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巡航》hylinone871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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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须下去。

　　但理智在尖叫：周倩用最后清醒下达了命令。她是队长，她的判断通常正确。而且如果李一一真的......下去了就是送死。

　　马飞转过身，走向营地。周倩说的背包放在工作台下，是一个标准的勘探背包。他打开，里面是十几个密封样本管，标签上写着“铱矿伴生有机质-疑似抗病毒成分”。还有一份手写笔记，是李一一的字迹，潦草但清晰：

　　“矿脉深处发现异常生物结构，与第九星感染体相似度87%。但这里的结构是......共生的？不是寄生。矿物晶体与有机组织融合，形成某种网络。周工认为可能是病毒原始形态或相反——抗体形态。需要更多样本，但我们时间不够了。马飞，如果你看到这个，带样本回去，分析。这可能比血清更重要。另：我可能暴露了。如果我没回来，别难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偷来的时间。谢谢。”

　　最后一行字被水渍晕开了一点，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马飞把笔记本小心折好，放进贴身口袋。他背起背包，很重，但他需要这个重量。

　　他再次走到竖井边。

　　下去，可能死，但可能救他们。

　　上去，可能活，但会余生背负抛弃的罪。

　　他想起父亲的话：“马飞，人生最重要的不是选择对的路，而是选择之后，不后悔。”

　　他后悔吗？如果现在离开，他会后悔一辈子。

　　但周倩的命令......

　　“去他妈的命令。”马飞低声说。

　　他检查了绳索，固定在竖井边缘的机械残骸上，然后打开头灯的最大亮度，开始下降。

　　竖井壁湿滑，有黏液。不是水，是某种生物分泌物。每下降十米，温度就上升一度，空气里的甜腻气味更浓。那个搏动声越来越清晰，现在能听出不是单一心跳，是多个节律叠加，像某种怪异的合唱。

　　下降约五十米后，井道变宽，他进入另一个空间。

　　头灯照亮的第一眼，马飞差点松手摔下去。

　　这是一个......巢穴。

　　不是昆虫巢穴，不是动物巢穴，是难以名状的有机与无机混合体。整个空间由发光的矿物晶体和肉质的、脉动的组织构成，晶体像骨架，组织像肌肉和神经，交织成复杂的网状结构。在网状结构的节点处，悬挂着茧状物，半透明，里面隐约有人形轮廓。

　　其中一个茧是空的，撕裂了，黏液滴落。

　　另一个茧里，马飞看见了周倩。

　　她还穿着勘探服，但头盔不见了，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膜似的组织，眼睛紧闭，胸口微微起伏——还活着。但她的手臂和腿部与茧壁融合在一起，有细小的血管状组织连接着。

　　而李一一——

　　马飞的目光找到了他。

　　在巢穴中央，一个更大的茧里，李一一悬浮在发光的液体中。他没穿勘探服，只穿着贴身衣物，身体没有明显变异，但皮肤表面覆盖着发光的纹路——和周围晶体网络的纹路一模一样。他的眼睛睁着，但瞳孔是怪异的晶状体，反射着头灯的光。

　　最可怕的是，他在微笑。那种平静的、超然的微笑，马飞从未在他脸上见过。

　　“李一一......”马飞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李一一的眼睛转向他。动作缓慢，像刚睡醒的人。

　　“马飞，”他说，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的，是某种共振，在整个巢穴里回响，“你来了。”

　　“我来带你回家。”马飞解开安全扣，落在巢穴底部。地面是软的，像踩在巨大的器官上。

　　“家？”李一一歪了歪头——那个熟悉的动作，但现在看起来诡异无比，“这就是家。网络，连接，完整。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病毒不是病毒，”李一一的声音里有种狂热的喜悦，“是钥匙。进化钥匙。它打开的是......这个。”

　　他抬起手。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巢穴的发光纹路都明亮了一瞬，搏动声加快，像在响应。

　　“第九星的感染体是失败品，”李一一继续说，“因为缺少合适的介质——铱晶体。这里的矿脉，马飞，这里的晶体网络是天然的神经接口。病毒+晶体=升华。个体意识融入集体网络，痛苦消失，孤独消失，死亡......也消失。”

　　“那不是升华，是吞噬！”马飞一步步靠近，“李一一，跟我回去，我们可以研究这个，找到治疗方法——”

　　“我不需要治疗，”李一一笑了，“我需要你加入。”

　　突然，巢穴动了。

　　不是地震，是那些肉质组织在收缩、移动。从墙壁和地面伸出触须状的结构，向马飞卷来。他拔出化学手枪射击，子弹在触须上打出小洞，流出荧光液体，但触须只是顿了顿，继续前进。

　　“别反抗，马飞，”李一一的声音变得温柔，“这里很温暖，很安全。没有分离，没有失去。周倩也快完成了，你看——”

　　周倩所在的茧开始透明化，她的眼睛睁开了，但眼神空洞，脸上的组织薄膜正在融入皮肤。

　　马飞后退，但触须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启动外骨骼的最大功率，强行冲开一条路，扑向李一一的茧。

　　“醒醒！”他拍打着茧壁，“李一一，你答应过要教我一辈子代码！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退休，去开普兰星云看双星日落！你答应过的！”

　　李一一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晶状瞳孔里闪过一丝熟悉的光芒——那是马飞认识的那个李一一。

　　“马......飞......”他的声音变回人声，痛苦地扭曲，“快走......它在改变我......思想......不完全是......我的......”

　　“我不会丢下你。”马飞拿出激光切割器，对准茧壁。

　　但巢穴的反应更激烈了。更多的触须涌来，这次不光是抓捕，有攻击性——一根触须刺穿了马飞外骨骼的关节，另一根缠住他的脖子。氧气面罩破裂，废弃星的有毒空气涌进来，甜腻得让人作呕。

　　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李一一在茧里挣扎，表情在平静和痛苦间切换，像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然后，他听见了别的声音。

　　从上方，从竖井传来：机械运转声，还有——

　　“——哥们儿，别出来，外边有危险气体！”

　　陌生的声音，经过通讯器传输有些失真，但清晰有力。

　　紧接着，整个巢穴突然剧烈震动。不是巢穴自身的活动，是外部冲击——爆炸？撞击？头顶的岩层开裂，碎石掉落，砸在晶体网络上，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声响。

　　触须松开了马飞。所有的组织都在收缩，仿佛巢穴在恐惧。

　　李一一的茧裂开了。荧光液体倾泻而出，他摔落下来，马飞接住他。皮肤上的发光纹路在迅速褪去，晶状瞳孔变回普通的棕色，但眼神涣散。

　　“马飞......”他微弱地说，“有人......来了......强信号......干扰了网络......”

　　“谁来了？”

　　“不知道......但网络害怕......它在撤退......”

　　上方，竖井入口处，光线涌入——不是头灯的光，是更强烈的探照灯。还有引擎的轰鸣，是飞行器的声音。

　　马飞抱起李一一，冲向周倩的茧。用激光切割器切开茧壁，周倩跌出来，咳嗽着撕掉脸上的薄膜，眼神逐渐聚焦。

　　“马......飞？”

　　“没时间解释，走！”

　　他一手扶一个，跌跌撞撞跑向竖井。绳索还在，但他们三个人，外骨骼又受损，爬上去几乎不可能。

　　这时，一条金属缆绳从上方垂下来，顶端有自动抓钩。

　　“抓住！”那个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我带你们上去！”

　　马飞来不及思考，把抓钩固定在外骨骼的承重环上，然后抱紧周倩和李一一。

　　“抓紧了！”

　　缆绳猛地收紧，上升。速度很快，风在耳边呼啸。马飞抬头，看见竖井口的光越来越亮，探照灯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们冲出竖井，回到采矿大厅。

　　然后马飞看见了救援者。

　　不是联盟军队，不是民间救援队，甚至不像正规的任何人。那是一艘......奇怪的飞行器，勉强能认出是穿梭艇的底子，但外壳上覆盖着乱七八糟的附加装甲和改造部件，涂装斑驳，像用不同颜色的漆随便泼上去的。艇身侧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启明星号——迷路专业户”。

　　穿梭艇悬停在大厅半空，舱门打开，一个人探出身。

　　寸头，深空作业服穿得松松垮垮，脸上有道新鲜的划痕，但眼神锐利如刀。他手里握着的不是标准救援工具，是改装过的电磁步枪，枪管还冒着冷却的白烟。

　　“我是第九星空军中尉刘启，”他说，语气与其说是自我介绍，不如说是警告，“暂时退役状态。你们三个，还能自己走吗？”

　　马飞点头，放下周倩和李一一。李一一虚弱但清醒，靠着他站着。周倩已经恢复了指挥官的状态，尽管脸色苍白，但站得笔直。

　　“感谢救援，中尉，”周倩说，“但我们还有一名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