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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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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张CT片并排贴在白板上,林法医用激光笔点着:“前三具尸体,颅腔清洗时都忽略了这些。太小了,并且位置十分隐蔽。”
吴队凑近看:“这是什么?”
“净土。”林法医声音平静,“纯度很高,并且结构很完整。不是通过血液循环进入的,是死后开颅沉积所为。”
“第四具呢?”王琳问。
“第四具,不仅颅腔内有,血液里也有。”林法医切换画面,“并且涉及生前吸食的行为。”
“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问。
气氛短暂沉默了几秒,随即望褚接话:
“三种可能。第一,人体实验。测试毒品在人体内的降解过程及人体耐受度。”
“第二,运毒。尸体成了高纯度净土的运输工具,等到了目的地在打开取货。”
“谁会买装在死人脑袋里的毒品?”
“需要极高纯度原料的人,就会有这个可能。”闻澈接话,他坐在吴队旁边,手指轻敲桌面,“净土的粗制品纯度很低,但经过提纯后,可以成为更强效毒品的前体。如果有人需要大量的高纯度原料,又不信任常规运输渠道的话,就会有这个可能。”
他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第三,”望褚接着说,“也是最简单但又很直接的一种:挑衅,示威或者某种信仰仪式。凶手在展示自己的能力,于是他在尸体上动手脚,告诉我们他能打开人的头骨,在里面放任何他想放的东西,而我们连他是谁都找不到。”
讨论进行到一半,吴队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只听了几句就脸色骤变。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伤亡呢?”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吴队看向众人:“城北那条地下暗道坍塌了。痕检科三个人在里面,两个轻伤,一个被落石砸到腿,已经送医院了。”
“这么突然?”
“不是自然坍塌。”吴队沉声,“内部结构被人为破坏,还是定向爆破。”
闻澈眯起眼睛:“园丁在清理现场。”
“不止。”望褚说,“他在切断线索。地下线路暴露了,他就毁掉入口。那些设备,原料,甚至可能留下的生物痕迹,现在全埋在下面了。”
“申请工程队。”吴队下令,“不管多深,给我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所有人都知道,等挖出来,可能什么都剩不下了。
下班时间,望褚收拾东西时,王琳凑过来,压低声音:“真住闻澈那儿了?”
“嗯。”
“感觉怎么样?”
望褚想了想:“安静。”
“能习惯就好。”王琳笑了,“他要欺负你,随时跟姐说。”
望褚没接话,背上包走向电梯。
闻澈已经在车里等他了,望褚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里淡淡的香薰让他感到有些困。
“怎么不是警车?”望褚脑子一热,迷迷糊糊地问出这句话。
闻澈被他说的话逗的一乐,“开警车不就是把自家大门打开,邀请敌人做客么?我没那么主动。”
“哦。”
车子驶入晚高峰的车流,两人都没说话,直到等红灯时,闻澈突然开口:
“你觉得苏婉就是园丁?”
“嗯。”望褚看向他,“你也这么想?”
“我没有这么想过,但是确实不能否定这个猜测。苏婉在北山有权限,能调动人员和物资。她对地下线路了如指掌,能在关键时刻启动机关,还能全身而退。”闻澈手指轻敲方向盘,“所以她绝对不是我们表面看上去的小角色,她似乎就是那个一切的设计者。”
“但前天审讯的时候,一个技术员说过他是男声。”
“面相,身材,声音。这些都是很容易改变的东西。改不了的是细微的习惯。”
望褚又思索了一会:“动机呢?”
“有些人做坏事,不需要复杂的动机。”闻澈说,“可能只是因为她能这么做。因为她掌握了技术,掌握了资源,掌握了把人变成工具的权力。”
他顿了顿,“权力会腐蚀人,尤其是当你看到无论对一个人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的时候。”
“所以说啊,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这句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闻澈道,“人们总想留下名字,但往往留下的又只是影子。”
车子拐进小区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下,闻澈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清晰。
“但这只是猜测。”他停好车,熄火,“没有证据。而且,如果真是她,那她的目的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不光是钱,可能还有某种扭曲的掌控欲。”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我说过我欠你一次。”
“不止吧。”
“我在缉毒的时候,”短暂的沉默后,闻澈终于开口,“见过太多被毒品毁掉的人,太多支离破碎的家庭。净土这东西,虽然刚出现,但它的危害性可能比海|洛|因还大。见效快,消失快,成瘾性极强,而且很容易过量致死。”
他转过头,看向望褚:“如果它大规模流通,会有很多人死。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门开后,两只猫和昨天一样在玄关迎接,这次白猫直接蹭上了望褚的腿。
“今天不怕了?”
“还好。”
闻澈看着,嘴角弯了弯:“它真喜欢你。”
望褚蹲下摸了摸白猫的脑袋,站起身时,闻澈已经走向厨房。
“如果苏婉就是园丁,”望褚跟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那她为什么要亲自扮演前台,为什么要暴露在我们面前?”
“可能她想近距离观察我们。”他说,“观察警方的调查进展,观察每一个参与案件的人。也可能,她在找什么。”
“找什么?”
“不知道。但她在北山撒网,用假身份接触警方,用地下线路经营毒品。这些都说明,她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她在布局,一个很大的局。”
晚饭是番茄鸡蛋面。两人坐在餐桌两边,安静地吃。白猫跳上望褚旁边的椅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碗。
“不能给它吃。”闻澈说,“它最近在减肥。”
望褚夹起一小块鸡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自己嘴里。
闻澈笑了。
“你觉得北山,曾志勇组织和黑脊有关联吗?”望褚突然又问。
“这是三个目前看来是对立趋势的组织。从现实的角度想,因为利益原因是不太可能呈现合作形式的。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望褚没再说话。饭后他主动收拾碗筷。闻澈没拦着,只是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洗。
“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上下班。”闻澈说,“不要单独行动。”
“你认为园丁会对我下手?”
“他已经对你下手了。”闻澈语气严肃,“如果苏婉真的是园丁,通道里的毒气只是警告。下一次,可能就没那么客气了。”
“曾经队内有个老刑警,只是在内部表彰会上露了面,毒贩雇佣的黑客把频道转接成了直播。后来,他和他的家人没有一个幸免,所以不要把自己的安全看的太轻。”
望褚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那你呢?你也在查她,她不针对你?”
“他暂时还不敢。”闻澈转身走向客厅,“我的身份刚公开,现在动我,等于直接挑战整个警方系统。他没那么蠢。”
客厅没开主灯,只亮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着小小的空间。“闻澈。”望褚忽然说。
“嗯?”
“如果抓到了园丁,该怎么对他?”
闻澈摸着猫的手停了停。他看向望褚,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深。
“依法办事。”他说,“但他如果配合,说出净土线路的全貌,交出所有原料和配方,量刑上会有考量。”
地下室里,园丁正俯身在实验台前。他戴着手套,用镊子夹起了几粒淡黄色的晶体,放进玻璃皿。
“纯度又提高了。”
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低沉且沙哑。
“嗯。这一批温度控制的好。”
刚刚说话的男人走到他身边,“警方在挖化工厂。”他说,“工程队调了三台挖掘机,二十四小时不停。”
“让他们挖。下面的支撑柱我提前装了炸药,挖到第三层就会二次坍塌,等他们清出来的时候,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况且,上面那条道早就让曾志勇爆了。”园丁又问,“你那其他的曾志勇呢,跟了这么久吃白饭?”
“怎么会。有几个黑进了黑脊,有几个黑进了警方。”男人说着说着发出一声轻笑:
“没想到入侵黑脊比入侵警方还容易。”
“老领导人下台,自然就衰败了。当然,历尽市的警察比靖江市的还难搞。”
男人没接话。他走到墙边的铁架台旁,拿起一个装满淡黄色晶体的玻璃罐:
“新一批准备的怎么样?那买家催的紧。”
“下周可以发。”,园丁的语气冷下来,“催也没用,纯度达不到要求,拿出去就是砸招牌。”
“如果他们等不及,可以去找别人。”
“你掺点粗制滥造的,半假半真的卖,没人会发现。”
“得了吧。”园丁冷哼一声,“对面是境外买家,净土在他们那就是本地产品,别给自己挖坑。”
男人沉默了许久只听他说,终于又开口道:“你越来越像我了。”
“但你比我狠。”他又补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必要的损耗而已。”
“我们的人生,从接触到净土开始,就已经在谷底了。之后走的每一步都将是向上。”
“毕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为了自由,为了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