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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篇、龙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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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篇、龙吟
BGM:冬雪,篆音
身后焦躁的脚步声踱过来,又踱过去,循环往复,已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陵越原本抱着双臂靠在山门前,他即便涵养再好,此时也忍耐不住,一手撑头,皱眉道:“秉贵,你可否安静片刻?”
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一张少年的脸出现在陵越面前,睁着圆圆的眼睛,摆着手道:“大师兄,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还从来没见过我们会长呢,等的久了,有点心急。”
陵越未免觉得有些好笑,便也不忍心再斥责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微微点头道:“已近午时了。”
“是啊、是啊,怎么这么久?”
“秉贵——”
“大师兄,有何吩咐?”
陵越手朝前一指:“回头。”
秉贵一回身,正瞧见一条银练似的长蛇自草丛中直蹿起来,撞上山门前的结界,立即被弹出几丈之外,那原本无形的结界也泛起一阵如水光般的涟漪。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又是一道道银芒蹿起,有如赴死一般,齐往结界上撞去。
秉贵这才失声道:“连这里都有妖物现身了!大师兄,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我们——”
“不必多言,应战!”陵越面沉如水,手握剑柄,心中却明白,天墉城结界之力渐弱,长此以往,事态会越加严重,然而当下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并无更多办法可寻。
方拔出长剑,却闻一阵飕飕清鸣,破空之声响彻长天,十数支箭羽直堕而下,毫无虚发,极精准地将众蛇妖钉在地下。二人诧异之间,急急仰头去看时,却见一只巨大的机关木鸟翱翔天际,盘旋着缓缓降落在山门前。
秉贵惊得连下巴也合不拢,指着那巨大而精巧的机关鸟,结巴着道:“这、这是……我,我研究了好久,也没,也没成功过……”
刚说了一半,便仿佛有人极轻柔地笑了一声,随后鸟腹的木盖缓缓开启,从中款步走出个人影来。
那是个年方妙龄的少女,身形窈窕,几乎弱不胜衣,两道弯月眉,更似笼着一抹轻愁。见到陵越等人,她微笑颔首行了一礼,举手投足极是高雅得体,毫无扭捏之态。
“博物学会孙某,见过天墉城道长。身边俗务缠身,所以来迟,望各位勿要见怪。”
陵越起初见她走出机关木鸟,心中已猜到两分,此时听她自报身份,虽也是诧异,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当下抱拳还礼:“不敢。博物会长亲至,天墉城上下皆感荣宠。”
秉贵一直呆若木鸡的在旁边立着,此时才回过神来,忙问道:“会、会长,我叫秉贵,也是博物学会的。我可不可以去拆……不对,研究,呃,也不对,是……参观!参观你的木鸟啊?”
他语无伦次,孙小姐一双明亮的眼中却没半分嘲笑或是不耐,只抿嘴轻笑,微微点头:“自然可以,请便。”
眼见秉贵欢天喜地的一路奔过去了,她才又侧身望向陵越,将手向前一拂:“烦请道长带路。”
***
是夜,天墉城顶的一清堂里灯火如昼。
“总之,在下与相壬这些时日查明原因,结界之力削弱,是因为星辰位移,河流改道,东北方亦有山峰倾塌。自然之力无可违抗,天时地利尽失,即便重塑结界,也只能抵挡短暂一时。”
首先发话的,是从铁柱观前来的相遥,一字一句,击在人心上,当真是沉重严峻无比。
涵素掌门神情肃然地端坐殿上,微微颔首,良久,开口道:“相遥贤侄辛苦了。既如此,如今之计,唯有将全派搬迁它处。诸位可有异议?”
众弟子听闻,不少人当即开口附议赞同,另有少数人或是面面相觑,或是沉默不语,一片嘈杂声中,陵越忽然出列行礼,言道:“掌门,弟子以为,切不可全派撤离。”
涵素真人望着他,目光中显出几许赞许之意,却只淡然问道:“为何?”
“天墉绝顶乃是天下气脉之钟,向来被邪魔窥伺,若无人守护,清气必遭邪气所蚀,后果……不堪设想。”
“我如何不知?”涵素真人的神情带着一分玩味,与其说是辩驳,更像是在试探他这位大弟子的深浅,“即便是洞天日月、万古仙山,亦有灭亡之时。若天道如此,以我微小人力,又如何抵挡?”
陵越微微垂目,心中并无半分动摇:“掌门,弟子坚信事在人为。毋论结果如何,又何妨一试?”
此时,整座厅堂已渐渐安静下来,涵素真人望着陵越,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而后他将宽袖一拂,起身肃然道:“近日人心躁动,我常听闻,有人企图将天墉城迁往别处,可偏安一方,并非长久之计,若昆仑清气被邪魔所占,试问在场之人,又有谁能幸免!陵越所言不错,诸位,可都明白了么?”
众人这时方知,掌门有此一问,竟是为断绝撤离的想法,且字字在理,不容得人辩驳,不禁心中皆羞惭异常,纷纷拜倒在地,言道:“弟子受教,愿随掌门誓死守护天墉城!”
涵素真人伸手止住,声音和缓下来:“又何必宣之于口?去做自己应做之事便可。”
众弟子连声称是,话音还未落,一清堂前厚重的石门已缓缓向两侧滑开,孙小姐与铁柱观的相壬一前一后,跨入门中。两人也不及多礼,只径直走到殿中的石案前,将手中卷轴铺展开。
那是张极宽大的黄绢,上面仔细绘了天墉城一带的山川地势,孙小姐随手提起一支朱砂笔,在城周的数处山峰上圈点,随后笔尖横拖竖曳,将那几处山峰连接起来,竟形成个硕大无朋的八卦阵图。
“今日与孙先生同去峰顶观地象,发觉这八处山峰,暗合八卦生灭之理。”相壬在旁解释,“若可在每处峰顶按五行规律设下咒阵,则可勉强重塑结界。”
“唉!咱们先前只着眼城中,却没想到还可利用远方地势。”相遥心中又是敬服,又是汗颜,赞道,“孙先生此举,当真令我眼前豁然开朗。”
涵素掌门端详片刻,亦抚须道:“孙姑娘一介弱质女子,胸中却有如此丘壑,老夫甚是佩服。”
孙小姐将笔一放,垂头浅笑道:“各位谬赞了,若非有天墉城与铁柱观数月研究,我又怎能在此指手画脚?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她身体似乎极差,劳累一天,此时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芙蕖在旁边看见,忍不住出声提醒:“孙姐姐,你早点去歇息嘛,有什么明天再说。”
孙小姐冲她微笑:“多谢,不过事态不容拖延,还是早日解决为好。”随后转身问道:“凝虚长老,听闻星工社的机关图,也在此处?”
妙法长老竟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一声:“不过闲来无事,研习些木甲机关,让姑娘见笑了。”
“怎会?”孙小姐摇头轻声道,“出行之前,羽无双姐姐特意提到这图,曾言若能稍作变化,加固城中防御,虽不及结界之力,也聊胜于无。”
她一言方毕,便有人取来了图纸,事不宜迟,众人当下围坐案前,有人商讨如何在城中添加机关,有人冥思苦想如何在八卦结界上再加诸般变化,待略微商讨出头绪的时候,窗外已是天色微明了。
几日后,诸事议定,涵素掌门与几位长老镇守天墉绝顶的祭坛,派遣二代弟子中,排位最前的陵越、肃直、陵阳、芙清和陵端五人,与孙小姐前往各处山峰施阵。
那施阵之法极其复杂,又须灌注强盛灵力,一行人从清晨忙至傍晚,方才划下六处,等到御剑前往最东方的阵位时,便是连那平日里最爱调戏美人的陵端,也累得完全不想开口了。
几人沉默着用剑尖在坚硬的山石上刻下符咒,眼见一道道清光顺着剑势蔓延至半空,结界即将完工之时,忽听一旁的芙清尖叫一声,手起剑落,一弧鲜血顿时飞溅而起。
肃直忙将孙小姐一拉,掩至她身后,陵越飞身去看,正瞧见一只血爪从芙清裙角滚落,绝壁之下传来砰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物事坠落其间。
他立时拔剑在手,疾声问道:“师妹,发生何事?”
芙清脸色惨白,伸手向崖下一指。
陵越一步踏离咒阵,霎时觉得妖气冲天,他俯身一望,只见暗沉沉如血的暮色中,崖上密密麻麻爬了不知多少妖兽,身形瞧不分明,唯见到无数对碧幽幽地双眼,充满了嗜血而残忍的光芒,正朝崖顶的他回望过去。
他心底一凛,皱眉低声道:“陵阳和芙清,速速施阵,肃直师妹,护佑孙姑娘不得有失,陵端,随我下崖斩妖!”
“大师兄,我真的快累死了啊——”陵端刚叫苦半声,已被陵越抓着胳膊拉离了悬崖。
“休再多话,不然扔你下去!”
陵端苦着脸,无奈之下,只得懒洋洋得朝天举剑:“这样的杂碎,也要劳我陵端大爷大驾吗?”他言语轻佻,手中剑招却凌厉无俦,无数剑气夹杂着烈火灵息,自四面八方乱卷而来,顿时将众妖魔逼退了数丈,正是他最得意的一招乱剑诀。
陵越亦掠至山峰另一面,伏魔剑起,清鸣有声,无数妖尸应声滚落崖底。
与此同时,远方的天墉城内亦响起沉闷的钟声,一声紧似一声,正是催促众弟子集结的信号。
崖上陵阳顿时有些慌神,高声问道:“大师兄,钟声示警,派内必有变故,我们可要返回?”
陵越随口应答:“专心施阵,休要分神。掌门与长老皆在城中,无需挂怀。”
他语声沉稳,众人在危急中皆是心神一定,不到一时半刻,第七处咒阵也已布完。夜幕低垂,暗蓝的苍穹间有无数清光明灭流转,横出一面宽广的几乎望不到边际的结界,倒扣在崇山峻岭间,只缺了最后一角,还算不得完整。
几人朝最后一处阵位奔赴而去,御剑至半空,忽感觉大地剧烈震颤,连那横亘天空的结界亦是抖了两抖,凝神向下一望,不由得心中皆是震惊寒冷的难以名状,恍若跌入最深的梦魇。
此刻,暗夜中多了那明亮的结界,直映得方圆百里有如白昼,目光所及,一条青蓝的巨蟒正盘踞在昆仑山脉之间,身体之大,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它首尾相顾,正好将整座结界绕了一周,而那些零星散落在山坳间的村落房屋,甚至比不上它一片鳞片大小。
它身形在结界外围缓缓蠕动,箍过雪峰之时,带得大块山石与冰雪簌簌滚落下来,头颅摇摆着向前探去,似是在寻找可以突破的缺口,在暂时找寻不到入口时,便焦躁地发出怒吼声,那声音简直有如万顷山雪崩塌,天河之水倒灌,教人不寒而栗。而随着那声音,它背后也赫然展开一双宽长无朋的羽翼,扑棱着直往结界上袭去。
孙小姐轻声地道:“此物……名为化蛇,我只在博物图鉴上见过。它本不是这世间之物,又怎会来到此处……?”
陵越心中亦是惊惧,却只微一摇头:“速去布阵,千万勿要让它有可趁之机。”
几人齐声应答,按剑落在山峰之上,人人心思紧张凝重,只专注于眼前阵法,一时间,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剑间划过尖石的刺响、天墉城中一声声的钟鸣、还有化蛇卷过山峰时带起的落石之声混在一处,组成极其单调又诡异的杂音。
忽地一阵腥臭的劲风袭来,陵越疾仰起头,正瞧见夜空中横过一枚硕大的蛇首,直直朝结界的罅隙撞去,因为身形太过庞大,一时倒没挤进去,而漫天的灵息却被那巨力震得疯狂震颤,明光异彩四处流窜,发出即将崩毁的锐响。
陵越匆匆吩咐一声:“守住咒阵,我去迎它!”随即扬剑腾空,青冥利刃在暗夜里划出耀眼的弧光。
耳边衣袂翻飞之声响起,却是陵端也跟了上来,陵越一手抵上那巨大的蛇首,阻住它前进的势头,一边低喝道:“陵端,回去!”
陵端满不在乎地笑道:“先前叫我和你一起去斩妖,这会又变卦了?大师兄,你可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他最后一字吐出,双手也向蛇首横拍过去。一阵清光闪过,二人合力之下,竟真的将那化蛇前进的势头稳稳阻住了。
正在僵持之际,身后忽然又是一阵呼唤声传来:“大师兄!”“陵端师兄!”“我等奉掌门之命,前来助你!”
陵越对派中每人皆极是熟悉,不必回头,也知是陵隐陵云等人前来,此刻情势紧急,他没半句寒暄,只疾声道:“快列灵虚三才阵!”
一声令下,半空里一阵剑光漫卷,几面青蓝的圆阵有如烟花般绽开来,稳稳撑住身后的结界缝隙。
陵越站于阵心,擎剑在手,直取那化蛇双眼,长剑方递出尺许,一眼瞥见下方山峰间,回卷过来的暗蓝蛇尾正无声无息的横扫而来,可峰顶众人正在施阵的紧急时分,竟是无一人注意到此举。
此情此景,陵越根本来不及多想,只高声喝了一句:“陵端替我!”身躯便如流星般堕下。双足刚落在山崖上,尾翼已然袭来,他毫无半分余地招架,蛇尾便那么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他的脊背。
与此同时,山峰上一道清气冲天而起,与半空中的结界合在一起,凝成个完美的八卦阵图,再没任何事物能够撼动。一阵强盛灵气从结界正中心的天墉城祭坛漫出,有如涟漪般急速向外扩散,击上那条化蛇,只见那硕长巨大的身躯震颤扭动了几下,之后便如烟雾一般淡去了。
直至此时,众人才略略松了口气,夜风吹过,脊背上一片冰冷,竟全出了身冷汗,回想先前一连串的变故,竟如梦境一般不真实。
陵越以手抚胸,却未觉出大碍,他这些年来受伤无数,今日之役,倒也算不上什么了,所幸派中弟子并无人遇险,可算得上是万幸。他长呼一口气,转过身,向众人一挥手:“回程。”
***
返回派中之时,天边已悬起一弯明月,陵越走在最后,回首望向那早已回复平静的崇山峻岭,不免低声叹息。
经此一役,天墉城岌岌可危的结界终于暂时保住,但无人知晓,这样的平静究竟能持续多久。
丹鼎玄黄之中,涵素掌门见众弟子皆累得脸色苍□□神不振,便只简短询问了两句,挥挥手教众人去找凝丹长老查验伤势,自行离去便是。然而,在陵越即将跨出门槛时,却蔼然道:“陵越留下。”
陵越停下脚步,静候掌门开口,而涵素真人只负手望着窗外明月,良久,才缓缓地道:“近日派中生变,你应对处置得当,令我与诸位长老很是宽慰。”
陵越心中暗自诧异,却只俯身道:“这本是弟子应做之事。”
“世间万物,有盛必有衰,如今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该退隐的时候了。”涵素真人在堂中慢慢踱着步子,见陵越想开口,便伸手止住他,续道,“我与诸位长老商议之后,已决定在三年之后,将掌门之位传与你。”
陵越震惊非常,忙跪下行礼:“掌门何出此言?弟子何德何能,敢受此殊荣?”他先前并不觉得,而此时一俯身,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却忍住了未流露出半分。
涵素真人将他手臂一托,叹道:“并非是什么殊荣。天墉城结界动荡不定,周围无数妖魔窥伺,你成为掌门的那一日,也须得担负起这种种因缘。派中诸事繁多,便是想一心清修入仙,也是不能。”
“弟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飞升入仙。”
“我晓得。”涵素真人微微颔首,“那日你曾言,坚信事在人为。毋论是何结果,都不妨一试,是么?”
“……正是。弟子心中持此信念,从未有过更改。”
“你无需自谦,我只问你,可愿终此一生,竭尽所能,护持天墉城?”
陵越闭目凝神思索了片刻,而后深深俯下身去,一字一句地低声道:“弟子定不负掌门所望。”
“好。你起身吧。”
陵越依言站起,却感觉背上剧痛更甚,眼前略微一黑,不禁身形一晃。
涵素真人皱眉道:“你受了伤?”
“谢掌门挂怀,并无大碍。”
“凝丹长老便在此处,请他过来为你略加诊治罢。你性情刚强,本是好事,却不必太多苛待自己。”
“是。”
片刻,凝丹长老前来,解开陵越衣襟一观,却见脊背上点点尽是紫黑色,竟全是化蛇尾鳍上的尖刺,深深扎入其中。原来那化蛇以气凝成尖刺,被击中时并不显露,然而妖气结于体内,便慢慢化作了尖针。
凝丹长老取过镊子,夹住尖刺尾端一拔,却是纹丝不动,便知晓前端必有倒刺,只得换了银刀,将创口全部切开,再将尖刺慢慢取出来。然而他刚挖出两三根来,陵越已然是闭目皱眉,额上渗出冷汗,双手死死攥紧。
涵素真人在旁静观了片刻,而后默然离去,推开门时,他在心中暗想,天道恒常,虽事在人为,然而这天墉城毕竟还是有消逝的一天。往后风雨飘摇,这下一任的掌门,恐怕是历届以来,最难当的吧。
***
陵越离开丹鼎玄黄之时,月升中天,已近午夜。他穿过长廊,正往剑塔走去,却见经库门前立着个人影,身披浅杏色的外袍,竟是孙小姐。
他不欲打搅他人,便放轻脚步,打算就这么径直走过去时,孙小姐却悠悠地开了口:“今日多谢陵越道长相救。”
“……不必言谢。”
孙小姐转过身来:“此番来得仓促,竟一直忘记这个。”她伸手入袖,取出一封薄薄的信件,递给陵越,“羽无双姐姐和小乖妹妹写给你的。”
陵越伸手接过,心中微微觉得一暖,点头道:“多谢。”
“常听闻小乖说起天墉城种种,一见之下,果然名不虚传,我这几日,过得非常愉快。”
“孙姑娘前来相助,亦是天墉之幸。”
孙小姐微微一笑:“道长无所顾虑,唯凭心中一念自在而活,当真令人艳羡。”
陵越不解其意,只觉得这位姑娘与他平日所见的皆不相同,便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而孙小姐却转过话头,问道:“道长心中,可也有挂念之人,挂念之事?”
陵越一时不知该答些什么,本想随意敷衍过去,然而,也许是这夜晚太过平静,也许是月光太过皎洁,也许是刚刚收到了友人的信,而面前之人也给他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他最终慢慢点头,答道:“有。”
“那么,唯祝道长思念之人,平安快乐。”
“姑娘亦是如此。”陵越说过此言,向她行了一礼,不再停留,错身离开。
第二日,孙小姐便又乘着她来时所坐的机关木鸟离开,却为天墉城留下许多图纸,众人按照图纸所示渐渐改建全派,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秉贵。多日后,他终于也造出自己平生第一只能飞的机关鸟,想起来当年在派中时,唯有百里屠苏师兄因为养了阿翔的缘故,最和他谈得来,便在机关鸟中塞了信,寄了出去。
此时,屠苏等人刚刚从青玉坛离开,踏上返回乌蒙灵谷的路途。
陵端奉戒律长老之命,下山继续捉拿屠苏归山。
陵越休养了一段时间,听说琴川等处传出疫病的消息,便再次自请下山,前去相助。
然而结界能够重建,染上瘟疫的人却无法重复健康,只能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消磨了生命。
那时谁也不晓得,明天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龙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