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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破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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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如暴雨般掠过屏幕:
“???哪来的黑粉?”
“STARLIGHT早就名存实亡了好吧”
“提那个废物团干嘛,我们贺哥独美”
“管理员呢?踢了踢了”
贺兰山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团队的事情,公司会有安排。不过我相信,无论大家在哪里发展,心都在一起。STARLIGHT永远是我们四个人开始的地方。”
标准的公关话术,滴水不漏。
顾烁在黑暗的出租屋里,盯着屏幕上那张温文尔雅的脸,缓缓开口:
“是吗?可我听说,有人永远也回不到舞台了。”
贺兰山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直播间的观众数开始飙升——从二十万跳到三十万,四十万……争议永远比温情的闲聊更吸引人。弹幕滚动速度快到出现残影:
“他在说俞子安?”
“那个废物花瓶?都消失多久了?”他指的是有名气的舞台。
“医生都说永久性损伤了,还提他干嘛?”
“这位朋友,”贺兰山的语气稍微冷了一点,“如果你是来挑事的……”
“不。”
顾烁打断他,声音通过变声器处理后带着某种机械的质感:
“我是来邀请你的。”
直播间观众数突破五十万。
“邀请我?”贺兰山挑起眉,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困惑的迷人表情。
“一场友谊PK。”顾烁一字一句地说,“就跳《蜕》。你,和我。让粉丝看看,真正的STARLIGHT精神是什么。”
话音落下,弹幕有瞬间的凝滞,然后爆炸得更加猛烈。
“哈哈哈哈这人疯了吧?”
“和贺兰山PK跳舞?谁给的勇气?”
“《蜕》是STARLIGHT的歌,你谁啊?”
“等等,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贺兰山笑了。这次是真心觉得可笑,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朋友,跳舞不是谁都能跳的。而且说什么STARLIGHT精神——这是我们四个人共同创造的,你一个外人……”
“我不是外人。”
顾烁缓缓说,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
“我是看着你们出道,看着你们站上第一个舞台,看着你们分开发展,看着有人坠落——”
他停顿了一下,电流杂音中,那个“坠落”二字显得格外刺耳。
“——也看着有人,步步高升的,观众。”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贺兰山眼神闪烁。
他当然知道俞子安伤得多重。两年前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他亲眼看过——“永久性损伤”“不建议继续从事舞蹈表演”。主治医生是他私下联系过的,不会出错。
这个连线的家伙,要么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疯子,要么是……
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闪过脑海。
贺兰山的心脏猛地一跳。
如果是俞子安本人……不可能。那具身体早就废了。他亲眼见过俞子安最后一次商演时狼狈摔倒的样子,像个提线木偶断了线。
但如果不是俞子安,谁会砸钱来直播间就为了提一个已经糊透了的过气偶像?
电光石火间,贺兰山做出了决定。
“好。”
他忽然改变主意,笑容加深,露出那种惯常的、温柔又带点无奈的表情: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们来一场‘云PK’吧。你跳,我也跳,让粉丝当裁判。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可别跳得太差,让观众失望啊。”
他根本不相信对方能跳出什么花样。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充满戏剧性的冲突,会把直播热度推向巅峰——而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新专辑宣传期,需要话题,需要热度,需要争议。
顾烁没再说话,他站起身。
脊椎传来隐痛,喉咙干涩发紧,连续两周的高强度练习让这具身体处在崩溃边缘。但他眼神平静,动作稳定。
无数本着吃瓜本意的网友串到他的直播间,房间标题只有两个字:
“破茧”。
没有专业设备,没有灯光舞美,只有手机前置摄像头,和一堵斑驳的白墙。
“真跳?别搞笑了”
“估计又是哗众取宠”
“坐等翻车”
“这个背影好眼熟……”
顾烁没有看弹幕。
他点击播放《蜕》的伴奏。
前奏响起的瞬间——那几个清澈的钢琴音符如同水滴落入心湖——那些曾经真正喜欢过STARLIGHT、喜欢过俞子安的人,都感觉呼吸一滞。
这是他们青春的记忆。
也是他们最深的遗憾。
因为两年前出事那晚,舞台上响起的,也正是这首歌。
上一次,他在这首歌里迎来毁灭。
这一次——镜头里的青年背对屏幕,缓缓转过身来。
当他的脸出现在画面中时,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仿佛所有人都因为过度震惊而忘记了打字。
是俞子安。
但又完全不像。
不是出事前那个眼神温柔、笑容腼腆的俞子安;也不是出事后眼神死寂、表情麻木的俞子安。
此刻站在镜头前的人,脸色苍白如纸,消瘦得颧骨突出,眼下浓重的青黑昭示着极度的疲惫——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亮得像燃尽的灰烬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火星。
灼人。
音乐推进。
顾烁动了。
第一个八拍的动作出来,弹幕就炸了:
“???这他妈是俞子安?”
“动作好标准!比事故前还标准!”
“不可能!医生都说他跳不了舞了!”
“是不是替身?是不是录播?”
但紧接着,更震撼的来了。
顾烁没有单纯地复刻原版编舞。他将自己这两周的感受、原主的记忆、还有那种“被困住”的痛楚,全部融入了表演。
起始动作是蜷缩——双手抱膝,身体紧成一团,如同困在茧中。
然后开始挣扎。
每一个抬手都带着真实的滞涩感,每一次转身都像在与无形的阻力抗衡。那种神经损伤造成的动作延迟,被他巧妙地转化成了表演的一部分,让“破茧”的过程显得无比真实、无比艰难。
这不是完美的舞蹈。
这是带着伤口的舞蹈。
副歌部分,鼓点如心跳般炸响。
顾烁开始加速。
动作间,衣摆扬起,露出一截苍白的腰腹——以及腰间那道狰狞的疤痕。缝合后像一条蜈蚣,盘踞在皮肤上。
弹幕里有人哭了:
“他真的有伤……”
“那道疤……是两年前手术留下的”
“跳成这样得多疼啊”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高潮段落,音乐骤然拔高,如同破晓的曙光刺破黑暗。
顾烁做了一个原版编舞中绝对没有的动作——他背对镜头,双手向后伸展,指尖颤抖着张开,如同蝶翼挣破最后一层束缚。
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脸上没有笑容。
只有泪痕。
汗水混着泪水,在手机摄像头不算清晰的画面里,依然亮得像点缀的珍珠。他继续跳,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毫米,每一次卡点都与心脏共振。
最后一段间奏,音乐变得轻柔。
顾烁单膝跪地,喘息着,抬起脸直视镜头。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嘴唇因用力而咬出血痕。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这次没有用变声器,是他自己的、属于俞子安的声音:
“他们说……你不行了。”
“他们说……放弃吧。”
“他们说……你永远回不去了。”
伸出的手,颤抖着,却坚定地向前,像是要握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可是——”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寂静。
画面里的青年脸色惨白,全身湿透,汗水大颗大颗从额头滚落,砸在简陋的水泥地板上。他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亮得像要烧穿屏幕,烧穿所有质疑和嘲笑。
然后。
弹幕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回来了!!!!!”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
“那些说俞子安是废物的人呢?出来!”
“这才是STARLIGHT的精神!永不放弃!”
“破茧成蝶……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两年了……我等了两年了……”
“对不起子安,我曾经也骂过你……对不起……”
曾经脱粉的、转黑的、默默关注的、已经爬墙别家的……所有还记得那个在舞台上发光的身影的人,此刻都像找到了方向的朝圣者。礼物特效淹没了屏幕,“破茧”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疯狂飙升——八十万。
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顾烁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
眼前猛地一黑。
神经痛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猛烈。
就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脊椎,电流般的剧痛瞬间窜遍全身每一条神经末梢。他闷哼一声,几乎要当场晕厥。
但他死死咬住牙,指甲抠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墙壁,一点一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面对镜头。
挤出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破碎、狼狈,嘴角还带着血痕,却有着摧毁一切质疑的、野草般顽强的力量。
“我回来了。”
他说完这四个字,关掉了直播。
关掉直播的瞬间,顾烁倒了下去,明明没有一点力气,身体却因为疼痛在地板上抽动。剧痛如潮水将他淹没,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顾烁咬住咬住唇肉,防止自己惨叫出声。
黑暗中,系统的声音响起:
【首次完美演绎完成】
【观众峰值:1,287,450人】
【情感共鸣度:93%】
【奖励计算中……】
但顾烁已经听不清了。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只是开始。
而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不断亮起,未接来电和消息提示疯狂跳动。最上面一条,来自贺兰山:
“子安,我们谈谈。”
第二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第三条,是微博热搜推送:
#俞子安破茧#
#STARLIGHT 精神#
#医学奇迹还是蓄谋已久#
#贺兰山直播翻车#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这间月租八百的出租屋里,一只被认为再也无法飞翔的蝴蝶,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