了扯嘴角，“我有‘启明星号’，私人探索执照，合法进入边缘星域。至于恰好在灰烬-7附近遇到能量风暴迫降......那是意外。”

　　意外。谢宇航在心底重复这个词。密宗的数据显示，灰烬-7周围的时空结构不稳定，经常产生小规模的“时间褶皱”，误入的飞船很容易被抛到随机坐标。这不是自然现象，是实验残余——密宗曾在这里进行过早期的时间操控测试，留下了永久性的时空伤痕。

　　也许刘启和马飞出现在这里，也不是真正的“意外”。

　　“能源采集点到了。”扬善的提示音响起。

　　舰体减速，悬停在一片裸露的矿脉上方。这里的景象更加诡异：铱矿晶体从地面刺出，像黑色的冰柱丛林，每一根都有十几米高，表面流淌着细微的电流火花。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另一种甜腻气味——和谢宇航之前在密宗实验室里闻过的“时间稳定剂”很像。

　　“这种矿脉......”谢宇航调出扫描数据，“能量读数异常高，而且有生物污染迹象。你之前在这里采集过？”

　　“一次。”刘启说，“刚迫降时，为了给启明星号充能。过程不太愉快——那些晶体有点......攻击性。”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震动。

　　一根铱矿晶体毫无征兆地爆裂，碎片如子弹般射向扬善号。舰体护盾自动激活，淡蓝色的能量屏障闪烁，挡住了大部分碎片，但仍有几片击中了外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紧接着，更多的晶体开始震动、龟裂。从裂缝里涌出的不是矿石粉末，是某种粘稠的、发光的液体，在空中凝聚成触须状的结构，向着舰体延伸。

　　“扬善，启动采矿光束！”谢宇航命令道，“最小功率，只采集表层！”

　　“警告：低功率光束可能无法有效分离矿物与有机质共生体。”

　　“执行！”

　　舰腹下方，一道纤细的蓝色光束射出，精准地切向一根晶体的根部。但就在接触的瞬间，整片矿脉仿佛“活”了过来——所有的晶体同时转向光束的方向，裂缝中的发光液体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反向包裹住了光束。

　　能量读数疯狂跳动。采矿光束被那些液体“吸收”了，不仅没有切断晶体，反而在给它们充能。

　　“关闭光束！”谢宇航立刻下令。

　　但已经晚了。吸收了能量的液体网络猛地收缩，像一只巨手攥住了扬善号。舰体剧烈摇晃，护盾能量以每秒百分之二的速度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