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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洗冷水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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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笙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强迫自己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但胸腔里的心脏依然像受惊的鸟儿般扑腾乱撞,每一次搏动都震得她耳膜发痛。
她不能一直躲在客厅。
这是她的卧室,她的床,她的——好吧,暂时是她的——妖精。
她必须面对他,解决这个问题。而在解决任何问题之前,首先得让他……穿上衣服。
安以笙缓缓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她走向自己房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门缝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在看着她,尾巴摇动的频率透露出单纯的期待——那是狗狗等待主人关注的姿态,长在一个赤身裸体的成年男性身上。
这画面太超现实了。
她停在卧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阿柴还站在原处。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带。他的身材比她刚才惊鸿一瞥时看到的更加……匀称。肩膀宽阔但不过分粗壮,胸肌饱满而线条清晰,腹肌的沟壑向下延伸,没入那片松松垮垮裹着的床单边缘。
安以笙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床单裹得很随意,在腰间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布料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勾勒出大腿的肌肉线条,还有……
她猛地别开脸,脸颊滚烫。
安以笙,你是个流氓。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他长得再好看也是只狗——至少曾经是!而且他现在没穿衣服,你这样盯着看,跟那些偷窥的变态有什么区别?
可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
余光里,她能看见床单布料柔软的垂坠感,能看见那下面隐约的隆起形状,能看见他修长笔直的双腿——该死,连脚踝都长得很好看,骨节分明,线条干净。
她的喉咙有些发干。
不行不行不行,再看下去真的要流鼻血了。她强迫自己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阿柴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丝毫羞耻或尴尬。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也对,之前他都是以狗的形态生活,狗狗是不穿衣服的。
“主人?”他又歪了歪头,黑色的碎发滑过额头,“你……不舒服?”
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奇怪,咬字不太标准,有些音节黏连在一起,但能听懂。而且那种语调……带着狗狗特有的、微微上扬的尾音,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撒娇。
安以笙闭了闭眼。
冷静。把他当狗。就当是给一只大型犬穿衣服。对,就是这样。
“你……”她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你等一下,我去拿件衣服给你。”
她几乎是逃出卧室的,冲向衣柜,手指颤抖地在一排衣服里翻找。
裙子?不行,太短了。裤子?他那个身材,她的裤子肯定穿不上。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一件宽松的深灰色半身裙上——这是她去年买大了一码的运动裙,松紧腰,弹力面料,应该……应该能凑合。
她拿着裙子回到卧室时,阿柴已经坐到了床边。床单依然松松地裹着,尾巴从侧边探出来,在床沿轻轻摇晃。他正在研究自己的手,把五指张开又合拢,神情专注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把这个穿上。”安以笙把裙子递过去,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就……套在腿上,拉上来,在腰上系好。”
阿柴接过裙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她,眼神困惑。
“……不会?”安以笙问。
他诚实地摇头,尾巴也跟着晃了晃。
安以笙绝望地抹了把脸。她认命地走过去,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蹲下,眼睛依然盯着地板:“来,把脚……伸进来。”
她不敢看他的腿,只能凭着感觉摸索。手指碰到他小腿的皮肤时,两个人都僵了一下。
他的皮肤比看起来更温热,肌肉紧实,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毛。安以笙的指尖像被烫到一样蜷缩起来,但她强迫自己继续动作。她撑开裙子的下摆,凭感觉对准了他的脚。
“抬脚。”
阿柴乖乖抬起右脚。安以笙闭着眼,把裙子套上去,然后示意他换左脚。整个过程她像个盲人,全靠触觉和想象,但即便闭着眼,她的大脑依然在不受控制地构建画面:他的脚踝,他的小腿,他的膝盖……
裙子终于套到了大腿的位置。安以笙松了口气,准备让他自己拉上去——
“主人。”阿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困惑。
“嗯?”她应声,依然闭着眼。
“这里……”他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某个方向探去,“有点……难受。”
时间静止了。
不,是她的心脏静止了。
“靠!!!”安以笙猛地抽回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向后跌坐在地板上。她终于睁开了眼,整张脸烧得能煎鸡蛋。
阿柴低头看着,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是真的困惑:“它……不舒服。”
他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得让安以笙的羞耻感翻倍。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这不是情欲,至少在他这里不是——这只是生理反应,是任何健康男性都会有的正常现象。
但他不懂。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身体的这种变化只是“不舒服”,是需要向主人求助的问题。
安以笙盯着他腿间,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你……”她声音发颤,“你去……洗个澡。冷水澡。马上。”
阿柴眨眨眼:“洗澡?”
“对!浴室!水!冷的!”安以笙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把他推搡着往浴室方向走,“快去!现在!”
她把他推进浴室,反手关上门,然后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门内传来阿柴困惑的声音:“主人?这个……怎么用?”
安以笙绝望地仰头看着天花板。她深吸一口气,隔着门板指导:“那个银色的把手,往左边转。对,再左边一点。上面那个是花洒,拿下来,对着自己冲。”
里面传来水声。起初是试探性的淅沥,然后变成稳定的哗啦声。
“冷吗?”她问。
“嗯。”阿柴的声音隔着水声传来,有点闷,“很冷。”
“那就好。”安以笙滑坐到地板上,背靠着浴室门,把头埋进膝盖里,“冲十分钟……不,二十分钟。直到……直到那个不舒服的感觉消失。”
里面只有水声。
安以笙坐在地板上,听着浴室里持续不断的冷水声,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所有画面:
他赤裸的身体在晨光里的轮廓。
他抓住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
她指尖触碰到的那惊人的硬度和热度。
还有他困惑的眼神,无辜的表情,和那条在空气中欢快摇晃的、毛茸茸的尾巴。
“我是个变态。”她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在膝盖里,“我居然……我居然对一只狗——不对,一个长着狗尾巴的男人——有了反应。”
但否认不了。
她的心跳依然很快,手心还在发烫,小腹深处甚至涌起一阵陌生的、令人羞耻的暖流。那个画面——英俊的年轻男性,赤裸的身体,清澈无辜的眼神,还有顶起的帐篷——像魔咒一样烙在她的脑海里。
而且她碰了。
她真的碰到了。
安以笙抬起刚才那只手,盯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触感。
“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哀鸣,用那只手捂住脸。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偶尔能听到阿柴轻轻吸气的声音——冷水确实很冷。但他很乖,没有抱怨,没有出来,只是在里面忍受着。
安以笙突然有点愧疚。
他不是故意的。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只是身体有了自然的生理反应,然后诚实地向她求助。
而她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反应过度。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阿柴?”
水声停了。
“主人?”他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冷水冲刷后的微颤。
“你……好点了吗?”
短暂的沉默。
“还是……有点胀。”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但没那么热了。”
安以笙的脸又烧起来。她强迫自己冷静:“那再冲一会儿。等你觉得完全好了,就关水,用那个蓝色的毛巾擦干裹好你难受的地方再出来。”
“嗯。”
水声又响起来。
安以笙走回客厅,瘫倒在沙发上。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周日的早晨本该悠闲美好,她却觉得自己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身心俱疲。
她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
阿柴是妖精。能变成人的妖精。这一个星期来,他以狗的形态生活在她身边,看她换衣服,看她洗澡,听她倾诉,甚至……甚至目睹了她那些私密的时刻。
而她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那些时刻都有一个“人”在场。
羞耻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同时,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但他记得吗?他理解吗?狗的大脑和人的大脑一样吗?他作为狗时的记忆和认知,在变成人之后还保留着同样的意义吗?
而且——
他叫她主人。
他记得她。他依赖她。他用那种狗狗特有的、全心全意的眼神看着她。
即便变成了人,他依然认为她是他的主人。
安以笙抬起手,盖住眼睛。
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了。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在擦身体。几分钟后,门把手转动。
安以笙立刻坐直,心脏又提了起来。
门开了。
阿柴走出来,身上只裹着那条蓝色的浴巾——围得歪歪扭扭,勉强遮住重点部位。他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和颈侧,水珠顺着小麦色的皮肤滑落,滑过锁骨,滑过胸肌的沟壑,没入浴巾边缘。
冷水澡似乎起作用了。浴巾下面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但他整个人在微微发抖,嘴唇有些发白。
“冷……”他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不知道是洗澡的水汽还是委屈的泪光。
安以笙的心软了一下。
她站起来,走进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最宽大的旧T恤和一条运动短裤——都是男款,是她之前想买给他弟的。他弟没要,就一直留下了,一直没扔。她本来打算当睡衣穿,但现在有更紧急的用途。
“穿上这个。”她把衣服递过去,这次不敢再帮忙了,“T恤套头,裤子……你自己想办法。”
阿柴接过衣服,低头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笨拙地尝试。T恤被他前后穿反了两次,裤子更是穿得险象环生——安以笙不得不中途转身,以免看到不该看的。
最后他终于穿好了。T恤是纯黑色的,买给高中弟弟的尺寸,穿在阿柴身上居然有点紧,勾勒出胸肌和手臂的线条。运动短裤倒是合适,松紧腰,长度到大腿中部。
他终于看起来……像个人了。
除了那条尾巴。
毛茸茸的棕色尾巴从短裤后面特意剪开的透气孔探出来,在空气中轻轻摇晃。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神依然清澈得像小狗:“主人,我饿了。”
安以笙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看着他因为冷而微微发抖的肩膀,看着他尾巴尖上还在滴水,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
她的狗变成了人。
一个会饿、会冷、会需要穿衣服的人。
一个长着狗尾巴、叫她主人的人。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向厨房:“冰箱里有鸡蛋,我给你煎两个。吃完之后……我们得好好谈谈。”
阿柴的尾巴立刻欢快地摇起来。
他跟着她走进厨房,像以前一样,在她脚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是蹲下。但人类的身体不适合狗狗的蹲姿,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改为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准备早餐。
安以笙打鸡蛋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那目光太专注,太纯粹,让她既心慌又……莫名安心。
他还是阿柴。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依然是那个会在雨夜里用琥珀色眼睛看着她的生命,那个会趴在她脚边陪她加班的陪伴,那个会笨拙地叼来拖鞋欢迎她回家的存在。
只是现在,他有了人的身体,人的声音,人的温度。
安以笙把煎蛋盛进盘子里,转身递给他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阿柴。”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他接过盘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嗯?”
“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是什么时候……能变成这样的?”
阿柴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诚实地说:“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之前呢?我没见到你之前,你都是狗的样子?”
他点头,尾巴轻轻拍打地板:“嗯。狗的样子……舒服。但今天早上,身体里面……热热的,然后……就变了。”
安以笙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判断他是否在隐瞒什么。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只有坦诚和一点点对新状态的困惑。
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叹了口气,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煎蛋——还是狗狗的吃法,低头凑近盘子,差点把脸埋进去。
“慢点。”她忍不住说,“用叉子。”
阿柴抬起头,嘴角沾着蛋黄,困惑地看着手里的叉子,又看看她。
安以笙认命地拿过叉子,示范了一次。他学得很快——他总是学得很快——第二口就勉强能用叉子把煎蛋送进嘴里了,虽然动作笨拙得像个三岁孩子。
她看着他把最后一点煎蛋吃完,连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真的是舔,用舌头。
然后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满足地眯起来,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晃。
“好吃。”他说,声音里带着吃饱后的慵懒。
安以笙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的、纯粹如幼犬的满足表情,看着那条完全不受控制摇晃的尾巴,突然觉得未来一片混乱。
但她知道,她不能把他赶走。
他是阿柴。是她从雨夜里捡回来的、花了她三千二百八十七块医药费的、陪她度过无数个孤独夜晚的阿柴。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这一点都不会变。
她站起身,收拾盘子:“吃完去沙发上坐着。我们得定一些……规矩。”
阿柴听话地走向沙发,但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转头看她,表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安以笙问。
他低下头,声音很小:“主人……我还能……睡在你房间吗?”
安以笙手里的盘子差点滑落。
她看着他那张带着恳求的脸,看着那双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那条不安地垂下来的尾巴。
然后她听见自己说——
“……睡沙发。”
阿柴的耳朵——人类的耳朵——似乎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一下。尾巴也垂得更低了。
但他没有抗议,只是点点头,慢慢走到沙发边,蜷缩着躺下,把脸埋进抱枕里。
那个姿势,和以前他睡在纸箱狗窝里时一模一样。
安以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沙发上那个高大的、穿着她旧衣服的、长着狗尾巴的男人,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转身走回厨房,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声掩盖住自己有些混乱的呼吸。
窗外,周日的阳光依然明媚。
但她的世界,从今天早上开始,已经彻底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