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之吻的篮子》时鹤归

4、第 4 章

　　“阿嗒西，阿嗒西。”
　　先是张嘴，然后舌尖轻触上齿，最后牙齿相合。人类的唇齿相接，竟会碰撞出如此动人的音节，如此美妙的声符。
　　当烈阳灼烧着西雅的脸颊的时候，当敌人的鲜血喷溅到脸上的时候，当身体被水流冲蚀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默念她的名。

　　她是他少年时代梦中的幻影。
　　自十二岁起纠缠至今。

　　“神女，神女。”
　　在身边战友一个个死去时，他曾这样呢喃，双膝跪地，身体弯曲，如同祭祀神明一般。
　　但他并不是在祈福或是寻求保佑。
　　西雅只是如此念着，如同她就在他身边一样。这样，她活在他的口中，那是她的另一个分身。

　　神女，神女，你是否知道，
　　你是我欲望的泉眼，是我自我的起源。

　　西雅仍在长大。
　　褪去少年的青涩，他的面容更加深邃，眉眼下颚更加清晰，肩背愈厚愈宽，胸腹愈加有力，海边的少年如今看上去更像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山。

　　他身上多了伤疤，森寒的血气在他眸中逐渐浓厚，但被发丝缠绕的贝壳仍旧那样皎洁，纯净的珍珠手串仍旧那般剔透。
　　人们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面对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男孩他们漫不经心、如同戏谑调笑的口吻，再到直面一个悍不畏死的骑士永不服输的军人他们惊叹佩服语气郑重，最后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杀人无数的阎罗没几个人敢提他的名了。
　　最后的最后，人们称他为西雅大帝。

　　二十六岁西雅大帝回到了他的家乡，一个小小的渔村。
　　渔村已经大变样，这里的人大多利益交换被驱赶走了。
　　他来这里只为找寻、等待他的神女，阿嗒西的到临。

　　“你会来吗？”
　　身着黑色军装制服的男人对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喃喃自语。
　　十年了，你还会好奇来一个小小的渔村吗？
　　你会靠近岸边，看见他为你立的雕像与教堂吗？

　　天际，阴云逐渐消散，射出一缕阳光。
　　十年平定叛乱、推翻政权的英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阴谋家，手握重权、杀人如麻的阎罗，在岸边虔诚地跪了下去，俯身弯腰，双手触地，他在祈求一个神明的垂怜。

　　你觉得这些日子有些不对头。
　　似疼痛似酥麻的感觉缠绕上了你，连对海豚朋友说的八卦都没那么热衷了。
　　时冷时热，烦的让你撕扯了好几条大鱼的身子。
　　海豚朋友请来了他的祖母。
　　祖母思索良久，不确定地告诉你，这可能是要化形了。

　　化什么形？！
　　你惊的没控制住音量。
　　变成两脚兽吗？？？

　　最后，你跟眼泪汪汪的海豚朋友挥别，决定去到岸边试一试。
　　海豚朋友告诉你，那处渔村好久都没人来往了，两脚兽变得极其少见，去那里尝试化形吧。
　　海豚呜呜呀呀地叮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早日回来呀！”

　　你依旧是早晨到的渔村边上。
　　真的没人诶。
　　你乐滋滋地在水中转了两个圈，打量了一会儿，找了处最干净的岸上游去。
　　你甩了甩尾巴，小心翼翼地靠近岸边。
　　奇异的是，越靠近岸边你越热越躁。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耐地揪着头发，向来上扬的唇，微弯的眼也没了笑意。

　　转了好几个圈，你闭上眼感受直觉与基因对你行动的指向。
　　最后还是决定上岸。
　　“呼呼。”你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摇摇脑袋，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西雅躲在高处站在窗后瞧她。
　　他本是想下去的，但又担忧她会被他吓走。
　　他的浅灰色的眼瞳跟着她转来转去一刻不离，像是贪婪的盯着猎物的恶狼。

　　“阿嗒西，阿嗒西。”
　　“神女，神女。”
　　嘴里咀嚼着惹人心怜心动的名，他的双眸里翻涌着雪白巨浪。

　　西雅实在变化太大了，以至于等他跪下俯身，你才慢吞吞地记起他。
　　呀，就是那个、那个，两脚兽仆人，好像还给你采花了来着。

　　哎呀这样就好办了，一朝认主，终身为仆。自从那么多年前，他听你的吩咐给你跪下后，就意味着他以认你为海上霸主。

　　你才不会管什么时间过这么久两脚兽会不会变，会不会不再听你的话，会不会是装出来的？等等一些复杂的哲学问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作为第一个忠诚的两脚兽臣下，给予一些特权也是应该的嘛。

　　于是你拍拍他的脑袋。
　　用国王关心臣民的口吻：“你这些天怎么样呀？”
　　“西雅？”你试探着喊出名字。
　　他看着你说：“一切都好，万事太平。”

　　“请问神女为何会来浅滩之上？”

　　你并不回答他的话，很有做国王的派头，吩咐道：“给我找个干净舒适温暖整洁漂亮华丽的房间，扶我进去。”
　　西雅听命，抱起你。