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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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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逐渐取代白天的喧嚣。周逸例行在跑步机上进行晚间锻炼,耳机里那端助理还在进行汇报。
“小周总,”助理声音平稳缓和,丝毫没有被通话那端细微的喘气声影响,专业地汇报道,“关于云创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
他顿了顿:“没有问题。”
“根据第三方泰安出具的报告,云创资质完备,报表干净,就连之前您怀疑的低到反常的报价,报告也显示其现金流足以覆盖前期投入。”
跑步机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周逸呼吸节奏不变,眼神冷下来。
额间渗出的汗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流到衣领处,周逸拿起毛巾擦拭汗渍,语气不变,仿佛并不意外。
“去查云创合作会计事务所是否有未披露的长期咨询合同,还有沈千丈最近几个月的行踪记录,尤其是和什么人见了面。”
那头的助理恭敬应答:“好。”
周逸脱掉上衣,露出并不夸张的属于青年人的肌肉,他听出对面还有些犹疑,问道:“还有事吗?”
小助理对于这位刚接触不久的小周总还是有些害怕,他和周逸唯一的一次见面便是把项目至今为止所有的合同报告和会议记录拿给他,咽了咽口水:“医院来电话,说是周董让您明天见他一面。”
“知道了。”
摘下耳机,周逸进了浴间。
水声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周逸闭眼把头发全撩到耳后。
沈千丈会刻意讨好他周逸并不意外,但云创关于一港项目材料报价太低,在一列竞标公司中脱颖而出,再加上今天周逸刻意明显试探,沈千丈故意岔开话题闭口不谈也十分奇怪。
水声停歇,周逸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走出浴室,只在腰间松垮地系了条浴巾。他单手用毛巾擦拭着湿漉的头发,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水杯。
就在他仰头喝水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阵声音。
并不是门铃声而是输入密码的电子声。
“密码输入错误。”
然后紧接着是不停的密码输入声,最后像是这人恼羞成怒还开始踢了门。
眉眼微微蹙起,周逸放下水杯,动作微顿。他走到门前,视线扫过猫眼,只能看到那人的发旋。
密码输入声又开始了,周逸直接拉开了门。
重量随之倾覆。
周逸猝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一个踉跄,手随着惯性抓住这人的肩膀,由于体型差距看着更像是把人抱在了怀里。
他疼得短促地“嘶”了一声,这人撞得太碰巧,正好是锁骨以下胸口偏上的那块没有骨头的位置。
等痛意退下去,没被衣物遮挡的位置被烫出鸡皮疙瘩,这人仿佛没有知觉似的瘫倒在他身上,连喷出的鼻息都烫的不行。
勉强稳住身体,周逸把人拉住防止摔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刚被装疼的冷硬:“喂,醒醒。”
对方毫无反应,脑袋无力地垂着,全身重量都挂在他的手臂上。
遇到酒鬼了。周逸下定结论后,不耐烦地低低“啧”了一声。走廊的声控灯恰在此时熄灭,将他眉宇间那点冰冷的烦躁隐入黑暗。他正欲将人推开,灯又因他挪动的脚步声而亮起。
昏黄的光线洒落,恰好照亮了怀中人无力仰起的侧脸。
周逸的动作顿住了。
这张脸在这几周出现的过于频繁了。
他抬手钳住对方的下颌,迫使那张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江以宁面色潮红,长睫紧闭,额头渗出密汗,呼吸急促,状态看起来十分不正常,连带着眼下那颗痣都变成惹眼的红。
周逸扣在他肩头的手下意识松了力道,江以宁作势要往下滑,他只好另一只手揽过。掌下隔着薄薄衬衫传来的体温高得骇人,怀里的人似乎因为这短暂的移动感到不适,喉间溢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现在随便拉过一个人都能看出来江以宁发了高烧。
周逸手臂穿过对方膝弯,轻而易举地把人抱起来,很轻。
他皱眉。
这人平时不吃饭吗?
快步走进客厅,把人安置在沙发里。
江以宁的外套落在了门口,周逸从内袋翻出手机,正要拉过他的手指一个个试,顶端兀得弹出通话请求。
指尖正悬在接听键上方,周逸看见名字,手指顿时顿在空中。
肖辰。
周逸想起那天早上,沈余川和这名叫肖辰的男人出现在同一个酒店,沈余川脖子上还有暧昧的红痕。
目光落在沙发里那个蜷缩的身影上。江以宁正无意识地蹙着眉,仿佛连昏睡中都不得安宁。
即使周逸对于gay这个群体没好感,但此刻也不自觉淡淡道:“真可怜啊,江老师。”
如果此刻江以宁是醒着的,大概率会对这种同情感到难堪和愠怒,但周逸不在乎。
铃声在寂静中固执地响着,等电话不再打进来,周逸面无表情地握住江以宁垂落的手腕,指尖轻触home键,屏幕应声解锁,微信恰巧弹出一跳消息。
【成小兰:老大我到家了,谢谢你今天替我挡酒(ó﹏ò??) 】
周逸循着名字直接拨通电话,对方接起时还带着笑意:“江哥?”
“你老板晕过去了,”周逸开门见山,“现在方便过来接他吗?”
“什,什么?”成小兰脑子一时没转过来,问道,“抱歉,请问你是谁?”
“他喝多走错了,晕在了我家门口。”
“啊?哦!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成小兰刚换上的拖鞋,立马又换回高跟鞋,她哎呦一声嫌自己糊涂,拿出玄关鞋柜里的运动鞋。
周逸穿上衣服,抬眼看了眼时间,询问:“大概需要多久?”
成小兰肩膀和脑袋夹住手机,顾不上自己还穿着礼裙就要下楼,答道:“两个小时吧。”
“啧。”周逸揉了揉眉心,“算了,你告诉我他的房门号,我把他送回去。”
“哦,”成小兰估计是江以宁替她挡得那些酒让他醉了,内心有些愧疚,连忙报上,“边淮a1102。”
“知道了。”
成小兰有些担心:“那麻烦你了啊。”
周逸挂断电话,俯身打算将人扶起。指尖刚触到对方手臂,江以宁就在沙发里蜷缩得更紧,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紊乱,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不适。
这个状态看来也不好把人送下楼了。
看着身前人的神情,动作顿住,周逸只好收回手。他转身从柜子打开医药箱,用电子体温计在江以宁耳边测了下——39.1℃。这个数字让他眉头微蹙。
他转身去浴室拧了条冷毛巾,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擦拭过对方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冰凉的触感似乎带来些许慰藉,江以宁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也趋于平缓。
分钟转了一刻钟,见对方状况稳定下来,周逸利落地收拾好一切。他没有照顾陌生人的习惯,更没有与人在深夜共处一室的耐心。
他翻出纸条,在上面写下医药箱位置,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
房门轻声合拢,客厅重归寂静。只留下纸条压在玻璃茶几上,江以宁皱眉翻身,身上虚搭着的毛毯顺势掉在地上。
周逸开车离开了这里,随意找了个酒店睡了一晚,翌日清晨收到商珠发来的消息,吃完午饭后去往了市中心的一家私人医院。
电梯运行到最高层,门缓缓打开,几位护士不急不慢地做着手头的工作,看到电梯里出来的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周逸略微抬眼,微微向让道的护士点头。
顶层只有一间病房,装修得干净明亮,连厕所都恨不得配备一名专业护工,专门为这种“功成名就”到了一定年纪却还使尽各种手段企图多苟活于世间的周望雄们准备的。
他经过保镖推门而入。
商珠正站在病床旁,弯腰拿手帕擦拭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的胳膊。
听见开门声,商珠放下手头动作,偏头示意护工出去。
“妈。”
等身后的门被关上,周逸才喊了一声。
“嗯,”商珠应了声,把帕子丢在一旁,脸色柔和下来,问道,“吃饭了没。”
“吃过了。”
商珠看着儿子略显疲惫的脸,道:“喊人给你拿份水果上来。”她正要开门出去,被周逸拦了下来。
“不用了。”周逸坐下一旁的沙发,问,“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这次还没等商珠开口,躺在病床上的人开始剧烈咳嗽,连带着输液管都不停晃,周望雄驽着眼费力想坐起来,仿佛俯视别人才能让他舒心。
“不孝子!”把这三个字喊出来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周望雄立刻就没力气折腾了,只不过还是气呼呼地顺胸口堆积的淤气。
一旁站着的商珠伸手按住肩膀,试图平复他激动的情绪。她叹气解释:“你爸前天刚做完手术,我让你提前一天回老宅就是让你看看你爸。”
周望雄做手术之前,都是在老宅接受治疗,那里有完备的医疗设备和私人医生。
周逸嘴角扯出一个讥讽地笑。
周望雄早年间娶了比自己小十三岁的商珠,人人都夸商家小姐和商界新贵??珠联璧合??,只有周逸知道这些年周望雄差点给自己添了多少弟弟妹妹,直到快死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造成这幅局面也只能说周望雄自讨苦吃。
周逸面无表情,敷衍:“知道了。”
商珠身穿一身黑色长裙,戴着一串品相玉润的珍珠项链,中短卷发被搭在一边,四十好几的年龄看着却像三十出头。
要说周逸长相三分像她,剩下的七分则更像周望雄。不过后者因为病痛的折磨如今已经瘦削到见骨了,哪还有年轻时挥斥方遒、搅弄风云的意气劲儿。
病房为了保持空气清新,时常开窗,倒让医院栽种的花树的味道飘进来些。
周逸出神,想起了江以宁身上的味道。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周逸有些心烦意乱。商珠同他聊了几句之后他便有些坐不住,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商珠一同跟了出去。
两人并走在医院走廊。
商珠劝道:“你爸身体情况不好,虽然前天的手术保住了他的命,但主治医生说还是要看后期身体的恢复情况,才能下决断。”
虽然两夫妻都因为忙碌的工作缺席了孩子的童年,但周逸还是对商珠说不出重话,他顺承道:“我后面会找时间来看他的。”
“妈知道你忙,”商珠还打算继续说下去,但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转而道,“你爸身体已经严重到不能处理公司事务了,这次把你安排进这个重要项目,就是给你一个进入公司决策层的踏板。”
她眼周大几十万保养出的好皮肤也因为繁重的事物挤出几条细纹,她把人送到电梯门,稍微正色嘱咐了最后一句:“那群老狐狸不知道弄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呢,这次项目不需要你做什么,表现好一点就行了。”
“学校那边就暂时不用去了,我会让人去安排的。”
“还有你那些不正经的朋友,该断交的就断了,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别走太近了。”
“知道了。”周逸就默默侧耳倾听,直到进入电梯,和商珠告了别。
可惜他前脚刚走,商珠口中的狐朋狗友之一就打来了电话。
高瀚明提醒他别忘了后日去威山度假山庄,他攒了个局,邀请大家一起去放松一番。
周逸懒得回复,摆在副驾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