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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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的气氛因为温厌那几句专业点评而变得微妙起来。安诚像是打了鸡血，围着温厌问东问西，从食材搭配问到分子料理技巧，眼神亮得堪比璀璨星空里的LED鱼眼。温厌则保持着那种平静疏离的态度，有问必答，但回答得言简意赅，点到即止，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像一位耐心解答学生疑问的客座教授，只是这位教授研究的领域似乎过于宽泛了。
其他人则埋头苦吃安全区的残羹剩饭，恨不得把脸埋进盘子里，假装自己不存在。虞诚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温厌，心里那点荒谬感和对安诚黑暗料理的警惕交织在一起，让他食不知味。
就在安诚兴冲冲地准备揭开最后那道神秘菜品数据删除的盖子，向大家隆重介绍他的灵感巅峰之作时——
吱呀一声轻响，休息区的门被推开了。
秦呵穿着一身有些皱巴的白大褂，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和一丝完成工作的放松，推门走了进来。他显然刚从解剖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和其他不可言说的气味。他原本是来找安诚拿一份下午送检的补充报告的，以为这个点饭局早就散了，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桌上杯盘狼藉，气氛诡异，而他的顶头上司兼食谱黑洞安诚，正站在主位，手放在一个银盘盖上，一副要搞个大新闻的架势。
秦呵的脚步顿住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满桌的安全区残骸和那几个闪着诡异光芒的银盘，最后落在安诚兴奋的脸上，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温厌，以及一脸生无可恋的同事们。
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还是解剖做太多出现幻觉了？
秦呵的大脑在短短两秒内完成了上述哲学思考。
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他的好媳妇齐川，眼睛猛地一亮！
齐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一个堪称贤惠的笑容，快步走到秦呵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了自己刚刚腾出来的座位上。
“老秦！你可算忙完了！累坏了吧？来，坐这儿，赶紧吃点东西！安法医特意准备的，可丰盛了！我……我忽然想起来你下午那份报告我好像有个地方没整理清楚，我去帮你弄一下，你慢慢吃，不着急啊！”
齐川语速飞快，声音温柔，动作利落，说完还贴心地帮秦呵摆好了碗筷，倒了杯水，然后朝着众人露出一个我深明大义的微笑，转身，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溜出了休息区，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从起身到消失，不超过十秒钟。
秦呵僵硬地坐在还带着齐川体温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齐川塞过来的筷子，面前是齐川摆好的碗碟，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媳妇那番情深意切的嘱咐。
我不是产生幻觉。
我是被媳妇卖了。
卖给了安诚的创意料理鸿门宴。
秦呵缓缓转过头，看向旁边座位上，正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下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笑容的虞诚。
虞诚对他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节哀。
秦呵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转回头，看向主位的安诚。
安诚此刻正用看救世主一样的眼神看着秦呵，脸上笑容灿烂得能闪瞎人眼：“秦法医！来得正好！工作辛苦了！快来尝尝我刚研发的新品，特别是这道——”
他的手指向了那个尚未揭盖的神秘银盘。
“——数据删除，我保证，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温顾问刚才给了我很多宝贵的建议，让我对烹饪有了新的理解！秦法医，你是搞科学的，一定更能体会我这道菜里蕴含的科学之美和创意之魂！”
秦呵不想体会。他只想想回解剖室和尸体作伴，至少它们不会逼他吃发光的东西。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楚山局长那笑眯眯但不容拒绝的眼神，和闫王源副局那敢跑试试的死亡凝视。
秦呵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属于斯文败类此刻已败的专业微笑：“安法医客气了。我刚做完解剖，没什么胃口，就……”
“刚做完工作更要补充能量！”安诚不容分说，已经拿起一个干净的小碟子，开始从那道苦瓜蜜糖冰火二重天里夹起一片苦瓜冰，又舀了一大勺滚烫的巧克力酱淋上去，撒上一把跳跳糖，然后笑眯眯地递到秦呵面前，“来，先开开胃！体验一下冰火两重天的极致口感！”
秦呵看着眼前那冒着热气、裹着黑色酱汁、还噼啪作响的透明冰片，感觉自己即将进行的不是品尝，而是某种化学实验或者自毁行为。
他颤抖着手接过碟子，在所有人尤其是虞诚那看好戏的眼神的注视下，视死如归地将那片混合物送入口中。
瞬间，极致的冰寒、滚烫的甜腻、清苦的回味、以及跳跳糖在口腔里疯狂爆炸的刺激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味蕾和大脑。秦呵的脸瞬间扭曲，眼镜片都蒙上了一层白雾，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吐出来或者惨叫出声。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震撼？”安诚期待地问。
秦呵费力地将那团东西咽下去，感觉从舌头到胃都经历了一场冰与火的洗礼。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发飘：“很特别。安法医的创意天马行空。”
“哈哈哈，喜欢就好！”安诚大笑，又转向另一边，“沈队，你也别光看着，来，尝尝这道璀璨星空！这鱼眼可是我精心设计的，会发光哦！”
被点名的禁毒支队副队长沈初滕，人鱼Beta的脸瞬间白了。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尾巴在桌子下紧张地拍打着地面：“不、不了，安法医，我海鲜过敏……”
“这是淡水鱼！没事的！”安诚热情地将一勺混合着蓝色荧光酱汁、金箔和跳跳糖、上面还顶着个闪烁红光的LED鱼眼的星空，放到了沈初滕面前的盘子里。
沈初滕看着盘子里那仿佛来自外星的造物，欲哭无泪。在安诚殷切的注视和楚山局长鼓励的笑容下，他最终颤抖着叉起那块鱼肉，闭着眼，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沈初滕的表情管理彻底崩溃。鱼腥、甜腻、金属、化学、以及跳跳糖炸开的诡异感觉，让他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尾巴猛地绷直，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捂着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抓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好几口，才勉强把那口璀璨星空咽下去，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沈队，味道如何？”安诚还在问。
沈初滕喘着气，声音虚弱：“安、安法医……这味道……我可能需要回支队检测一下……有没有违禁成分……”
他这纯属职业习惯脱口而出。
安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沈队真幽默！放心，绝对安全可食！”
经过秦呵和沈初滕的英勇试毒或者说被迫牺牲，其他人更不敢碰那些创意菜了。安诚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因为，重头戏来了。
“好了，开胃小菜大家品尝过了，现在，是时候揭晓今晚的压轴大戏——”安诚的手，再次按在了那个标注着数据删除的银盘盖上，表情变得神秘而庄重。
“这道菜，我构思了很久，融合了东西方烹饪精髓、分子料理技术、以及一点点我对生命与美味的哲学思考。它的外观，或许会让大家感到惊讶，甚至不适。但我保证，它的内在味道，绝对会颠覆你们的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紧张、恐惧、好奇、麻木混杂的目光中，猛地掀开了盖子！
没有预想中的冲天怪味或者诡异光芒。
盘子里，静静地躺着几块看起来像是油炸过的、深褐色的、表面布满细小孔洞的块状物。旁边配着一小碟色泽金黄的、粘稠的酱汁，闻起来有股奇异的、混合了焦糖、香料和一丝腥气的味道。
外观竟然意外的正常？甚至有点其貌不扬？
“这是……”柯基忍不住小声问。
“这是我用特殊工艺处理的鸭血糕，搭配蜂蜜黄芥末酱。”安诚介绍道，语气带着自豪，“鸭血糕经过七十二小时低温风干，再以高温快炸，外皮酥脆，内里却保持着奇妙的嫩滑口感。蜂蜜黄芥末酱是我用五种不同产地的蜂蜜和顶级黄芥末调和而成，甜、辛、冲、香，层次分明。”
他切下一小块鸭血糕，蘸了蘸酱汁，放入口中，眯起眼，露出享受的表情。“外表黑暗，内里温柔。粗粝的质感下，是细腻的风味碰撞。就像我们法医的工作，直面最黑暗的死亡，却探寻着最微妙的真相。”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连楚山局长都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盘菜。
“来，大家都尝尝，别被外表骗了。”安诚热情地给每人都分了一小块，连温厌和秦呵、沈初滕都没放过。
虞诚看着盘子里那块黑乎乎的鸭血糕，又看看旁边那碟颜色可疑的酱汁，心里直打鼓。但安诚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尝，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温厌。温厌正用叉子小心地戳了戳那块鸭血糕，然后蘸了一点酱汁，送入口中。他慢慢地咀嚼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怎么样？”虞诚小声问。
温厌咽下食物，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淡淡地说：“外皮确实酥脆，内里口感特别。酱汁的味道很复杂，甜和冲平衡得还算有趣。”
这评价，比刚才对翡翠排骨汤的点评要积极一些。
虞诚将信将疑，也切了一小块，蘸了酱，塞进嘴里。
下一秒，他愣住了。
鸭血糕的外皮炸得非常酥，一咬就碎，发出咔嚓的轻响。而内里，并不是想象中软糯的血糕质感，而是一种略带弹性的、奇妙的绵密口感，有点像很嫩的豆腐，又有点像布丁，带着淡淡的、属于鸭血的独特风味，但并不腥。而外面那层蜂蜜黄芥末酱，甜味率先涌上，随即黄芥末那种独特的辛辣和冲劲爆发开来，与鸭血糕本身的味道激烈碰撞，却又在蜂蜜的调和下，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味道层次极其丰富，甚至有点上头？
“这……”虞诚惊讶地看向安诚。
安诚得意地笑了：“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外表是陷阱，内里才是惊喜。这道菜，我给它取名叫深渊的回响。”
深渊的回响……名字还是那么中二，但味道居然真的不错？！
其他人见虞诚和温厌都吃了，而且表情似乎没有太痛苦，也纷纷试探着尝了一口。随即，惊讶和疑惑的表情在众人脸上浮现。
秦呵皱着眉头，仔细品味着：“外酥里嫩，酱汁的搭配很大胆，但意外的和谐。鸭血的腥气处理得很好，几乎尝不出来，反而有种独特的鲜。”
沈初滕也小口吃着，尾巴放松了一些：“是有点特别。比刚才那个好多了。”
连柯基都嘟囔着：“咦？这个居然能吃？还挺香？”
楚山局长哈哈大笑，又给自己夹了一块：“安诚啊安诚，你小子，总算是搞出个能正常下咽的创意了！不错，这道深渊的回响，名字怪，味道却实在！老王，你也尝尝！”
闫王源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紧绷的脸色也略微缓和，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还有点正形。”
安诚看着大家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满足而欣慰的笑容，仿佛一位艺术家终于得到了观众的认可。他偷偷朝温厌眨了眨眼，小声道：“温顾问，多亏了你的提醒，让我收敛了一点天马行空，更注重味道的平衡。”
温厌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只是又切了一小块鸭血糕，慢条斯理地吃着。
就在众人因为这道意外的美味而稍微放松，安诚也志得意满地准备发表一番烹饪哲学演讲时，虞诚眼尖地瞥见，旁边安静坐着的温厌，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到桌下，用纸巾快速包裹住了什么，然后借着喝水的动作，将那团东西攥在了手心。
虞诚心里一动，趁着安诚没注意，凑近温厌，压低声音问：“你没吃下去？”
温厌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侧过头，用那双沉静的黑眸看了虞诚一眼，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吃下去我可能会死。你能想象一下，你吃下去后，舌尖是苦的，舌根是甜的那种感受吗？”
虞诚想象了一下那种味觉分裂的诡异感觉，诚实摇头：“不能。”
温厌没再说话，只是将手里那团包着东西的纸巾，悄悄塞进了风衣口袋。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安诚还在兴致勃勃地分享他研发这道深渊的回响的心路历程，从如何挑选鸭血，讲到如何控制风干湿度和油炸温度，又讲到五种蜂蜜的配比如何反复调试……
就在众人听得昏昏欲睡，只想赶紧结束这场身心俱疲的饭局时，安诚终于意犹未尽地做了总结：“……所以，烹饪和破案一样，都需要大胆的想象，严谨的求证，以及对细节极致的追求。好了，今晚就到这里吧，感谢各位赏光！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大家分享我的新作品！”
终于结束了！
所有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向楚山局长、闫王源副局长以及安诚道别，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法医部休息区，仿佛后面有恶鬼追赶。
虞诚也扶着温厌起身，向领导们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直到走出法医部那栋楼，呼吸到外面带着凉意的夜风，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像是刚从某个异次元空间逃出来。
“这顿饭吃的……”虞诚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比查三天案还累，“比拆炸弹还刺激。”
温厌走在他旁边，脸色在路灯下依旧有些苍白，但神情平静。他没接话，只是微微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你刚才……真把汤吐了？”虞诚忍不住又问。
“嗯。”温厌淡淡应了一声，“荧光剂、螺旋藻、抹茶、药材……那种混合的味道和口感，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伪装品尝，然后处理掉，是最优选择。”
虞诚想起他刚才在安诚面前那副“客观评价”的淡定模样，忍不住笑了：“演技不错啊，温顾问。连安诚都被你唬住了，还把你当知音。”
“只是陈述客观事实，并提出合理化建议。”温厌语气依旧平淡，“而且，转移他对更危险菜品的注意力，对大家都有好处。”
虞诚一想也是，要不是温厌那几句“专业点评”把安诚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说不定那盘璀璨星空或者翡翠排骨汤就得被迫分食更多。这么一想，温厌简直是舍身饲虎……啊不，是智勇双全。
两人回到刑侦支队办公室。支队的灯还亮着，几个加班的队员还在忙碌。爆炸案的后续、苏晓的善后、对阿澄和Someone的追查、以及连环命案本身的压力，依然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虞诚让温厌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则走到白板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线索和那朵扭曲的花。吃饱喝足虽然过程惊险，血液流向胃部，大脑似乎也得到了一丝喘息。他看着那些地名，那些受害者，那些代号，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晚上安诚那道深渊的回响，以及温厌对翡翠排骨汤的点评……
菠菜汁代替抹茶粉……更自然的色泽……协调……
协调……
虞诚的目光，猛地钉在了地图上那五个案发地点的连线上，以及旁边AAD游乐园的位置。
五个点，连成扭曲的图案，对应烙印上的五片花瓣。AAD游乐园，是第六瓣的位置。
那么，第七瓣在哪里？
凶手的作品，他的签名，那朵完整的、七瓣的扭曲之花，还差最后一笔。
按照凶手的美学，这最后一笔，一定会落在某个能点睛的位置，让整个图案在象征意义上、或者在地理位置上，达成某种协调或平衡。
之前他们用地理侧写模型预测，但范围太大，不够精确。
如果……换个思路呢？
不把目光局限于地理位置的平衡，而是考虑凶手整个叙事的协调？
《阴暗的水仙花》七章。前六章假设游乐园是第六章的主题是什么？抛弃、曝光、膨胀、表演、烙印、对照或者抉择？
第七章，最终章，会是什么？是升华？是终局？是回归？还是……审判？
凶手用尸体和地点画出他的烙印。这个烙印，是他的署名，也是他扭曲美学的终极体现。
那么，这朵花的花心在哪里？或者，这朵花所要指向或对应的，是什么？
虞诚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拿起笔，在五个初始点连线构成的扭曲图案中心，大致估算了一个位置，画了一个小圈。然后，他又在AAD游乐园第六点与这个中心之间，画了一条虚线。
如果……如果这个中心是某种象征意义上的核心，那么第七瓣，会不会落在这个核心与第六瓣游乐园连线的延长线上？或者，与这个核心形成某种对称？
又或者……这朵花本身，就是在描绘或者环绕着某个特定的区域或地点？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疯狂搜索。焉州市的地形、主要建筑、具有特殊意义的地点……
等等。
虞诚的笔尖，突然停在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位于市区偏西的老城区，那里有一片废弃的工业区，规划多年但一直未能成功改造。而在那片工业区的边缘，靠近老运河的地方，有一个地方——
三正桥。
第三起命案，巨人观女尸的抛尸地点。
三正桥，是五个初始点之一。但如果……如果这朵花的绘制顺序，并不是严格按照案件发生顺序，而是按照某种空间或象征逻辑呢？
三正桥下的尸体，呈现膨胀状态。在凶手的叙事里，这或许象征着虚妄的庞大或阴沟里的膨胀。
而AAD游乐园的对照实验，则是展示差异与抉择。
那么，连接膨胀三正桥与抉择/对照游乐园的这条线，如果延伸出去……
虞诚的手指沿着地图上三正桥与AAD游乐园之间的虚拟连线，缓缓向西北方向移动，延伸……
笔尖，停在了一片区域。
那片区域，位于城市西北郊，靠近邻市交界。那里有山，但不高；有水库，但不大；更多的是大片等待开发的荒地和一些零散的、老旧的村舍。从地图上看，那里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标志性建筑。
但是……
虞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了之前调查深渊者时，沈初滕那边提到过的一些模糊信息。那个组织的一些早期活动，一些疑似毒品加工或人口中转的窝点，似乎就曾出现在城市西北方向，靠近山区的地方。只是后来打击严厉，那些窝点都消失了，线索也断了。
而那里，从方位上看，恰好与三正桥、AAD游乐园，能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如果三正桥是膨胀虚假的强大，游乐园是对照现实的抉择，那么西北郊那个方向，会不会象征着源头？或者归宿？深渊的入口？
又或者，那里是凶手心目中，这朵扭曲之花真正要生长或绽放的土壤？
“老虞，你干嘛呢？对着地图相面？”齐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刚回来，脸上还带着逃离饭局的庆幸。
虞诚猛地转过身，眼睛亮得吓人，一把抓住齐川的胳膊：“老齐！立刻！查城市西北郊，靠近鹿鸣山和青峰水库的那一片区域！所有近期的人口异常流动报告！闲置房产的租赁或购买记录！特别是那种位置偏僻、独门独户、或者有地下空间的老房子、废弃厂房！还有，联系林业部门和巡山队，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在那片山区发现可疑人员或异常活动！”
齐川被他吓了一跳：“西北郊？怎么突然查那里？那里都快出市了，地广人稀……”
“直觉！不，是推理！”虞诚语速飞快，“第七瓣！那朵花还差最后一瓣！如果前面的案子是在绘制，游乐园是对照，那么最后一章，最后一瓣，一定是某种总结或者指向！西北郊，方向、象征意义，都符合！而且沈队之前提过，深渊者在那边有活动痕迹！快！通知技侦和网安，重点监控那片区域的通讯信号和网络活动，特别是加密和暗网流量！”
他越说越激动，尾巴在身后急促地摆动。“还有，让图侦的兄弟们，把最近一个月，通往西北郊各条主干道、小路的监控，全部过一遍！重点是夜间，特别是凌晨时段！留意可疑车辆，尤其是能装载绳索、工具，或者多人的车辆！”
齐川虽然不明白虞诚怎么突然把西北郊和第七起案子联系起来，但他信任虞诚的判断，尤其是在查案方面。他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安排！”
虞诚又转向沙发上的温厌，快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温厌，你觉得呢？西北郊，鹿鸣山青峰水库一带，作为那朵花的最后一瓣，或者某种终点，可能性有多大？”
温厌一直安静地听着虞诚的分析，此刻迎上他灼热的目光，黑眸沉静。他微微蹙眉，思考了几秒，缓缓道：“从地理象征和叙事逻辑上看，有道理。膨胀于阴沟桥底，抉择于幻境游乐园，那么终结或回归于荒芜或源头郊野山区，符合那种黑暗叙事的走向。而且，深渊者如果真在那里有过根基，凶手选择那里作为终章舞台，既有仪式感，也可能有某种回归或致敬的意味。”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只是推测。需要证据支持。”
“我知道是推测！但现在每一分钟都可能有人遇害！”虞诚站起身，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苏晓死了，凶手完成了他的对照实验。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他的终章，他的完美收官！我们必须比他快！”
他停下脚步，看向温厌，眼神坚定：“明天，不，今晚就开始部署！排查西北郊！同时，对阿澄和Someone的追查不能停！双管齐下！”
温厌看着他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发亮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要将罪犯绳之以法的锐利光芒，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好。”他说。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灯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明亮。一场与时间赛跑、与疯狂对决的无声战役，在饭局的精神摧残之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入了新的、或许也是最终的关键阶段。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