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人外收容所》姚蜩

4、第4章 泵水器的热情

　　叮！叮！叮！

　　艾利斯来到花园中央，拿银匙敲响茶杯。

　　目光聚集。

　　她本就昂扬的语调比平时更加兴奋急切，”各位来宾们！你们是大森林堡最有权势的人，最富有的人，最厉害的人！今天，你们将见证世界上最伟大最新最颠覆的东西！”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要先给你们看看我从乌兹堡带回来的一个新玩意。”

　　艾利斯拍了拍手，三个男仆推一个一人高近似长方体的金属组合体到花园中央。

　　“魔法储存器。”艾利斯说。

　　一时无人回应，大家不太明白这个词和这个大块头意味着什么。

　　“请在场的各位大人们收好你们的魔杖。”艾利斯说着，挥着魔杖，念一段咒语，让空中的花球有序的回到地上。

　　于是大人物们和花球一起挤在花园有限的草地里。

　　“现在，没有任何人在使用魔法。”艾利斯说着，走到魔法储存器前，打开前面的盖子。

　　花球开始渐渐的漂浮起来，摇摇晃晃地寻找自己的位置，原有的序列又开始逐渐形成，重新盘旋在花园上空。

　　书和花球没人用魔法却能飞的原因是这个？摩根娜看着开始发出吱吱嘎嘎动静的金属玩意，又看着天上有序漂浮的花球。

　　“魔法？储存器？魔法有什么好储存？”不知谁家男眷率先开口了。

　　“这位亲爱的小男士，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幸运永远有巫师们愿意为您效劳的。”艾利斯罕见地出言讥讽。

　　那位男眷涨了个红脸，扇着扇子偏过头去。

　　不幸的是这位男眷实际上问出了在场宾客的心声。

　　碍于塞莱斯特的脸面，大家还是微笑着。

　　艾利斯的热情没有被这插曲打消，流程继续。

　　她招呼众人到花园旁边的温室去。

　　同时解释着这个储存器，“不管什么魔法，只要对着那个口，就是后面那个，对对对，对着它念咒语，魔法的效果就能被储存在里面，当你需要的时候，就打开前面我开的那个口，对对，魔法就会在此刻生效！”

　　她语速飞快，语调像鸟。

　　摩根娜跟在人群后面看着眉飞舞色的艾利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管家有条不紊地执行着艾利斯的安排，让花球们回落地上，关上魔法存储器，叫男仆们把它推进温室。

　　一个普通的奢靡温室，反季节盛开的花朵，郁郁葱葱的异国树木，几株魔法杂交的怪异植物扭动枝叶发出怪叫。

　　特别的在于温室的大门右侧有一个金属的庞然大物，盘庚错节的管道汇聚成一个大管道竖在地面，接着又分叉出许多小管道分布在温室顶部。

　　“坎贝尔阿姨。”艾利斯亲昵拉过一位女士的手臂，“我记得您和我一样是中级巫师。”

　　这位中年女士克制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有劳您最大限度地为这个温室降一场雨！”

　　坎贝尔答应，拿出魔杖，口里的咒语有大森林堡的古老口音，挥舞魔杖的手带着贵族特有的不疾不徐。

　　一滴、两滴，水珠开始凭空出现，接着在温室一半左右的面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会儿，雨停了。

　　那几个魔法杂交种鬼叫得更起劲。

　　艾利斯又拜托坎贝尔对着魔法存储器施法，接着打开存储器的口释放魔法。

　　这次的雨却只覆盖了四分之一左右的温室，而且小的可怜。

　　效果削弱太多了吧，几乎降了一个级别！不过到底叫我来看什么的，我不知道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影响吧。摩根娜站在人群最后。

　　“南大人！”艾利斯仿佛看透摩根娜的心思，熟练地笑容满面搭配着恭维，“您是我们在场唯一的高级巫师，现在请您为我们降一场雨。”

　　摩根娜估计了一下可能的效果，于是降雨前给在场的所有人施加了防雨咒。

　　咒语一落地，整个温室“哗”得下起大雨，雨雾磅礴，屋顶仿佛出现了乌云一般，遮盖了天和光。

　　“啊！”几位男眷先是惊叫，然后发现有防雨咒，又默不作声了。

　　一会，一会，又一会，雨一直不停。

　　“噢噢噢！好的好的，南大人，非常感谢您的魔法！现在让它停下来。”雨雾中传来艾利斯的声音。

　　摩根娜让雨停下，天又重新亮了。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尤其是坎贝尔。

　　摩根娜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个人情场的大错。

　　她歉意地向坎贝尔笑，坎贝尔扬起头颅转过视线。

　　接着摩根娜也向存储器施展魔法，通过存储器降下的雨变成了普通的大雨。

　　效果有目共睹，摩根娜这次识趣地挥挥魔杖让雨停下。

　　艾利斯满意地笑，然后说，“大家都看到了，这是乌兹堡最近流行的大发明，虽然跨时代的伟大，但是确实有所欠缺，对魔法效果的削弱实在严重。”

　　宾客们配合地点点头，接着窸窸窣窣聊起天来。

　　因为这实在没什么意思！

　　不如谈论一下森林巫师的魔法大暴雨。

　　“但是！”艾利斯提高了语调，让宾客们把注意力放回来，“我！艾利斯·塞莱斯特！一个伟大的发明家！设计了一个全新的机器！”

　　她指着温室里那个管道集合体。

　　“这个机器！不仅不会削弱效果！反而能大大增强！”

　　宾客们一下子安静下来。

　　艾利斯又拜托坎贝尔施展魔法，坎贝尔推脱了，她的女儿，目前是一位初级巫师，自告奋勇地要求。

　　于是小坎贝尔在艾利斯的指示下，施展了一个非常基础的蒸气魔法。

　　接着管道集合体开始吭哧吭哧哐哐当当地运作起来，当声音一直吵到头顶的时候，布在天上的小管道降下了一场雨。

　　不大不小，浇花正好。

　　艾利斯期待地看着众人的反应。

　　“好吧！小艾利斯！闹剧结束！”一位把银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女士说话了，“希望你知道，我们在四百年前就发明了泵水器！一个可以放在角落、不起眼的小玩意，用手一压，就可以浇过整个花园。而不是这样一个……需要半个房间的金属怪物。”

　　温室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属于茶会的轻松空气又回来了。

　　艾利斯涨红了脸。

　　于是茶会就在魔法杂交种无知无畏地鬼叫里结束了。

　　摩根娜在存放处拿回扫帚，正预备起飞，被门口送客的艾利斯叫住。

　　“南大人，您的魔法水平实在是让人惊叹。”她由衷地称赞。

　　你的泵水器也是，摩根娜正想这样回赞，话一过脑子，她就闭嘴了，只好又来一套自谦流程。

　　“哎呦！”艾利斯拍了拍摩根娜的肩膀，仿佛看穿了摩根娜的内心活动，“我得承认它们的效果确实不尽如人意。”

　　艾利斯耸了耸肩，接着说，“不过你们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很快的，我会造出让人们全部都心服口服的魔法机器！”

　　摩根娜看着艾利斯，她脸上的苹果肌似乎永远红润永远饱满，真诚说道：“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因为你拥有无上的热情。”

　　哈哈哈好，艾利斯开怀大笑着，送别了摩根娜。

　　摩根娜重新跨上扫帚，飞上了天空。

　　她没有用防护咒，任疾驰的风刮到脸上，双眼眯着，模模糊糊地看着前方。

　　无上的热情，当时脱口而出，现在又久久地盘旋在的脑子里。

　　我的热情在哪里呢？摩根娜搜刮着自己和热情有关的记忆。

　　可能是在大学时候吗？那时她和达尔文一行好友，沉迷于突破书本的规则、找到魔法的界限。她们早不满足于“发生”的魔法，下一场雨、点一团火或者成一场雾，更无谓于“移动”的魔法，让这个飞让那个飘。因为这些都太“自然”了。

　　她们喜欢“变化”的魔法，让一池水变成一块石头，让火苗变成丝带，把雾转成黏胶。越不自然越好！魔法本质是和自然沟通？那就来看看能和自然聊到什么地步！

　　可是后来呢？一毕业，大家各奔东西，忙于各自的事业，自己则来到了偏远的大森林堡，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里磨掉了热情？

　　风实在太大，摩根娜还是腾出手施了防护咒。

　　一瞬间，呼啸的风声消失。

　　不，不是在这里磨掉了热情。这十年的森林巫师生活是她三十九年的人生里最好的日子了，不菲的薪水，轻松的职责，温暖的住所，每天都可以吃上白面包，蜂蜜想加就加，铁锅再不出现芜菁，肉类不再是奢望，偶尔还能放一些香料！

　　她从未怀念赤贫动荡的童年少年时光。

　　渐渐的飞到城市边缘，能看到树屋了。

　　稳稳降落，摩根娜推开家门。

　　树屋和小金的迎接声把那句无上的热情淹没掉了。

　　小金自从几天前被允许在树屋附近的森林里玩，每天都要精挑细选最好的东西带回给摩根娜——床脚下的树枝日日见长。

　　今天是一把盛开的野菊花，被精心插在玄关架子上。

　　“好看吗？喜欢吗？”

　　摩根娜还在换鞋，小金就迫不及待问个没完。

　　“喜欢喜欢，好看好看。”正装的束缚感让摩根娜脱换的动作很不灵便。

　　一张便签纸从斗篷的浅口袋里掉出来。

　　小金捡起，自然地读出上面的笔迹：下周日城邦主碰头会后，在城堡前庭的花亭里等您。——奥拉维尔

　　“嗯嗯”摩根娜应，表示小金都读对了。

　　“奥拉维尔？”

　　“城邦主的弟弟，好啦，你不认识。”摩根娜终于从正装里解脱出来，一身轻松往客厅走去。

　　奥拉维尔·洛伦代尔。茶会尾声，他绕开了姐姐，单独找摩根娜搭话。摩根娜完全认得这种神态和语气，念书的时候隔壁男校这样向她搭讪的男生多到记不清。果不其然，接着奥拉维尔就从折扇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摩根娜，小声说“不见不散”，就匆匆转身回到他姐姐身边了。

　　“一个男人？”

　　“对。”话落，小金的尾巴不自觉垂下了。

　　“你会赴约吗？”

　　“当然。”

　　“你能不去吗？我不喜欢这个奥拉维尔。”

　　摩根娜只当小金又不知耍哪门子小孩脾气，笑道，“你快长大吧！”

　　下一个周一，摩根娜接到延任的正式通知文书，也接收到了南南湾国大巫师亲发的传讯，要求尽快开始着手预防半年后的特大暴雨。

　　与此同时，城邦主的大管家正在议事厅里头疼。

　　她在为暴雨应对启动会议作准备。

　　庄重的石桌、奢侈的吊灯、平整的全铺地毯，本来一切都应该像过去的每一场会议一样开展。

　　但此刻，手里的座位牌变得棘手。

　　如果是往常，椭圆形长桌的最前端是城邦主的位置，右手边是城邦主的姥姥和母亲大人，左手边依次按年龄坐五位大森林堡最显赫的家族代表。

　　剩下的人就随手一抛让命运决定她们坐哪吧！

　　但今天有个变量，大管家看着手里烫金文书皱眉。

　　“……在森林巫师带领下，城邦主和各位贵族通力配合……”最下面是大巫师和国王的联合签名。

　　难不成要让南坐在首领的位置？不行，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森林巫师。可是，执行是她们的工作。但说到底也只是森林巫师。

　　如果把森林巫师放在城邦主的对面，椭圆长桌的对角呢？不行，会议桌太长。

　　最后，大管家灵机一动，放短边对角！

　　城邦主和南面对面。

　　剩下的次序就随手一抛命运决定！不然谁坐城邦主那边，谁又不能？南右手边的座位和城邦主左手边最远的位置哪个更尊贵？随便一个都要把大管家头想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