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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胭脂做戏 ...

  •   夜渐深,侯府前院的喧嚣却未减半分。
      洞房内红烛高烧,映得一室暖融。鸳祁芷已卸了凤冠,换了身轻便的红色常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她手里捧着一卷从北溟带来的书册,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只静静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丝竹与人声。
      映雪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碗温热的莲子羹。“公主,用些羹汤吧,晚膳您几乎没动。”
      鸳祁芷接过,舀了一勺,甜糯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其实不饿,只是需要做些事情,来填补这等待的时间。
      等待什么?她不知道。影恋琛走时说“前厅还有宾客”,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离场的借口。这场婚姻的实质,她们彼此心照不宣。
      “侯爷她……”映雪小心翼翼开口,“今夜还会过来吗?”
      鸳祁芷抬眼看她,映雪立刻低头:“奴婢多嘴了。”
      “不会来了。”鸳祁芷淡淡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这样也好。”
      她确实希望影恋琛不要来。独处一室,她更能静心思考下一步计划。冠军侯府的书房、藏书阁、乃至影恋琛可能接触到的宫廷秘档……这些都是她需要逐步探查的目标。
      可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脚步声密集,环佩轻响,隐约还有内侍尖细的传报声。鸳祁芷放下羹碗,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圣上驾到——”
      这四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湖,在她心头激起涟漪。
      大晟皇帝,竟亲自来了?
      映雪也听到了,脸色微变:“公主,这……”
      “更衣。”鸳祁芷迅速转身,“拿那套正红色的礼服来,快。”
      来不及重新梳妆,她只让映雪匆匆为她理了理鬓发,重新戴上几件简单的珠钗,便换上了那套规制更高的侯夫人正装。刚整理停当,院门已被推开。
      一行人簇拥而入。为首的男子身着明黄常服,年约四十,面容儒雅,眉眼间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正是大晟当今天子,承景帝。
      他身侧半步之后,跟着的正是影恋琛。她已换下喜服,穿着一身墨色劲装,外罩玄色披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鸳祁芷快步迎至门口,依礼跪下:“臣妇鸳氏,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承景帝抬手虚扶:“平身。今日是冠军侯大喜之日,朕不过是来看看,不必多礼。”
      鸳祁芷起身,垂眸立在一旁。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都退下吧。”承景帝对身后众人道。内侍、宫女、连同映雪等人,皆躬身退出院子,只余帝、侯、鸳三人,站在洞房门前。
      夜风拂过,廊下灯笼摇曳。
      承景帝目光在鸳祁芷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影恋琛,笑道:“恋琛,你这新妇,倒是比画上更标致些。北溟虽小,倒是养得出这般美人。”
      影恋琛微微躬身:“陛下谬赞。”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承景帝却似兴致颇高,抬步往屋内走去:“既是来了,总要讨杯喜酒喝。也让朕沾沾新人的喜气。”
      鸳祁芷侧身让开,影恋琛已先一步入内,为她引路。三人进了洞房,承景帝在桌旁的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屋内陈设——红帐锦被,双喜字帖,一切都符合礼制,却总透着一股刻板的冷清。
      “酒呢?”他问。
      影恋琛从一旁的托盘上取过酒壶和杯盏,亲手斟了一杯,奉给承景帝:“陛下请。”
      承景帝接过,却不饮,只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缓缓道:“恋琛,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而来?”
      影恋琛垂首:“臣愚钝。”
      “你是愚钝,还是不愿懂?”承景帝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北溟此番和亲,诚意十足。宁安公主远嫁而来,便是大晟的人了。你既娶了她,便该善待。”
      “臣谨遵圣谕。”影恋琛的声音依旧平稳。
      “谨遵圣谕?”承景帝将酒杯放下,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朕要的不是你嘴上遵谕,是要你心里明白——这门亲事,关乎北境安定,关乎朝廷颜面。你是冠军侯,是大晟的栋梁,该知道轻重。”
      话说得温和,字字却重若千钧。
      鸳祁芷站在一旁,听着这番敲打,心中了然。皇帝亲临,不是真为贺喜,而是来施压,来确保这场政治婚姻不会成为影恋琛心中的芥蒂,更不会影响北境的稳定。
      影恋琛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臣明白。宁安公主既入侯府,便是臣妻。臣自当……以礼相待。”
      最后四字,她说得有些慢。
      承景帝看着她,忽然笑了:“以礼相待?恋琛,你这性子,朕是知道的。战场上杀伐决断,朝堂上冷硬寡言,可对待自己的妻子,总不能也像对待麾下将士一般。”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鸳祁芷:“宁安,你过来。”
      鸳祁芷上前一步:“陛下。”
      承景帝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温和,可鸳祁芷却能看见那温和之下的锐利。“你远道而来,背井离乡,心中可有不甘?”
      这问题问得直接,也问得险恶。
      鸳祁芷垂眸,轻声答:“能嫁入大晟,得配冠军侯,是鸳氏的福分。北溟与大晟永结同好,亦是鸳氏身为公主的职责。不敢言不甘,唯有感恩。”
      回答滴水不漏。承景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道:“既如此,朕便放心了。只是恋琛常年忙于军务,性子又冷,怕是会委屈了你。”
      “侯爷为国效力,臣妇敬之慕之,怎会委屈。”鸳祁芷声音轻柔,姿态恭顺。
      影恋琛站在一旁,听着这番对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承景帝点点头,又看向影恋琛:“听见了?你这新妇,是个懂事的。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片心。”
      说罢,他忽然起身,走到鸳祁芷面前,细细打量她。那目光太过直接,鸳祁芷能感觉到影恋琛的身体微微绷紧。
      “妆容倒是素净。”承景帝忽然道,“大婚之日,该艳丽些才好。恋琛,你说呢?”
      影恋琛抬眼,与皇帝目光相接。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她缓缓开口:“陛下说得是。”
      承景帝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盒,递给鸳祁芷:“这是宫里新制的胭脂,色泽正红,最衬新婚。宁安,你试试。”
      这不是赏赐,这是命令。
      鸳祁芷接过玉盒,打开。里面是膏体状的胭脂,色泽艳红如血。她抬眼,见承景帝正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而影恋琛,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鸳祁芷心下了然。皇帝要看的,不是她涂上胭脂,而是影恋琛的反应——他要看这位桀骜的冠军侯,会不会配合这场“恩爱”的表演。
      她拿起盒中的小簪,挑了一点胭脂膏,走到妆台前的铜镜旁。镜中映出她的脸,苍白,平静。她将胭脂点在唇上,轻轻匀开。
      色泽瞬间点亮了整张脸,明艳,却也……刺目。
      她转过身,看向影恋琛。
      承景帝也看着她,笑意渐深:“如何?朕的眼光可还行?”
      影恋琛的目光落在鸳祁芷唇上。那抹红,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鲜亮,像燃烧的火,又像未干的血。
      她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她迈步,走到鸳祁芷面前。
      距离很近,近到鸳祁芷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混着一丝极淡的铁锈味——那是常年与兵器为伴的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影恋琛抬起手。她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掌心有厚茧。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轻轻抚上了鸳祁芷的脸颊。
      指尖微凉,触感粗糙。
      鸳祁芷的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瞬,但她没有躲。
      影恋琛的拇指,抚过她的唇角,将那抹胭脂的边界抹得更加自然。她的动作很轻,可鸳祁芷却能感觉到那指尖传来的、压抑的力道。
      然后,影恋琛俯身。
      鸳祁芷呼吸一滞。
      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很轻,很快,一触即分。可就在那一瞬间,影恋琛的唇微微启开,极快地、用舌尖卷走了她唇上一点胭脂。
      鸳祁芷甚至能感觉到那温热湿润的触感,和她唇上残存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影恋琛直起身,喉结滑动,将那点胭脂咽了下去。然后她抬眼,看向承景帝,声音平静无波:
      “陛下所赐,自是上品。臣妻唇上的胭脂……很甜。”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却深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承景帝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好!好!这才对嘛!新婚夫妇,就该有新婚夫妇的样子!”
      他满意地拍了拍影恋琛的肩:“既如此,朕便不打扰你们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恋琛,你可要好好珍惜。”
      说罢,他转身朝外走去,内侍们连忙跟上。影恋琛送他到院门口,躬身行礼:“恭送陛下。”
      承景帝摆摆手,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院子里重归寂静。
      影恋琛站在门口,背对着洞房,许久未动。夜风吹起她的披风,猎猎作响。
      鸳祁芷站在屋内,唇上还残留着被触碰的触感,和胭脂的甜腻香气。她看着影恋琛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挺直的脊背,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孤绝。
      然后,影恋琛转身,走了回来。
      她没有看鸳祁芷,径直走到桌边,拿起刚才承景帝未曾动过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咽喉,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走到鸳祁芷面前,目光落在她唇上那抹胭脂上,停了停。然后,她抬手,用拇指重重擦过鸳祁芷的唇。
      力道很大,擦得鸳祁芷唇上一阵刺痛。
      “去拿水来。”影恋琛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鸳祁芷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走到脸盆架旁,取了清水和布巾。影恋琛接过布巾,浸湿,然后开始用力擦拭自己的唇。
      一遍,两遍,三遍。
      仿佛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擦完唇,她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素色帕子,捂住嘴,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那声音压抑而痛苦,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鸳祁芷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看见影恋琛的肩背微微颤抖,看见她指节捏得发白,看见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许久,影恋琛才直起身,脸色苍白。她展开帕子,上面赫然是一抹鲜红——那是她刚刚咽下,又呕出的胭脂。
      她盯着那抹红,眼神冰冷得骇人。
      然后,她抬眸,看向鸳祁芷。
      四目相对。影恋琛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是深不见底的寒意,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屈辱。
      “真恶心。”她开口,声音沙哑,一字一顿,“这胭脂。”
      她说的是胭脂。可鸳祁芷知道,她说的,不止是胭脂。
      还有这场婚姻,这场表演,这个被强加的妻子,和那个逼她吞下胭脂的皇帝。
      影恋琛将染红的帕子随手扔在地上,像扔掉什么秽物。她不再看鸳祁芷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侯爷要去哪里?”鸳祁芷在她身后问,声音平静。
      影恋琛脚步不停,只丢下冰冷的三个字:
      “去军营。”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脚步声渐远,最终彻底消失。院子里只剩下风声,和远处隐约的更鼓。
      鸳祁芷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她低头,看着地上那方染红的帕子。素白的布料上,那抹胭脂红得刺眼,像一道伤口,又像一个烙印。
      她缓缓抬手,指尖抚过自己的唇。那里还残留着被粗暴擦拭的刺痛感,也残留着……那个短暂触碰的温度。
      “真恶心这胭脂。”
      影恋琛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鸳祁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走到妆台前,看向铜镜。镜中的女子唇色殷红,妆容精致,可那双眼睛,却冷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也觉得恶心。恶心这场戏,恶心这胭脂,恶心这个不得不扮演的角色。
      可她没有选择。
      她拿起布巾,沾了水,开始擦拭自己唇上的胭脂。动作很慢,很仔细,直到将那抹刺目的红彻底擦净,露出原本淡色的唇。
      然后,她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方帕子。
      素白的布,染了红,触手还有余温。她盯着那抹红看了片刻,最终将帕子折好,收进了袖中。
      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灌入,吹散了屋内残留的甜腻香气。
      她望向军营的方向。那里灯火零星,隐在夜色深处,像遥不可及的星辰。
      影恋琛此刻,应该已经骑上马,奔向那个属于她的、没有胭脂没有演戏没有逼婚的世界了吧。
      那样也好。
      鸳祁芷轻轻合上窗,走回床边。红帐锦被,龙凤呈祥的绣纹在烛光下泛着金线光泽。她伸手抚过那光滑的缎面,触感冰凉。
      今夜,注定无眠。
      但她需要的,本就不是安眠。她需要的是清醒,是谋划,是步步为营。
      左手腕内侧的胎记,又隐隐发烫起来。
      鸳祁芷挽起衣袖,看着那片淡红色的印记。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那上面,竟泛着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光。
      像是某种呼应,又像是某种警示。
      她躺到床上,睁着眼,看着帐顶。脑海中闪过影恋琛刚才的眼神——那深如寒潭的厌恶,那压抑的屈辱,那冰冷彻骨的疏离。
      一个恨着这场婚姻的人。
      一个……或许可以成为盟友,也或许会成为最大阻碍的人。
      鸳祁芷闭上眼,开始梳理已知的信息。
      影恋琛厌恶政治联姻,厌恶被控制,厌恶这场戏。但她也受制于皇权,不得不配合。她对北溟公主这个身份,有着本能的排斥。
      那么,接近她,获取她的信任,就需要技巧。
      不能太急切,不能暴露目的,更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皇帝派来监视她的棋子。要让她慢慢放下戒备,要让她看到自己的“无害”,甚至……看到自己的“价值”。
      鸳祁芷想起影恋琛手上的茧,想起她身上那股铁锈与皂角混合的气息。一个常年征战的人,最看重什么?
      能力。实用。不拖后腿。
      或许,她可以从这里入手。
      至于那抹胭脂,那个吻,那句“真恶心”……
      鸳祁芷翻了个身,脸埋在锦枕里。布料上熏着淡淡的兰香,可她却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甜腻的胭脂气,和影恋琛身上冷冽的气息。
      那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与人这样近距离接触。
      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厌恶。
      心里某个角落,有一丝极细微的刺痛,像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但她很快将那股情绪压了下去。
      厌恶也好,排斥也罢,都是意料之中。她本就不是来讨人喜欢的。
      她是来利用的,来算计的,来踩着别人的肩膀,爬回自己的世界的。
      窗外,传来四更的鼓声。
      天快亮了。
      鸳祁芷终于有了些睡意。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明天,该去熟悉一下这座侯府了。
      尤其是,影恋琛的书房。
      同一时间,北境军营。
      影恋琛勒马停在山坡上,俯视着下方连绵的营帐。寒风凛冽,吹得她披风翻飞,也吹散了唇齿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甜腻。
      胭脂的味道。
      还有那个女人唇上的温度。
      她抬手,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嘴,仿佛这样就能擦掉那个短暂的触碰,和那场屈辱的表演。
      “真恶心。”她低声重复,声音散在风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恨这场婚姻,恨皇帝的逼迫,恨那个被迫娶进门、却成了她不得不配合演戏的北溟公主。
      也恨自己。
      恨自己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吞下那口胭脂,不得不当着皇帝的面,做出恩爱的假象。
      母亲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那个温婉的女子,当年也是这样,被逼着穿上嫁衣,被逼着对不爱的男人微笑,被逼着吞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然后,一年年枯萎。
      “琛儿,日后……莫要走娘的老路。”
      可她终究还是走上了。
      影恋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她不会让自己困在那座侯府,困在那场荒唐的婚姻里。军营才是她的归属,战场才是她的天地。
      至于那个鸳祁芷……
      不过是个棋子,是个符号,是个她不得不应付的麻烦。
      给她名分,给她体面,给她一切侯府女主人该有的东西——但也仅此而已。
      她不会对她付出任何真心,不会给她任何期待,更不会让她走进自己的世界。
      今夜过后,她便会常驻军营,尽量减少回府的次数。时间长了,皇帝自然也就明白她的态度了。
      至于北境的安定,朝廷的颜面……
      影恋琛扯了扯嘴角。她自有她的方式去维系,不需要靠一场虚伪的婚姻。
      她调转马头,朝主营帐驰去。马蹄踏过覆雪的地面,溅起细碎的冰晶。
      夜还很长。
      而她的路,也很长。
      只是她不知道,有些相遇,有些纠缠,一旦开始,便再难轻易斩断。
      就像那抹胭脂,看似擦净了,可那甜腻的气息,却已悄然渗入呼吸,在时光的深处,酿成一场谁也逃不开的劫。
      天将破晓。
      侯府洞房内,鸳祁芷终于沉沉睡去。梦中,她又看见了那封信,那封字迹模糊的信。
      这一次,她看清了最后一行字。
      “若此生重来,仍愿遇汝,仍愿恨汝,仍愿……”
      仍愿什么?
      她急着去看,可梦境却在此刻碎裂。
      而远在军营的影恋琛,卸了甲,坐在案前,提笔想写军务函,笔尖却无意识地在纸上划出一道红痕。
      像胭脂,又像血。
      她盯着那道痕迹,久久未动。
      窗外,东方既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两个心怀叵测的人,两条看似平行的线,在这个雪后初晴的清晨,正悄然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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