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心若水情未了》曾为梅花醉似泥

3、江畔惊鸿初相遇

　　次日，李冰带着李二郎及几名护卫，巡视湔氐道街道。街市萧条，行人稀少，面带忧惧。
　　李冰拦住一位本地百姓，温言问道：“老乡，请问此地为何如此冷清？”
　　护卫介绍道：“这位是郡守李大人。”
　　百姓们一听是郡守，渐渐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诉苦。
　　“大人有所不知啊！”一个老汉抢着说，“每年六月二十三，汶江里的江神都要娶一个本地最漂亮的姑娘做老婆！还说什么与龙结亲的家人能成仙，逼着我们凑钱办婚礼，要是不从，就发大水淹了城乡！年年如此，弄得有女儿的人家，天天提心吊胆，能跑的都跑了！”
　　李冰眉头紧锁：“这江神娶亲之事，是谁在操办？”
　　一个中年汉子压低声音，面带愤恨：“就是本地的觋人（男巫）！他仗着有点邪门法术，又有江神撑腰，横行乡里，稍有不从，就百般刁难，我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正说着，旁边有人惊呼：“嘘！他来了！”
　　只见一个身着怪异服饰、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倨傲与不耐：“你们聚在这里嚼什么舌根？今年选是哪家的姑娘？费用都备齐了吗？”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李冰身上，“这个生面孔是谁？”
　　百姓低声道：“这是郡守李大人。”
　　那觋人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嗤笑一声：“我管他什么郡守李大人王大人！这里是汶江水域，归神龙敖川敖大人管！别说郡守，就是秦王来了也管不着！我是神龙使者，姓李的，识相的就滚回你的成都府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
　　李冰目光一寒：“否则怎样？”
　　觋人狞笑：“否则惹毛了敖川大人，水淹成都府！”
　　“哈哈哈哈！”李冰怒极反笑，“妖言惑众，拿下！”
　　两名护卫应声上前。觋人不慌不忙，掏出一张画满符咒的黄纸，口中念念有词，喝声“走！”，将符纸往护卫身上一拍。那两名护卫眼神瞬间变得呆滞，竟转身就要往江中跳去！百姓一片惊叫。
　　“雕虫小技！”李冰冷笑一声，拔剑出鞘，向着江面虚劈一剑。说也奇怪，那两名护卫扑腾之处，江水竟骤然分开，露出河床！护卫猛然惊醒，慌忙爬上岸来。
　　觋人见状，脸色大变，转身欲逃。李二郎早已手持三尖两刃枪拦住去路，护卫们将其捆缚。
　　李冰面向惊魂未定的百姓，声音铿锵如铁：“乡亲们！都看清楚了吗？此等妖人，不过是仗着些许幻术，装神弄鬼，欺压良善！江神水怪，皆是虚妄传说！水患之根，在于河床淤塞，堤岸不固！我等皆是炎黄子孙，大禹后人！两千年前，大禹能在此降龙治水，今日，我李冰与诸位，亦能开山劈石，改造山河！”
　　他目光灼灼，扫过每一张面孔：“我已从成都调集数千精壮，不日即到！也望乡亲们助我一臂之力，共建水利，永绝水患！”

　　这天，午后的阳光洒在汶江江面上，泛起粼粼金光。近岸处水浅清澈，刚没过脚踝。
　　李若水提着裙摆，脱去鞋袜，将白皙的双足浸入清凉的江水中，忍不住发出惬意的轻叹。丫鬟小桐站在岸边，有些紧张地张望：“小姐，快上来吧，水边危险！”
　　“小桐，你也下来嘛，好凉爽！”李若水回眸一笑，弯腰用手舀起江水，调皮地向岸上的小桐泼去。水珠在阳光下闪烁，映照着她青春明媚的脸庞，二人嘻嘻哈哈的笑声，顺着江风飘出去很远。
　　她们不曾留意，在离岸稍远的水域，墨绿色的江水深不见底，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氛。
　　水面之下，光线陡然变得幽暗、阴冷。
　　水底深处，一片巨大的阴影盘踞在嶙峋的礁石与水草之间。那是一条巨龙，鳞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它似乎被水面传来的欢笑声惊扰，紧闭的龙目缓缓睁开，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其中蕴含着威严与一丝被扰清梦的愠怒。
　　龙身微微摆动，开始在深水中无声地潜行，它循着声音的方向，悄然上浮。
　　透过晃动的清澈水流，一个欢乐奔跑的少女身影，出现在龙的视野里。她光洁的脚丫踩出朵朵水花，裙裾飞扬，笑声如同最清脆的银铃。
　　巨龙怔住了，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专注地凝视着水面上那个美丽的身影。李若水在水波上奔跑，它便在水波下不由自主地追随。看着她无拘无束的快乐，巨龙原本冰冷的眼神，竟不知不觉柔和下来，甚至下意识地张开了嘴，露出一丝近乎“傻笑”的狰狞表情。
　　它在水下兴奋地翻滚，庞大的身躯因喜悦而上蹿下跳，搅动得暗流汹涌。
　　岸边的李若水正玩得开心，突然感觉脚下的水流变得湍急汹涌起来。原本只到脚踝的水位，竟在眨眼间迅速上涨，很快淹过了她的膝盖、腰际，直逼肩头！
　　“啊！”李若水惊呼一声，脚下踩空，险些被水流冲倒。她慌忙扬手呼救。岸上的小桐吓得脸色煞白，拼命将一根长长的竹竿伸向水中：“小姐！抓住！快抓住啊！”
　　水下的巨龙猛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发出一声低沉的“呃？”，立刻收敛了气息，它身形一晃，周身泛起微光。
　　只见一个身着粗布短褂、皮肤黝黑、眉目却颇为俊朗的青年渔民，撑着一叶小舟出现在江边。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湍急的江水中，三两下便游到李若水身边，有力的臂膀揽住她，将她稳稳地带回岸边，轻轻放在柔软的草坪上。
　　“你没得啥子事嘛？（四川话，下同）”青年渔民关切地问道，声音带着本地口音，却清澈好听。
　　李若水惊魂未定，突然胸口一闷，“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水，猝不及防地喷了青年渔民一头一脸，更令人尴尬的是，一条小小的银鱼混在水中，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直往他因惊讶而微张的嘴里钻，青年渔民赶紧使劲闭嘴，那小鱼挣扎着滑到他下巴，最终还是掉下去了。
　　青年渔民狼狈又滑稽。
　　李若水接着吐水，吐完后缓了一会儿，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然后悠悠的开口“我没事了，”她声音还有些虚弱，“谢谢你啊。”
　　小桐连忙跑过来，心有余悸地行礼：“多谢这位壮士救了我家小姐！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青年渔民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我不是得啥子壮士，我叫川娃儿，就是在这格汶江上打鱼的，姑娘你叫啥子名字喃？”
　　“我叫李若水。”李若水看着他，真诚地说，“我听说在这江上打鱼很危险的，你要小心哦。”
　　川娃儿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没得啥子，习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